第23章
他居然还困了,硬把哈欠憋了回去。
林寂懒得关注,不过崔宝有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作为唯一被女鬼害死亲爹的家属,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前哭诉,本来就很反常。
想来是姓崔的与女鬼有什么渊源,或是女鬼的死与其有关,才率先遭了报应。
“反正先招魂吧。”
到了哭断肠陆萧白把从家里拿出来的饭菜供果摆好,又烧纸钱上香折元宝,他穿的是白衣也不用避讳什么,就这样操作了起来。
倒是林寂一身艳色红衣,有点扎眼了。
陆萧白看他几眼还是忍住了提醒的欲望,开始念起道家咒法招魂。
林寂冷眼旁观,顺便观察四周环境。
突然四处阴风大作,野草树枝都被吹断了,吹得人睁不开眼。
四周的气场瞬间变了,气温一下子下降,阴湿的感觉潜入心底,令人毛骨悚然。
陆萧白站起来用手挡住脸:“哇,阴气这么重!”
林寂看他一眼,心里憋着坏:居然是只怨气深重的厉鬼,真打起来恐怕战力不低……
但阴风吹了十息后突然停下,四处恢复平静。纸钱香被吹得四散,香火也斜七扭八,贡品却不见了——就连苹果也只剩个核。
林寂:“……”
陆萧白嘀咕:“难不成她真的只是因为饿才作乱?”
想了想,陆萧白崔动储物袋幻化出一只铃铛放在手心,“她不想见我们,我却非要见她。”
他总算出动了自带的法宝,林寂认出那是招魂铃,只要是附近未能投胎的孤魂野鬼一经召唤,必须来见。
法力再强的阴灵也无法抵抗,可女鬼还是没来。
“……”陆萧白无助地看向他,“就算我灵力再不济,也不至于连法宝都用不了吧,要不你来试试?”
突然招魂铃自己震动起来,两人一起朝着指引的方向而去,林寂默默握紧了剑。
最后他们带着一群被召唤的野鬼到了镇西的某一处集体坟地,女鬼正飘在某个坟头,披头散发回头看他们。
林寂和陆萧白总算知道为什么凡间道士每次想超度女鬼都以失败告终了。
他们不是不能,是不敢。
嫁衣新娘,无辜横死,身着红衣戾气深重——要素过于齐全。
新婚当日死去的红衣鬼乃是世间最强的一种阴灵,何况她还盘踞此处二十年。
道行不够去托大收服不就是死路一条?那些人都被吓跑了。
但有这样的阴灵在此,整个镇子到现在居然才死了一个,太诡异了。
陆萧白还以为自己入门两年,超度招魂啥的还算简单可以胜任,没想到一闯就闯到了困难模式。
他求助地看向林寂:“我打不过啊!”
林寂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笑,用灵力推了陆萧白一把:“师兄去吧!”
遇到嫁衣女鬼都不用他设计了,林寂推出那一把顺便迅速在陆萧白色衣袖处画了道防护法印,受到攻击会被触发能抵挡一次,但在此之前……他死死盯紧陆萧白,不放过对方任何一瞬的反应。
陆萧白距离接近只能硬着头皮拔出剑做出抵挡的姿势,催发的灵力让灵剑一闪一闪的,毫无杀伤力。
女鬼阴沉着脸,指甲瞬间长长,卷起一阵阴风,她也朝着敌人袭来。
须臾,陆萧白睁开眼睛,便看到歪鼻塌耳,眼睛舌头流血,长指甲对着他脸的女鬼。
陆萧白大叫一声连忙后退,女鬼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飘了两寸。
防护法印没被触发,说明女鬼没有做出攻击行为。
突然,女鬼苦恼地用指甲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尖锐呐喊:“你们为什么非要来烦我啊!”
她呐喊的声音让被铃铛召来的野鬼连忙捂起耳朵。
林寂:“……”
陆萧白反应过来对方没有杀意,他往女鬼一开始飘着的坟头看了一眼,顿了顿谦和行礼:“在下云游散修,姑娘乃……无名氏?”
女鬼像是又被刺激了一次,抓头道:“我不是!”
陆萧白:“……”
原来招魂铃叫不动她,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孤魂野鬼。
她有坟头,有立碑,尸骨也被安葬了……只不过石碑上写着无名氏。
女鬼见吓不到来人收敛了恐怖妆容,回归原形除了面容惨白死气,五官却是十分清秀美丽。
林寂走上前也行了一礼,“姑娘你有何冤屈不妨说出来,否则就算在此继续停留几十年,也改变不了你的现状,亦无法重新投胎。”
陆萧白气愤地斜了林寂一眼,也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鬼头一次见到不是看到她就跑或者直接动手的人类便也算了,她先回答林寂:“我也想走。”
又回答陆萧白:“我姓崔没有大名,乳名才不能告诉你们。”
神志清醒也讲道理,陆萧白擦了擦汗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崔姑娘?那崔福与你有何关系?也就是前不久被你弄死那个。”
崔姑娘没好气道:“他是我家的家生奴仆,也是杀害我的帮凶!”
“我活着时,可是闻名远近的官家小姐。”崔姑娘在二人之间飘了飘,抚摸着自己的面容骄纵道。
可惜她父亲把她远嫁,送亲队伍正好经过这个镇子时出了意外。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视线的最后一幕是一群劫匪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怕死的管家抬手指向她藏匿的草丛处。
那个管家就是崔福,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此人了,此番再见才知对方没死,他丢下自己跑了还活了这么久,让她如何甘心!
她折磨了对方一顿,但她更想知道自己的死因,以及杀死自己的元凶在何处,她爹娘为什么不把她的尸骨迁回去,结果对方太慌跌到荆棘丛里,自己吓死了。
“我不是野鬼,可我是客鬼,我不是这里的人。”
她回魂时只看到这里的镇民把她装进棺材,将她草草下葬了。
死者为大,镇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也只能立个无名氏的碑。他们都是好心人,可崔姑娘还是觉得委屈。
如果她死在家里,家里人肯定会给她好好打扮,选不少陪葬品,棺材的材质也是好的。
阔了一辈子,死后那么挫,镇民顺便给的那点祭祀根本不够吃,她只好稍微提醒他们一下。
“我想回家,可我的尸骨在这里根本走不了。我实在不甘心,我想知道我的仇人都怎么样了,我爹娘和夫家是不是找不到我,才不来接我……”
“如果你们不帮我找到答案,我再死一次也不会走的!我会继续闹你们,闹得你们鸡犬不宁!”
林寂问:“那你为何要吓到别的镇民?”
崔姑娘瘪嘴:“我只是想把崔福逼出来,不是故意的……”
也是个可怜的姑娘。陆萧白拉了拉林寂:“好,我们帮你,你且在此等一等,别出去吓人了,咱们以三日为期,三天后来找你。”
在此之前,他们还得做个法事,先把不小心招出来的野鬼超度一下。
两人走回去时一路沉默,林寂有些心虚。
陆萧白突然停下,看向他:“你为什么推我?”
林寂故作镇定,无所谓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挑大梁么?我只是没想到你连一招都使不出来。”
陆萧白抬起眼眸莞尔一笑,似是相信了他的说法:“先回去。”
林寂莫名有点发冷,陆萧白没有往下追问,还对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又在憋什么坏?
……虽然这次憋坏的是他自己。
两人回去把崔姑娘的事迹说了一通,镇民震惊,扛着扁担就结伴到了崔家。
崔宝还在睡觉就被人掀了起来,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通后,他抱着脑袋哀嚎:“我不知道啊!”
这事跟崔宝的关系倒不大,他单纯欣喜爹死了,他留下的财产就是自己的了。
陆萧白看了看四处,崔家确实家境不错。而林寂直接拿出崔娘交给他们的一截手帕,崔动灵力。
手帕带着崔娘的怨气,很快飞到一处大箱子前。
镇民们不顾崔宝阻拦翻找一通,手帕停在一只金银朱钗上。
主钗旁边,是一本手札。
三日之期已至,崔娘尚算平静地等在坟前。
陆萧白和林寂互看一眼,沉默着不知如何说。
顿了顿,林寂把朱钗拿出来,陆萧白则把手札烧给了她。
省去了求证的时间,真相就在手札里。
崔娘激动:“这是我娘亲手戴在我头上的嫁妆!”
她又连忙看了手札,良久怔怔地落下血泪,没有哭也没有笑。
官家小姐先天不足,身患喘疾。她的父母头疼到她十五岁,终于给她定了门亲事,对方也是个病秧子少爷。
但要远嫁,按照规矩父母得在家接待来宾,他们只好把送亲的事交给了最信任的管事和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