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义父,你若想要江山安定,我替你定国安邦心甘情愿。”楚越凤眸如刀,戳穿天下的脊梁骨:“可你若想家国安定后殉死山河,我就让这天下永远大乱。义父,我说到做到。”
  崔千钧扬起手:“你……胡说什么?”
  楚越闭上眼,一副任义父打骂的意思。
  崔千钧还是不忍心,巴掌落到自己脸上,“啪”的一声,打醒了自己,也打醒了楚越。
  “义父?”楚越眼底印上了崔千钧脸上的掌印,也印上了心疼。
  崔千钧脸颊火辣辣的,激起了他那点微末的信仰:“你一个臭小子知道什么是天下大乱,知道什么……”
  他话没说完,楚越就睁开眼从身后敲晕了他,做贼一样的偷亲了一口崔千钧发红的脸颊。
  “义父,别打自己,我疼。”楚越吐了一口热气,又道:“堂堂大将军,这么容易就晕了,你还守什么河山,待在这乡间小镇里让儿子尽孝膝前不好吗?”
  可仔细一想,义父的反应即便酒后也依然敏捷,他只是对自己从无防备之心罢了。
  楚越将崔千钧抗回榻上,“义父,好好睡一觉吧!”
  崔千钧这一觉睡的莫名踏实,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后颈与后肩的连接处像是被什么钝物撞击过的疼,他歪了歪脖子,“昨晚,嘶……”
  还没活动开,楚越就端着醒酒汤进来了,沉声道:“义父,先喝了这碗醒酒汤。”
  看着脸色,好像还没消气。
  崔千钧咕咚咕咚几口下肚,舒服了许多,变着法儿的开始逗楚越开心:“昨个儿没仔细瞧,今日一看,我这宝贝儿子倒越发的是个人才了。”
  楚越:“……”
  “义父是忘记自己昨晚说了什么话了吗?”
  第12章
  昨晚的事,崔千钧早已一概忘光,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想记得的事情,崔千钧从来都不会刻意放在心上。
  尤其是这种掉身价的事情,崔千钧食指摩挲了几遍被角,支支吾吾的没出声,楚越也没有追究。
  大抵是察觉到了崔千钧心中所想,楚越转移话题道:“义父,夏潇说要去镇外的道观里……呃,拜佛,问义父去不去。”
  崔千钧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夏潇留在浪平镇陪着楚越,可这小子貌似太不靠谱了,他回来之后就没见过夏潇的人影,原来是去了道观。
  “你不说我都忘了夏潇还在了。据我所知,他也不怎么信这些东西啊!”崔千钧“嘶”了一声,在心底暗骂了夏潇几句,又突然反应过来,像是醒酒汤刚起效一样,“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去道观里拜佛?”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也不怕道家的那堆神仙给他来个泰山压顶。
  头一次见人去道观里拜佛的,崔千钧想着高低得去看一看,“去,走,一起去,本将军倒要去看看,道观里是怎么拜佛的。”
  楚越:“……”
  果真这么说义父会去。
  说实话,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楚越也几乎见不到夏潇。
  据说夏潇救了一个腿伤的人,现在还住在镇外的玄云观。
  玄云观和镇口不在一个方向,相隔甚远,他每日去镇口等着崔千钧回来,也就没空去玄云观。
  好不容易盼到崔千钧回来了,为了能和他多待会儿,只能找了这么个理由,将崔千钧也带到玄云观。
  一到玄云观,楚越和崔千钧都惊呆了。
  还以为是什么有名的道观,结果破败成这个样子。
  这里不像是遭受过战争破坏的,倒像是早就报废了几百年的破道观。
  夏潇竟然能在这里待三个月?
  他可是戍甲营中最娇嫩的小少爷啊!
  崔千钧推门而入,替楚越在前面开路,灰尘四起,浓烟滚滚,呛的人待不住。
  滚烟平落之后,崔千钧看到了两个“乞丐”,其中一个是夏潇,另一个腿还不怎么利索。
  烟尘散尽之后,楚越吃惊的从崔千钧身后探出头来:“夏潇???”
  夏潇满嘴灰尘的咳了几声,“你们怎么来了?”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崔千钧嫌弃的瞥了夏潇一眼,这要是让夏阁老当面认亲,估计他也认不出来。
  “这个……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夏潇从废墟里咳嗽了几声,挣扎着站起身来。
  他随手拍了几下衣裳,原本素白的衣袍似是鎏上了一层金子,那些金子碎屑被他拍的满天飞。
  楚越,崔千钧:“……”
  崔千钧和楚越纷纷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已经做好夏潇要说长篇大论的准备了。
  夏潇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顿,还神还原的描述了身旁这位腿脚不便的“老兄”谢英的凄惨身世:
  谢英四岁读书,经过十二年寒窗苦读的他连着落榜四年,冠礼后一事无成,终于被科举折磨疯了的谢英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科举科举,人生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吗?我是出身寒门,这天底下这么多条路,我为什么就非要走你们规定好的这一条?”
  和父母闹翻了以后,谢英的父亲对他说:科举是入仕最便捷的途径。
  谢英反驳:我为什么非要入仕?
  他母亲在旁边抽抽搭搭的,手中拿着帕子,埋进了眼中说:父母都是为你好啊!
  谢英受不了了,索性离家出走:屁,都是枷锁!
  后来,谢英为了不在参加科举,自己弄断了腿,蜷缩在玄云观度日。
  直到三个月前遇到到处瞎逛迷了路的夏潇,夏潇本不想来道观的,他想去镇口,结果走错了方向,意外进入了玄云观。
  正巧夏潇是个军医,医术高明,职业所至,见到病人就想开导和救治。
  谢英想着反正素不相识,就当作一种倾诉的途径,把自己的故事全都告诉了夏潇。
  夏潇听后,开导说:“你父母肯定也是爱你的。”
  谢英也承认,但又不想按照他们规定好的路走下去:“对,不然你猜我现在为什么还活着?若不是难以割舍那点微薄的骨肉之情,我早就自杀了。”
  夏潇不理解,人为什么要想不开折磨自己,“那你为何这样活着?”
  谢英仰天大笑:“哈哈哈……雀生微小,五脏俱全。我活着,还可以折磨自己,我死了,就成了折磨他们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
  谢英说了这么一大堆后,夏潇非但没有觉得谢英是个疯子,还劝他好好活下去。
  两个人聊了一夜,谢英答应夏潇为自己治好腿,一治就是三个月。
  到现在,谢英的腿已经可以行走了。
  听到这里,楚越和崔千钧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日落西山,星移斗转,夏潇竟然一个人分饰好几角,和唱戏似的说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四个人才回到浪平镇。
  此时,谭飞等人也赶了回来。
  与谭飞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内阁首辅那张辗转多方,半死不活的信,上好的纸张如同水波一样四下皱起,愣是被蹉跎出岁月的痕迹。
  “夏潇,正好,你爹给你的信。”谭飞拿出信来递给夏潇,夏潇接过信皱眉道:“我爹给我寄信,为何会寄到你那里?”
  “别提了,幸亏我回了趟戍甲营的大营,否则你这封信就要吃灰了。”谭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夏阁老是怎么想的,寄个信还不寄到亲儿子手里。
  一路上,谭飞都把夏府的那点老生常谈的事情想了个遍,甚至连夏潇是不是夏阁老亲生的问题,都深思熟虑的想了几遍。
  镇口刮过一阵疾风,险些将夏潇手中的信吹散架了,夏潇打开信,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父又将薨,速归。
  夏潇:“……”
  又来这一招。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谢英见夏潇神色紧张,忍不住问。
  这三个月的相处以来,夏潇总是和颜悦色的充当医师的角色,或者是给他讲许多有趣的故事,顺便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夏潇神色紧张,好像信中写的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令夏潇有些啼笑皆非。
  夏潇老实又无奈的重复了信中的话,惊讶全场:“我爹说他又快死了,让我快回去。”
  众人:“……”
  这时,陆淮修也凑了过来,昨天一整夜不见人,陆淮修还以为他们这些没良心的不打招呼就走了呢,赶紧来镇口看看,看看他们是否真的走了。
  正巧听见夏潇说话,陆淮修像是想起那老顽童来,不由得笑出了声。
  大抵是觉得朝堂上有些挚友还是挺有意思的罢。
  只是没想到刚来到,又要离别了,“回去替我像老朋友问好,说我陆淮修想念那段日子了。”
  不知何时还能与挚友不论身份地位的曲水流觞,对弈几局?
  “好。”夏潇点了点头。
  这话,夏潇没听出弦外之音,楚越却听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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