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眼下的青黑因为某个人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从凌晨一点查资料差到凌晨三点半,接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性取向从变成男生。
  又从凌晨三点半睁眼到凌晨五点半,艰难地接受了自己疑似对宁暨怀有高到不正常的好感这件事实。
  结果第二天一早,某个人一脚又把他踹进了柜门,彻底坐实了他对某个人有好感这件事。
  晏隋眼皮跳了跳,脑海里响起欢快地游戏音乐特效,吹着喇叭的小天使欢欣鼓舞地洒下礼花,哔哔两声后,通关宝座上闪闪发光的奖励浮现出来——
  原来他不是想当宁暨的身边数一数二的好朋友,他是想当宁暨的男朋友。
  一脚被踹进柜门的晏隋扶着门,接过了宁暨递过来的花束。
  宁暨酷酷道:“花弯了跟我说,我再给你买。”
  “不用去扇它脑袋。”
  晏隋:“……”
  这是一脚把他踹进柜门还不够,顺带再把柜门锁死。
  送完花的宁暨咻地一下单手摇着轮椅走了,面上带着几分高兴。
  晏隋扶着门框,一边看着宁暨的背影,一边无可奈何喃喃,“真是服了……”
  要不昨天晚上查资料看到那么多gay会喜欢上直男。
  没轻没重的。
  谁家直男大早上给哥们送花啊。
  晏隋低头,嗅了嗅怀里的东方百合,花瓣舒展莹白,馥郁花香浓到几乎化成实质感,带来轻微眩晕感。
  他手臂收紧了几分,开始对自己喜欢宁暨这个事实有了实质感觉——明明知道宁暨送花目的很单纯,但心脏仍旧不可避免地急促地跳动了几下。
  真没出息。
  晏隋眉梢眼角带着点无奈,将花束放进房间时,动作却轻得不可思议。
  这一束花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着翅膀,让晏隋心里的波澜久久不息,以至于让他慢慢地开始想——宁暨是不是对他有点不一样?
  至少宁暨的那些室友没收到过宁暨送的花。
  晏隋脑海里闪过齐阑一行人说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晏隋刚有些意动,思绪活泛起来,甚至开始想要不动声色地去探探宁暨的心。
  结果一转头看到轮椅上的宁暨仰着头抛葡萄吃,嘴张得大大的,灵活地去接从半空中掉下来的葡萄,玩得不亦乐乎。
  有两个葡萄没接到,滚落到地毯上,宁暨扭头,立即求助道:“晏隋,我葡萄掉了,帮我捡捡。”
  见晏隋没动,宁暨拖长了声音,有点像小孩撒娇叫着他的名字催他:“帮我捡捡……”
  等到晏隋弯腰把地摊上几个滚落的葡萄捡起来,听到宁暨兴致勃地问他要不要玩丢葡萄的游戏。
  他说他们宿舍里的人经常这样玩,还比赛谁接的多。
  晏隋:“……”
  晏隋沉默,电影里吃葡萄这事都暧昧得厉害,镜头拉近,放慢数倍,两人注视着彼此,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将汁水淋漓的葡萄轻巧地压进对方违微张的薄唇。
  再也不济也是宁暨躺在他腿上,一面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视,一面等着他将剥好的葡萄递到嘴边。
  总之,无论无何都不应该是两人像猴子一样仰着脖子,兴高采烈地去接半空中掉下的葡萄。
  晏隋仍旧不死心,他不动声色对宁暨道:“你手不方便,我给你剥葡萄吧。”
  宁暨对他毫无防备。
  晏隋在心底告诉自己要控制距离。他只将葡萄剥好递给宁暨,没再进一步动作。
  他故意不去看宁暨,垂头慢慢地剥葡萄,只是在递给宁暨时,不经意地勾勾宁暨的手指,试图让某个人发现点不对劲。
  四周静悄悄的,沙发上只有他们两人,?晏隋离身边近得不能再近,连膝盖都偶尔会碰到。
  剥了一会儿,晏隋漫不经心地停下,用纸巾擦拭着修长手指上的汁水,克制缓慢偏头,问他:“还要不要?”
  边上的宁暨大张着嘴,腮帮子鼓起来,嘴里堆满了葡萄粒,跟被投喂的雏鸟一样,朝他使劲点头,竖起三根手指,示意他再剥三个。
  晏隋:“……”
  他又剥了三个葡萄,眼睁睁看着宁暨将三颗葡萄塞进大张的嘴里,最后嚼了半天,兴冲冲对他说:“牛吧!”
  “我一口气塞了十四个!”
  晏隋:“……”
  宁暨: “上回我只塞了十二个。”
  他觉得自己牛大发了,很自豪地跟晏隋说,“这都是有秘诀的!”
  他问晏隋:“你要不要学,我可以教你哦。”
  晏隋:“……不用了。”
  他拿了张纸巾,没递给宁暨,而是伸手擦了擦宁暨有些发红的嘴角,喉咙动了动,“也不怕噎着。”
  宁暨:“我超能吃的,噎不着。”
  晏隋顿了顿,偏头沉默片刻,神色复杂,有点唾弃自己的大脑。
  这都能想歪。
  原来齐阑一行人骂他是禽兽,也不是没有道理。
  宁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目前是个伤残人士,最近晏隋对他好得有点过头。
  水果是洗好切块的,零食是成堆成堆放在茶几上的,饭是亲手端到他碗里的,甚至连作业都因为他手受伤不方便,从而代笔。
  这样的待遇宁暨只有在放假回到家的前一个星期能享受,过了一个星期就容易被连女士揪着耳朵没收零食。
  因此宁暨骨折的这段时间,非但没有消瘦,反而脸上还多了些肉。
  他跟连女士打视频通话,连女士瞧见看到他腿上手上都打着石膏,原本心疼得不行,可一看到他左手摆着一叠切好的苹果块,右手边上是一杯插着吸管的玻璃杯,人也没变瘦,稍稍地放心了一些。
  连女士:“这段时间你受伤,辛苦你身边舍友的照顾了,等康复了要好好地谢谢他们,知道吗?”
  连女士以为是宿舍里好几个人轮流照顾宁暨,可谁知道宁暨跟她说自己如今没有住宿,而是住在一个朋友的家里,平时都是朋友照顾他。
  宁暨:“他做饭很好吃,人也细心,我们还是高中同学。”
  晏隋正在厨房给他做蓝莓脆饼,看到宁暨单手摇着轮椅,咻地一下摇轮椅到他面前,对着电话里的人道:“妈妈,我们真的是高中同学哦,你给我开家长会的时候记不记得有个男生经常排在我后面,姓晏的那个……”
  宁暨举着手机,扭头望着晏隋,同他道:“我跟我妈妈在打电话,她说想谢谢你,辛苦这段时间照顾我,你介意跟我妈妈通个电话吗?”
  晏隋立即脱下围裙低声道:“等会儿,我去换个衣服,现在有点不太方便。”说罢,他便立即朝着卧室方向走去。
  “他有点洁癖。”宁暨跟电话里的女士解释道。
  他一边跟连女士聊天,一边偷吃台上的蓝莓,偷吃的时候还不忘有礼貌地扬声问卧室里的晏隋,“我可以吃两颗蓝莓吗?”
  没有人回答。
  好的,那就是可以。
  宁暨又往嘴里塞了颗蓝莓,给电话里的连女士介绍:“他在给我做蓝莓脆饼。”
  五分钟后,卧室门被推开,晏隋换了身衣服,浅灰色瑞士alumo府绸衬衫,领撑处使用母贝材质,很正式地将扣子好。
  他对着手机里的连女士有些局促,低声道:“阿姨好。”
  手机里的连女士笑了笑,语调很亲切,柔声道:“你好辛苦你这些天照顾宁暨了,宁暨年纪小,脾气有时候不太好,麻烦你了。”
  晏隋:“不麻烦,宁暨脾气不坏,吃饭也不挑食,照顾他不辛苦。”
  连女士笑了笑,“有空来阿姨家做客,阿姨好好招待你。”
  晏隋镇定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倘若真的有那天,可能连女士不会好好招待他,而是拿着扫把要他给赶出去。
  挂断电话后,宁暨撞了撞晏隋的手臂,“我爸爸做菜也很好吃,要不元旦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听晏隋的几个朋友说过晏隋的父母离异后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同晏隋的关系并不亲近。
  晏隋从前跟爷爷的关系比较好,高二那年爷爷去世后,晏隋便独自一人转学到的泉市,无论什么节日都是一个人过。
  晏隋挽起袖子,重新洗了一些蓝莓,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宁暨在磨他,“反正我们现在是捆绑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们带两只小猫回去,我妈妈很喜欢小猫的……”
  “到时候无论我们谁变成猫都很安全的,你都没去过我家玩,去嘛去嘛……我给你看高中我最喜欢的球星亲笔签名。”
  晏隋知道宁暨宁暨可能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跟人熟了后,有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磨了半天,宁暨一锤定音道:“好了,那就这样说定了,元旦你跟我回去,再带两只小猫……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
  晏隋有点无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宁暨装作没听到,挑了一个最大的蓝莓,往他嘴里塞,高高兴兴单手摇着轮椅,咻地一下摇到沙发前,“蓝莓脆饼好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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