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卓清沅又问:“那么在你眼里,这个人是毫无优点的吗?”
桑越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看着卓清沅说:“其实你知道他,罗棋,那天我们一起在画展上看过他的画。”
卓清沅看起来并不惊讶。
桑越一猜就知道:“赵阳跟你提过?”
卓清沅没否认,开玩笑的语气:“桑少的八卦,我平时还是愿意听一些的。”
既然已经打了明牌,桑越索性把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罗里吧嗦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的问题是他最不解的问题:“他到底凭什么说我没付出真心?我在他面前连面子都不要了,而我当时站在仓库里,我很清楚他不会进来找我,他的面子比我的面子重要多了。”
把这些话全都说完,桑越这才想起卓清沅的上一个问题似的:“他当然也是有优点,你也知道他,他是个很出色的画家,我酒吧里的装饰画、酒单还有logo,全都是他设计的。我知道他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做的总比说的多;我也知道他曾经有过创伤,甚至现在仍然带着这个创伤,可这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他,不是吗?我想找一个更合拍的人,这样才是最简单快捷的。”
桑越的话说完,他看见卓清沅的嘴角突然勾起来,方才卓清沅还是认真倾听的模样,好像就是在桑越说完最后一句话“这样才是最简单快捷的”之后,便露出一个笑来。
卓清沅开口:“当然,我从不会否定任何一种恋爱观。恋爱观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决定因素太多,影响因素也太多。你是天之骄子,你有绝对的资本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里进行筛选,所以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想找一个更合拍的人。桑越,我不得不提醒你的是,或许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真正合拍的人,你认为的合拍是别人的迁就,若把话说得再悲观一点,你认为的合拍说不定是别人的戏码。”
桑越直视卓清沅:“那又如何,如果真的能演一辈子,我就可以当做我们是绝对合拍。”
卓清沅冷静地回视:“你现在并不是在跟我辩论,桑越,你要说服的是你自己。要不然你就说服自己跟永远迁就你的人谈恋爱,要不然你就说服自己也尝试着去迁就别人。”
桑越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只是紧紧咬着牙似乎还在争辩:“我不是没有迁就他。”
卓清沅:“桑越,我说过了,你没有在跟我辩论。你要弄清楚的是,恋爱这件事情本身也不是一场辩论。你的迁就是上位者的迁就,你知道了他悲惨的过去,知道了他心里的创伤,所以你的迁就不可避免有怜悯,有同情。有时候你也要学着换位思考,看看在罗棋的视角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绝没有否定你的意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每个人的底线不同,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也不同。
“在我看来,你和罗棋就像两个分工合作挥舞锤子的人,你们正打算把一根钢钉砸到石头里。听起来很奇怪是吗?对你来说,这件事情新奇好玩,挑战性极高,所以你用力不停往下砸。可罗棋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你问他,你为什么不砸?
“当然,我不排除他就是不想跟你合作的可能性;不过,我也不能排除是因为他比你考虑了更多。比如为什么你们两个要在这里砸这根钢钉,其必要性在哪里;挥舞锤子的时候如果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钢钉砸下去之后,石头炸开了怎么办;就算最后钢钉真的成功砸进石头里,你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完成便没意思了,又该怎么办。
“大多数时候,恋爱都不是一件单纯的轻松快乐的事情,磨合的阵痛可能会伴随两个人的一生。在磨合的过程中,无论是你还是对方,都无法控制自己产生‘不如直接换一个更合拍的人’这样的想法。我不认为这是一种不忠,而恰恰相反,我认为最浪漫的事情就是……我当然可以走,但我不想走。”
谈话结束后是十点多,桑越约卓清沅中午一起吃饭。卓清沅伸了个懒腰,笑着打趣桑越:“算了吧少爷,中午我得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就不陪你社交了。”
桑越不太好意思,知道这事儿实在是麻烦卓清沅了。桑越对心理咨询这方面业务不太了解,根据他的刻板印象,他觉得平时来找卓清沅的应该都是有心理疾病的人,再夸张一点,说不定还有心理变态。他自己这点恋爱方面的小事,真是有点杀鸡焉用宰牛刀了。
约到卓清沅之前,桑越问过赵阳大概的价格,赵阳这畜牲不说,应该是怕他给钱,桑越就上网去搜了搜大概的行业均价,准备给卓清沅两倍,给多了也不好。
卓清沅一看桑越掏手机,立刻开口:“行了少爷,说了就是朋友间的谈话,咱俩谁也不缺那点钱,就当你欠我个人情了。”
桑越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坚持,反而跟他开了个玩笑:“卓老师,你可真是不做亏本买卖的,我的人情可比咨询费贵多了。”
卓清沅笑了:“那当然,研究人的心理就是我的专业,我还能吃亏?”
两人打了招呼分别,走出咨询室桑越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刚刚进行了一番深度交流,昨晚又没怎么休息,桑越现在累得只想倒头就睡。
罗棋那里他现在暂时不想回去。
没纠结太长时间,桑越站在文化街区搜附近的酒店,找了一家价格条件都差不多的,很近,打车六分钟。
到了酒店办入住登记,上楼刷卡一气呵成,连澡都没洗,桑越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62章 不许损坏公物
一觉睡到晚上,起床的时候屋里没开灯,睁开眼睛黑漆漆一片。
摸出来手机按了几次屏幕没有一点反应,看来是关机了。手机充电线也在罗棋家。桑越抬起胳膊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在一片黑暗中又覆上另一片黑暗,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早上卓清沅说了太多话,他没时间细细消化,这会儿于一片寂静中,桑越把那些话拿出来反复咀嚼。
桑越明白卓清沅的意思,相爱这个词到底有多么浪漫,多么意义重大,全都是人类赋予的价值。桑越确实不太懂得爱,也不太懂得珍惜,在他看来爱是金钱和地位的附属品,只要金钱和地位还在,他还会有无穷无尽的爱。
他不觉得自己的想法自私,他就是这样的人,如卓清沅所说,成长环境和原生家庭等等全都影响了桑越这个人,这就是桑少的人生正确。
磨合这个词是折磨的美化,他何苦要跟罗棋互相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桑越开了灯,简单冲了个澡,又从前台借了个充电宝,手机这才活过来。
半小时前,大黄给他打了个电话,估计是问他什么时候去酒吧。赵阳也发了消息,问他和卓清沅聊得怎么样。
桑越一一回了消息,跟大黄说马上过去;跟赵阳说聊得还行,卓老师没收钱,又对赵阳和卓清沅表达了一番感谢。
赵阳消息回得快:“不用谢,阿沅那儿有规矩,他不能跟我透露你的隐私,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兄弟说,没什么大不了。”
桑越看得想笑:“行,谢了。”
晚上九点半。
大学城一如既往热闹,这座城市此时此刻最有活力的地方恐怕就是大学城了。学生们或是结伴而行,或是独自闲逛,生意红火的店铺哪怕过了饭点,门口等位的椅子还是人满为患,再冷清的店里面也有零星一两个顾客。
晚上各家店铺的灯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共同组成一道七彩的霓虹银河。
越界还是老样子,桑越也是老样子。
他早上吃了感冒药,但没吃消炎药,就是为了今天晚上敢喝酒。心里有数,喝的不多,每桌最多喝三杯,跟谁都能聊两句。碰见熟人了,直接坐下陪着玩几局游戏,看着乐呵呵的,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今天付声也来了,之前他跟大黄坐一起,不过今天大黄不在。
大黄给桑越打那个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大黄一个亲戚过生日,本来大黄不想去的,奈何没拗过父母。于是付声便又自己孤零零坐了吧台,眼睛一直盯着桑越,看着桑越从这一桌喝完又去下一桌,从下一桌喝完又去再下一桌。
付声似乎几次都想从凳子上站起来,但是每每犹豫,最终还是放弃。路易觉得好笑,敲敲桌子问他:“想说什么就过去说呗?”
付声抬头看见路易,他那天看出来桑越跟这个名为路易的调酒师应该是最熟悉的,两人恐怕是朋友,付声便摇摇头:“没有,我说好不会再打扰桑越哥。我只是觉得他心情不好,他感冒还没好,我怕他因为心情不好喝太多酒。”
路易耸肩:“我觉得他心情挺好的,这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
付声随着路易的视线往那边看,桑越正在跟人划拳,脸上的笑容确实夸张,桑越甚至一条腿都踩在了桌子上,气势汹汹,哪有一点心情不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