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庆安诧异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数年来,主子笔下只有风景,就算端三姑娘生辰相求,主子都不曾施舍一幅,如今竟会主动画一个女子。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画卷,想辨认主子究竟是在画哪家贵女。
可…直到萧渊放下了笔……
“主,主子,您是不是忘了画五官了。”
不对,是四官。
那张鹅蛋脸上,只有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虽没有鼻子和嘴巴的衬托,却依旧能瞧出那双眼中的温柔谴倦,半笑的弯起眼眸,仿佛在注视她的爱人。
萧渊没有说话,垂眸凝视着画卷良久,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有种说不出来的占有欲,在心中叫嚣,翻腾着,强烈的念头浮上心头,好像这个女人,本就该是他的。
接踵而来的还有她对旁的男人言笑晏晏的画面,名为嫉妒的陌生情绪也开始在胸膛中翻滚。
有人信前世今生吗。
他抬起黑漆漆的眸子,转头眺望着窗外,他好像慢慢的,有些信了。
他此时迫切的想知晓,他对她的妄念和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对他的恶意,又是因何。
他记得她说,她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了。
——
沈夫人得知沈长赫对婚事没有意见,高兴的不行,立时就开始着手准备,沈府一时间喜气洋洋,就等着下聘定亲那日的来临。
沈安安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出院子,不是对沈长赫婚事不上心,而是总觉得似乎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墨香将屋门合上,快步走进屋子,压低声音对沈安安说,“姑娘,寻到张公子下榻之处了。”
她从书卷中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子浮上清幽,“想来朝廷任职也该下来了,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禀报了沈夫人,沈安安就带着墨香出了门。
忠叔驾着马车,一路朝墨香所指的脂粉铺子奔去。
一刻钟后,马车在铺子门前停下,沈安安递给了墨香一个眼色,墨香立即掏出了一个银锭子塞给忠叔。
“姑娘估计要好一会儿挑,您先去茶楼吃盏茶,不必一直守着。”
忠叔直接推拒,“不了,夫人交代要老奴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
他朝脂粉铺子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姑娘刚回京城,怎会如此了解。
墨香还想再劝,沈安安拦住她,回身走进了脂粉铺子。
没能甩开忠叔,沈安安在脂粉铺子里象征性的转了一圈,随意挑了一些东西就出来了。
忠叔恭敬的朝她询问,“姑娘,可要回府?”
沈安安挑开车帘朝不远处的酒楼望了一眼。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用了饭再回吧。”
忠叔立时答应了下来,朝墨香所指的酒楼驶去。
“咦。”一辆马车与沈府马车擦肩驶过,李怀言跳下马车,目光注视着在前方酒楼停下的马车。
一个女人很快钻出车厢贴了上来,“李公子,您看什么呢。”
“那姑娘和您什么关系啊。”她话中醋意十足,拿眼睛斜着走入酒楼的贵气姑娘。
李怀言抬头看了眼酒楼招牌,眸子眯了眯,倏然想起了前几日凌辰逸的碎碎念。
那个张业扬,貌似就住在那家酒楼里。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去里面随便挑吧,记我账上。”
女子不依,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搂住了李怀言的腰开始撒娇,他才疼了她几日,她还没捞着什么好处呢,这么快就腻了?
李怀言眉头一皱,吊儿郎当的面容一肃,女子吓的立时松开了手。
李怀言阔步上了马车,对车夫说了句,“去四皇子府。”
车夫抽动缰绳很快离开,只留了那姑娘一人留在原地气的咬牙,扭身进了脂粉铺子。
酒楼门口,墨香再一次支开忠叔,“姑娘突然想吃西街那家果脯了,劳烦忠叔跑一趟,给姑娘买些回来。”
忠叔朝人满为患的酒楼望了一眼,有些不放心。
“忠叔放心,我和姑娘哪都不会去的,就在这等您。”
他犹疑着点头,迅速转身离开,想着快去快回。
第36章 又是这死出。
沈安安步入了酒楼。
一眼就瞧见了柜台后扒拉着算盘的张业扬。
他一手拿着账册,一手飞快拨动着算盘,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账册上,好几次都拨错了账,最后懊恼的放下东西,满脸烦躁。
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里,愣愣发呆。
有两个同僚都留京了,他这个发起联名书的第一功臣却没有得到留京的名额。
一切的心思都白费了。
可也不能说不好,毕竟四皇子给的是江南的富饶之地,很容易出政绩,比起那两个的留京的同僚前程更加广阔,只是和他所要的背道而驰。
他应当知足了,毕竟以他名次,若非是四皇子栽培,他只有被发放到偏远知县的命。
恍恍惚惚间,他不经意抬眸,整个人都愣住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沈安安牵唇温和的笑了笑,走上前几步,“怎么,张公子不认识我了?”
张业扬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是欢喜又是失落,“没,没有,只是有些诧异沈姑娘竟会来这种地方。”
这酒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往都是些做工或走货的食客,绝不是沈安安身份会来的地方。
“出来买几盒胭脂,碰巧路过,进来用个午饭。”
沈安安看着他因局促而发红的耳尖,语调轻柔婉转。
张业扬抬眸看她,被女子晃眼的笑容激的又快速垂下了头,袖中的手收紧又张开,来回反复。
他在想什么,人家可是太尉之女,怎么会为了他一个穷书生而来呢,一定是听话本子多了,才会做如此不切实际的梦。
“张公子忙吗,若是不忙可要一起用个饭?”
张业扬心知人姑娘只是口头客气,他应该婉拒才是,可最后说出来的却是口不对心的“不忙。”
对上沈安安淡淡笑容,他脸蹭的一下红透,满脸的不好意思,尴尬的很。
墨香寻店小二要了个雅间,点了些招牌菜,在掌柜和店小二张大嘴巴的惊讶目光中,张业扬跟在沈安安身后上了二楼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就是用珠帘隔开的一个稍安静些的地方,沈安安抚了抚衣裙,坐了下来。
“张公子,坐。”
张业扬羞愧的垂头看了眼身上的粗布衣裳,他今日做工,穿的是打着补丁的,同对面锦衣华服,尊贵温婉的女子格格不入。
莫说是沈姑娘,就是她身旁的丫鬟,都比他得体百倍。
沈安安看出他的窘迫,眉头蹙了蹙,开口转移话题。
“联合书一事我都听我大哥说了,张公子不畏强权,勇于为民请命,当真是了不起。”
张业扬在椅子边边坐下,双手覆在膝盖上,脊背挺的很直,精神紧绷着,十分紧张。
“沈姑娘过奖了,在下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那些流民之所以能得到妥善安置,功劳另有其人。”
沈安安眸子微闪,笑笑没有言语,知晓张业扬口中的另有其人应是萧渊。
只是她今日可不是来谈萧渊的丰功伟绩的。
她倒了杯茶,状若无意的问,“张公子立下这么大功劳,想必会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吧。”
张业扬面色一僵。
垂头看着墨香放在身前的茶盏,唇微微抿着,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算…是吧。”
沈安安蹙眸,看了眼垂头苦笑,明显对调任不怎么满意的张业扬,关心的问。
“怎么?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没,没有。”
张业扬抬头看着明媚张扬的沈安安,心中阴霾突然散去了不少。
“朝廷给我分配了江南周边的一个小县,那里地域辽阔,经济富饶,对我日后的官途很有帮助。”
只是,他想为了她留下来,哪怕是痴心妄想,也想将心中的欢喜说予她知晓。
而如今……
“江南。”沈安安重复了一遍,唇瓣高高挑起,藏在袖中的手激动的攥住袖口,微微暗喜。
“江南再好不过了。”
张业扬诧异抬头,望进了沈安安喜悦的眸子里,一怔。
沈安安压住心中欢腾,尽量平静的笑说,“我从小就是在江南长大的,那里人善景美,我一直想若是有机会,就回江南生活。”
张业扬眸中渐渐涌上惊喜,“沈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沈安安真诚的看着他,“江南民风淳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和讲究,也没有位高权重的官宦世家,张公子初入官场,去江南比留在波云诡谲的京城要好很多,也能肆无忌惮的施展拳脚,不比在京城曲意逢迎,夹缝生存强的多。”
沈安安的一席话,迅速拨开了张业扬心中纠结了数日的烦闷,唇瓣不由自主的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