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沈文和沈长赫今日要去上早朝。
  沈夫人守了沈安安一会儿,又连忙吩咐下人给父子二人准备马车手炉和厚些的大氅。
  “夫君切要收敛着些脾气,莫忘了今日的要事。”
  他们父子二人是去辞官的,以后远离皇城就和这里的人再没有什么关系。
  昔日与沈文政见相左的官员今日定是要为难,沈夫人就怕沈文会一时冲动,再起什么争执。
  “夫人放心,为夫心里有数。”沈文拢了拢大氅,幽深的眼中藏着精明。
  沈长赫从沈安安闺阁出来,眉眼拢着暗沉,“安安这就劳累娘一直守着了。”
  “放心吧。”沈夫人一路将父子二人送出了院子,再三叮嘱。
  如今沈家已经再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马车行驶在结了冰的地面上,走的很慢,等到宫门口时,大臣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沈府马车驶来的刹那,说话声有片刻凝滞,众人纷纷转头朝马车看去,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说话。
  沈长赫跳下马车,将沈文搀扶了下来,父子二人孤零零的站在马车旁,也没有去和任何人搭讪。
  等着钟声响起,然后去奉天殿上朝。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冷嘲热讽,可光是众人看向父子二人的目光就挤兑的人浑身不自在。
  沈文双手揣进袖子里,对沈长赫说,“人情冷暖,自古都是如此,莫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沈长赫年轻,不比他看惯了世间百态,沈文担心沈长赫受惯了追捧,心里会难以接受。
  “爹放心,孩儿明白。”
  他根本就没有将那些人的目光放在心上。
  “呀,沈太尉缺了数日早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怎么?沈老夫人丧礼结束了?”
  二皇子萧泽笑着朝二人走了过去。
  沈文面色不变,对萧泽行了一礼,“皇上尚不曾罢免臣的官职,这早朝自然是要上的。”
  萧泽嗤笑了一声,眸中都是冷意。
  “沈贵妃害死了我母妃,沈大人莫不是以为死一个老夫人,此事就能揭过去了吧?”
  想继续在朝为官?怎么可能!!!!
  沈长赫十指一点点收拢成拳,“二皇子,祖母已去,还请二皇子口下积德。”
  萧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讽刺的说,“本皇子乃是龙子,莫说是说话难听,就是做事难看,你也得给我忍着,还以为你沈家还是当初的沈家吗?”
  他可是忍了沈家好久好久了。
  “沈公子莫不是忘了,在大理寺时被吊在架子上,都经受了什么。”
  他眸子冷戾,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沈长赫。
  沈长赫眸子微微泛红,双拳紧攥。
  沈文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对萧泽拱了拱手。
  “宁妃娘娘之死究竟如何,想来二皇子心中清楚,拿我父子二人恐是解不了二皇子心中气愤,您若当真孝顺,当做的该是让宁妃娘娘死因昭雪才是。”
  萧泽面容肉眼可见的一僵。
  他当然知晓他母妃之死和沈家无关,也在这件事中得到了不小的助益,可死的毕竟是他的母妃,他心中还是十分难受的。
  但真正的凶手,他没有能力报仇,这才只能在落魄的沈家身上疏解。
  往不好听的说,就是欺软怕硬,撒气而已。
  “不愧是曾位居太尉之人,强词夺理,粉饰自己的口舌可当真是厉害。”
  “二皇子过奖。”
  萧泽冷笑一声,“但愿待会儿到了奉天殿,沈大人还能如此巧言令色。”
  他视线在父子二人身上扫过,唇瓣噙着讥讽,“可别被吓破了胆子才好。”
  他偏头又看向沈长赫,笑说,“沈公子,身上伤还疼吗,鞭子沾着盐水抽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吧?待会儿奉天殿上,你可别腿抖。”
  沈文这只老狐狸他刺激不了,但沈长赫年轻,连他都在父皇面前发怵,何况是他!
  “不劳二皇子费心。”沈长赫冷声说。
  第119章 朝堂风波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慢慢驶来,在几人不远处停下。
  马儿正对着萧泽的方向,车夫拉了缰绳,马儿习惯性的喷出一口热气,腥臭的味道直冲萧泽,他立即黑了脸,拿衣袖挡住了口鼻。
  那匹马儿还对他扬了扬前蹄,嘶鸣了一声。
  但凡换成任何一位官员,萧泽今日都非得砍了那马不可。
  可那是萧渊的。
  车帘掀开,萧渊,凌辰逸先后下了马车。
  凌辰逸脸上一贯都挂着笑容,朝萧泽做了个揖,“大早上的,二皇子捂着口鼻做什么,莫不是忘了漱口不成?”
  “凌辰逸。”萧泽重重甩了下衣袖,“我是你二表兄。”
  “开个玩笑,我和皇舅舅也一向如此,二表兄怎像个女人般小气。”
  萧泽冷哼了一声,阴沉的目光看向了缓步走来的萧渊。
  他先是和沈家父子打了个招呼,才转过身来,萧泽沉着脸,“这个节骨眼上,四弟还如此不知避嫌,就不怕父皇不满吗?”
  “还是你当真和沈家关系匪浅,有所密谋?”
  萧渊冷冷的目光睨向他,语气更是凌冽,“是马儿的嘴不够臭,才没能让二哥闭嘴吗?”
  “要不弟弟让人把马儿牵来,二哥仔细闻闻,看是不是和你的嘴一个味?”
  萧泽脸色铁青,他方才果然是故意的!!
  那股子恶臭在此时仿佛更浓郁了,一阵阵往上翻腾,让他直想作呕。
  “堂堂皇子,不说品行高洁,可对朝中大臣落井下石,冷嘲热讽,二哥不觉得自己很上不得台面吗,东市口卖猪的妇人怕都比不上你嘴碎卑劣。”
  “萧渊!”
  萧泽大怒,当着众大臣的面,萧渊竟如此侮辱他。
  可看不惯他行为的比比皆是,那些大臣虽不和沈家父子交谈,可踩上一脚的行为却也非君子所为。
  各位大人都当耳聋眼瞎,除了萧泽党羽根本没有人往这边看。
  “看来丧母之痛远不足以让二哥痛定思痛。”
  萧渊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许,“你也莫以为拿一个宁妃,就能揭过去当年之事!”
  萧渊此刻的语气和眼神,像极了方才他对着沈家父子说话时的趾高气昂。
  “想报仇?你也得问问父皇答不答应!”萧泽冷笑着。
  谁料萧渊根本不接这话,而是突然扬高了音调。
  “就算我和沈家有什么又如何,至少我敢为沈家开口,不比二哥心狠手辣,张家好歹为二哥办事多年,父皇尚不曾下令处置,张家半数族人就都死的死,伤的伤。”
  萧渊目光在萧泽党羽里一一扫过,似笑非笑,“如此雷霆手段,也不知那些对二哥忠心耿耿之人,午夜梦回,怕不怕!”
  “你胡说什么?”
  萧泽咬牙切齿,这个话题不早就过去了吗,这人反应也太慢了些吧。
  那些大臣触及萧渊目光纷纷垂下了头,装作不曾听见的样子,至于心里有没有想法,就另当别论了。
  上朝的钟声总算是响起,沉重的宫门打开,随着小太监的声声高喝,众人前后进入奉天殿。
  沈文穿着一品官服,站在以前的位置上,在皇帝走进奉天殿时,跪下行礼。
  皇帝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了片刻,锐利的眸子眯了眯,让众人起身。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第一时间会先处置沈家父子,不料皇帝根本没有提及,而是像往常一样,让四部汇报政务。
  等一切流程走完,他依旧没有开口提此事的意思。
  一时让所有人心中都打鼓,猜不清他的心思。
  眼见着早朝就要结束了,萧泽忍不住站了出来,和他一起出列的还有沈文。
  皇帝沉沉的目光瞥过萧泽,嫌弃一闪而过,如此耐不住性子,实是难堪大任。
  却是对沈文开口问,“沈卿有话要说?”
  沈文深深躬身行了一礼,“回皇上,宁妃一事,老臣心中愧疚难当,皇恩浩荡,不曾祸及家族,老臣却过意不去,还请皇上允老臣致仕,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
  皇帝锐利的眸子盯着沈文弯下去的脊背。
  那句皇恩浩荡,宛若一个巴掌,充满了讽刺,可偏偏沈文态度恭敬,语气真挚。
  “沈卿言重了,你父子为大梁江山鞠躬尽瘁,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沈老夫人已为教女不善羞愧自尽,沈贵妃也已去了清净之地修身养性。”
  “朕不曾牵怒沈卿,沈卿又何必非要离开呢?”
  他听说了沈贵妃的事儿,也知晓沈家此举是在向他保证,绝不会有任何不利皇家的流言传出。
  他阴沉冷厉的眸子盯着沈文,企图从他举动中看出丁点的不满与恨意。
  若有,沈家一个都不能留。
  听到那句教女不善,羞愧自尽,沈文下颚崩的很紧,握在一起的手使了很大力气才没有露出蛛丝马迹让皇帝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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