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他分明是对沈安安有偏见,故意为难,萧渊眼中仿佛裹挟着冰霜,“那好,儿臣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也想休息三月,望父皇恩准。”
  皇帝笑笑,不以为意,他没有接萧渊的话,而是紧接着宣布,“朕这些日子身体不好,长长感觉力不从心,遂想去香觉寺修养两月,朝中一应事宜就暂且交由二皇子和四皇子暂为操持。”
  这话一说,全场哗然。
  显然看的出,皇帝这是早有打算,而非心血来潮。
  两位皇子监国,就说明夺嫡之争彻底陷入了白热化,是最最关键的时候。究竟鹿死谁手,就在此时一决高下。
  皇帝这是打算立储君了!!
  从奉天殿出来,凌辰逸担忧的看着萧渊,就怕他这时候冲动会不顾大局。
  “萧渊,如今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你不能意气用事,若是此时离开皇城,那我们这么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就算不说我们,若是萧泽坐上那个位置,咱们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萧渊冷着脸不语,阔步上了马车,凌辰逸紧跟着上车。
  “要不让李怀言陪表嫂走一趟。”
  皇上都已经开了尊口,沈安安这趟江南之行是必不可少的了,否则他只怕会立即拿林家下狱。
  萧渊一路都没有说话,马车在府门口停下,他一言不发的阔步下了马车,往府中走去,气势汹汹。
  凌辰逸钻出了车厢,又把身子缩了回去。
  “算了,他这会儿正心烦。”他跟去也是自讨没趣,便要吩咐车夫将他送回永宁侯府。
  “凌世子。”庆安挡在马车前,“我家主子让世子进去,有事商议。”
  “……”凌辰逸点头,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进府。
  书房中,萧渊手中拿着一个木制令牌,正在书写什么,凌辰逸一瞧见立即变了脸色,“你想干什么?”
  “若是萧泽危在旦夕,此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皇上不会放心把朝堂交给他一个人,他就能放心的跟着安安去江南。
  “你母妃的死呢。”凌辰逸看着他,沉沉说,“也不追究了吗,就这么杀了萧泽?宁妃不在了,萧泽可很有可能就是唯一的知情者。”
  萧渊笔顿了一瞬,在白色的宣纸上留下了大片墨迹。
  “我不会让他死的。”
  他只是让他受个伤,能暂时待在府里,打消了皇帝退居幕后的计划,争取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
  第161章 妥协
  凌辰逸觉得他只要一遇上有关沈安安的事,就直接疯了,“皇上想牵制你,有一百种方式,这只是其中一种,等你和他斗智斗勇结束,一个月也已经要过去了。”
  “况且,只要萧泽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安分,去江南来回路都要一个月,你可想过京城会如何风云变幻?”
  “等你回来,莫说是多年布置,恐怕连四皇子府还在不在都是两说,你护了她一时,等那时可还能护着她?”
  萧渊都懂,可让他答应让沈安安自己离开去江南,他放心不下。
  他指节慢慢用力,咔嚓——
  一声,墨笔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中断成了两截,碎屑散落在宣纸上。
  凌辰逸头皮都开始发麻。
  他极少见到如此失控的萧渊,有种自己再多劝一句就会成为他手中断裂墨笔的错觉。
  “你好生思量,我想,表嫂也是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他转身离开了书房,站在廊下好一会儿唉声叹气。
  他不明白,皇上为何偏偏就那么看不得萧渊和沈安安好呢?
  他修养身子是早就想好的,但让沈安安离开回江南应该是心血来潮。
  也可能,是江南两个字勾起了他的心思,毕竟沈安安,就是从江南回来的。
  正想着,耳边响起了丫鬟的见礼声。
  “皇子妃。”
  他抬头,就见沈安安在朝自己走来,“表嫂。”
  沈安安微微颔首,往书房看了一眼,凌辰逸叹了口气,“他一意孤行,表嫂去劝劝他吧。”
  如今皇帝分明是将他逼入了绝境,除了留在京城坐镇,别无他选,除非就此天高海阔,带着沈安安再也别回来。
  什么大业,什么报仇,都舍弃个干净。
  沈安安微微点头,抬步朝书房走去。
  萧渊坐在书案后如雕塑一般,断掉的墨笔还攥在他的手中,薄唇紧紧抿着,沈安安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如此冷的气息。
  如同高山之上的白雪,寒冬腊月的冷风,裹挟着冰刀子,让想靠近他的人望而却步。
  成婚这几日,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他都温文柔和,眸中总是带着笑意看着她,而这次,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微垂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了一小片暗影,连沈安安心里都有些发怵,不怎么敢上前。
  二人相对,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氛凝滞的可怕,一时都没有开口。
  “萧渊。”沈安安轻声开口,
  萧渊目光才淡淡掀起,看向她,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都知道了?”
  沈安安点头。
  他扯唇一笑,“正中夫人下怀,你不该很高兴,匆匆赶来,是给我拜别的?”
  不知为什么,今日他阴阳怪气她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有些心虚,愧疚。
  她目光定格在他手腕压着的宣纸上,说,“这个时候,你绝不能离开京城。”
  萧渊没有说话,将手中断掉的笔扔进了废纸篓里,微微转动了下手腕,说,“回去收拾东西吧,后日,我陪你一同去。”
  沈安安有些泄气,她和凌辰逸说了那么多,怎么就半点用处都没呢。
  望着萧渊冷沉至极的眉眼,她拧着眉,只得耐下性子一步步朝他走去。
  “我当真只是为了林家一事,只要抓住顾谭,我便立即回来。”
  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萧渊。”沈安安沉声唤他,“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说了,你也可以派你信的过人跟着我。”
  大局当前,情爱真的无关紧要,何况,她也不曾想到萧渊会是如此不理智之人。
  萧渊依旧不语,却抬头淡淡望着她。
  书房的门窗不知何时不再敞开,暖炉烧的里面暖融融的,沈安安站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冷。
  “你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身后还有那些跟随你,效忠你的臣子,朋友,便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也该在意他们。”
  沈安安尽力把声音放的轻柔,“只有权力,才能护住你身边的人,包括我,我是四皇子妃,只要你萧渊坐镇京城,就算在江南,也不会有人敢动我,当地官府也会想尽办法护我周全。”
  权力,才是京城最好的保护色!!
  萧渊眸子慢慢变的深幽,凝视着沈安安艳丽柔和的面容。
  “若是成婚,让我成为你的累赘,我只会愧疚,后悔。”
  萧渊望着她,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昨晚梦境中,她靠在圈椅中,眺望高墙的萧瑟,孤寂背影。
  她说,四皇子府是牢笼,而他,就是这座牢笼中的鬼。
  她说她后悔嫁给他,被圈禁在这方寸之地!!
  萧渊突然头疼欲裂,手指抵着眉心,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沈安安蹙眉问。
  萧渊摇了摇头,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没什么,既是你想去,那便去吧。”
  他会尽量把手中事情安排妥当,稳住京城局势后就会寻她。
  她有句话说的没错,只要她是四皇子妃,只要他在,就没人敢轻易动她,即便他远在京城,也可以护着她。
  这一切的前提条件,都是权力,。
  沈安安闻言大松了一口气,面上洋溢出笑,萧渊脸色又沉了沉,“能离开我,夫人是不是很高兴,忘乎所以的在我面前都忘了伪装。”
  “……”沈安安没有说话,只要能去江南,听他几句阴阳怪气也没什么。
  “那我后日出发。”
  “后日再说。”萧渊垂眸,显然不想再和她多说,沈安安便也十分自觉的离开了书房。
  等人走后,萧渊重重靠回躺椅里,眉眼说不出的疲惫,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既是不愿意当他羽翼下的金丝雀,那他就稍稍放放手,尽快把京城事宜处理妥当,再去寻她就是。
  他不能把绳子攥的太紧,让她生了想逃离的心思,就像一开始一样,循序渐进,才能慢慢走进她的心。
  梧桐苑,沈安安坐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张宣纸,不知是在看,还是在发呆。
  墨香一边收拾着后日离开要带的东西,一边问,“姑娘,大公子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您都抱着看两天了。”
  沈安安回神,把宣纸折起,走到桌案前的烛火旁,火星子在她手中猛然窜起,落在了地面上,眨眼将宣纸吞噬了干净。
  墨香愣了愣。
  “有些日子不曾见过姑母了,今日无事,我们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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