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圆桌上有一盏复古的煤油灯，旁边的花瓶里，插着红色的玫瑰。
  艾莉丝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将花瓣一片一片地剥落，嘴里碎碎念的，听不清在念叨什么。
  桌上已经堆了很多花瓣。
  艾莉丝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时慕凡薄唇微启，“艾莉丝。”
  艾莉丝扯着玫瑰花瓣的手蓦地一顿，转头看向时慕凡。
  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旋即微微笑了下，“威廉，你这么晚还没睡。”
  时慕凡微怔。
  他听威廉说，艾莉丝这些年封闭自己，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但刚刚，艾莉丝看见他时，眼里明明闪过了异样的神情。
  是不想认出他。
  还是不相信，他会来看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是时慕凡。”
  闻声，艾莉丝拿着玫瑰花的手颤了下，食指不小心被刺破了皮，立刻沁出了一滴比玫瑰更艳红的血珠。
  她连忙把食指含进嘴里，垂下眼眸不敢看时慕凡。
  见艾莉丝这副模样，时慕凡沉沉地吁出一口气。
  曾经他痛恨艾莉丝。
  恨她配合母亲给他下套，让他失去了颜意。
  恨她坚持要生下那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
  若没有威廉的存在，颜意的心结，不至于那么多年都无法解开。
  所以这二十多年来，他从不来看望他们母子俩。
  只当他们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直到上次，威廉绑架了小烨，逼他出现。
  时至今日，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时慕凡极富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小木屋里显得尤其低沉。
  “艾莉丝，我不恨你了，也请你不要再恨我，好好生活下去，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艾莉丝依然低垂着眉眼，吸吮着指尖上的血。
  她眼睫闪动着，似乎想看时慕凡，却又不敢看。
  时慕凡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闻言，艾莉丝蓦地转眼看向时慕凡，着急瞪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二次来见她。
  却是最后一次吗？
  时慕凡说：“我不值得你念念不忘，威廉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为了他，你应该振作起来。”
  艾莉丝的嘴唇颤了颤，什么都没说出来，喉咙里只发出呜咽的声音。
  时慕凡继续平静地说道：“颜意死了，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时慕凡。往后，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我们都放下一切，好吗？”
  艾莉丝怔怔地看着时慕凡，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泪水越发凶猛地往外涌。
  “你可以做到的。”时慕凡勾起唇角，深邃的眼里闪烁着温暖的笑。
  就是这样的笑容，让年少的艾莉丝着迷沉沦。
  艾莉丝痴痴地望着时慕凡眼中笑，含泪的眼中，也浮现出了笑意。
  “那我走了。”时慕凡转身，往外走去。
  艾莉丝终于开口：“慕凡……”
  时慕凡停住脚步，却没有再回头。
  艾莉丝望着时慕凡依旧如少年般伟岸挺拔的背影。
  这一刻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就算没有颜意，时慕凡也注定不会属于她。
  多年来盘桓在她心里的执念，终于释然了。
  “慕凡，我不后悔认识你，我答应你，为了威廉，以后好好生活，也请你照顾好自己，好吗？”
  “好。”时慕凡点了下头，继续提步往外走。
  威廉一直等在外面，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连忙转头看去。
  时慕凡从屋内出来，对他说：“别再让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了，还有那些玫瑰，下次记得让人把上面的刺清理干净。”
  威廉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时慕凡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才落到威廉的肩膀上。
  威廉垂眸看去。
  “经营一个大家族并不容易，小烨在这方面或许比你有经验，你们两兄弟，可以多交流，互相帮助。”
  威廉错愕地抬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慕凡脸上那如慈祥父亲般的笑。
  这句话的意思，是承认了他这个儿子？！
  “加油。”时慕凡拍了拍威廉的肩膀。
  不等威廉反应过来，他已经提步离去了。
  威廉怔怔地看着他走向黑夜中的背影，眼眶莫名的发酸。
  忽然，耳边传来艾莉丝的声音：
  “威廉，其实你有一个很好的父亲，他是一个深情的男人，我没有爱错人，只是我没有那个命，但我不后悔。”
  威廉愕然地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艾莉丝。
  他一直以为，妈妈很后悔生下他。
  因为他的存的，让妈妈成为了家族里的笑话。
  也让妈妈无法在心里割舍下时慕凡。
  因为每次妈妈看见他，都会想起时慕凡。
  所以他以为，妈妈坚持要一个人住在这小木屋里，是不想看见他，不想触景生情。
  “威廉，妈妈很庆幸生下你，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艾莉丝目光温柔地看着威廉，眼神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明过。
  威廉如释重负，不由得咧嘴一笑。
  开心的像个孩童。
  然而等他再次回头看向时慕凡离去的方向时，却不见了时慕凡的身影。
  黑夜之下，只有花海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像是有人轻轻的来过，又轻轻的离开了。
  不动声色，却又惊天动地。
  第1064章 祭奠
  阴雨蒙蒙的早晨，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
  时烨来找司墨借车钥匙。
  他并没有让那些雇佣兵，和他身为k先生的属下跟来农场，不想有外人来打扰到这片净土。
  司墨问他：“这么糟糕的天气，十爷要去哪里？”
  “随便溜达下。”时烨说。
  司墨看出时烨没有说实话，但还是把车钥匙给了他，并未戳穿。
  时烨拿到车钥匙转身就走。
  今天是颜意安葬的日子，时慕凡联系了他，希望他能去送颜意最后一程。
  他没有对司墨说实话，是不确定司墨和蓝蓝他们是否放下了对颜意的仇恨。
  虽然颜意没有杀司墨，但他们三人曾经所经历的痛苦，都是颜意施加的。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以虽然他心里已经原谅了自己的母亲，但他不会强求蓝蓝他们和自己一样去原谅。
  时烨没有撑伞，顶着天空的细雨大步跑到了车旁。
  刚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就听见了顾今蓝的声音。
  “阿烨。”
  他回头，看见顾今蓝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手里牵着时星燃，朝他走来。
  来到他的面前，顾今蓝说：“我们想和你一起。”
  时烨迟疑着。
  他亦没有告诉顾今蓝自己要去哪里，只说了要出门办点事。
  顾今蓝说：“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
  时烨怔住。
  顾今蓝又道：“抱歉，你接电话那会儿，我刚好醒来，都听见了。”
  时烨微微蹙眉：“那……你还愿意去？”
  看着时烨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顾今蓝莞尔一笑，“组织已经没了，代号‘蓝’的那个人也不存在了，现在我是顾今蓝，是你的妻子，应该陪着你一起，去送婆婆最后一程。”
  说着，顾今蓝摸了摸时星燃的头，“而且那天也答应了燃燃，要带她去看奶奶。”
  时烨错愕，喉结微动，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顾今蓝又说：“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过去，不止是为了送她最后一程，应该也想劝你父亲回去吧？”
  时烨诧异地微微瞪大眼睛，随后唇角泛开一抹温柔的笑。
  别人都说他深不可测，连跟在他身边很多年的蒋坤，也总是抱怨说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是蓝蓝，竟如此轻易看穿了他的内心。
  “被我说中了吧？”顾今蓝朝时烨眨了下眼，“既然是这样，那你更应该带着我和燃燃一起。我们俩和你一起，应该更有说服力。”
  她跟着去，可以让时慕凡相信，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
  如此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才能彻底解开。
  让时慕凡看见可爱的孙子，也或许能安慰他失去爱妻的痛苦。
  绝望中的人，但凡能看见一丝美好的希望，都能再振作起来。
  时星燃仰着小脑袋，顾今蓝每说一句话，他就用力点头，“就是！”
  时烨看向小家伙，“你听懂了吗？”
  时星燃摇摇头，“不太懂，但妈妈说的话，肯定都是对的！”
  时烨失笑，替母子二人拉开后座的车门，“好吧，那上车。”
  时星燃爬上车。
  顾今蓝的一只脚刚刚踩上越野车的踏板，时星燃突然回头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