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春桃啊,你快求情呐!我和你爹是死是活,还有你两个弟兄是福是祸,可全靠你了啊!”
  祝父也紧张无比,紧跟着说道:
  “春桃,是我们没把话跟你说清楚,可我们终究是最亲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呐!前些年日子艰难,我们全家人活不下去,我们卖了你两个姐姐,唯独留下了你!只因你从小就懂事,没让我们失望过。这次,就全靠你了,你只要张张嘴,我们就能活,快跟老爷子说一声吧!”
  棉娘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个老货,都这时候了,还撺掇祝氏帮他们说话,简直是无耻之尤!
  “你们……”
  她正准备开口,却被老爷子瞪了一眼。
  呃,
  好吧,咱不说了,多言数穷,沉默是金。
  众人都看着祝氏。
  祝氏显得手足无措,手指紧绞,半晌后,期期艾艾道:
  “阿爷,还是,还是轻一些吧,他们年纪大了……”
  盛老爷子长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额头微扬。
  棉娘一拍额头,
  哎哟,这下完了!
  她已经悟过来了,老爷子这哪是在征求祝氏的意见啊?这是在给她下套哇!
  这就是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
  现在完了。
  老爷子睁开眼,向上一拱手:
  “大人,老汉对此案的判罚,没有任何异议。”
  祝氏愕然。
  祝父祝母瞪大眼睛,然后开口大骂,
  “姓盛的!你是什么亲家?动动嘴皮子的事情都不肯做,你的心肠好狠呐!”
  “见死不救,亏我们还当你是亲家,你是什么狗屁亲家!我们把女儿嫁到你家,真是瞎了眼!”
  盛大婶不干了,跟着大骂道:
  “你们两个老货,自己烂得像狗屎,还有脸说我爹!祝春桃隔三岔五就偷拿点东西送给你们,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别人把女儿当鱼饵钓金龟婿,你们是把女儿当鱼网啊!再多的东西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烂不要脸,自己没本事,尽打自家女儿的主意,呸!我要是你们,直接撞墙算了,怎么还有脸说话的?”
  盛二妹听得目不转睛,分外认真,就像五郎上课一般。
  祝父祝母脸色青红交加,还想再说点什么,周县令一拍惊堂木,让衙役带下去打板子,大堂不是互怼骂人的地方。
  “退堂!”
  板子打完,该收监的收监,该驱离的驱离,算是结案了。
  周县令一走,盛家人也准备回去。
  盛大婶却怒气冲冲道:
  “祝氏,你就不用回盛家了!你这种作派,我盛家容不了你!如今我儿参军去了,他父亲也不在了,就由我作主,休了你!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们再无干系!”
  祝氏如晴天霹雳,愣怔了好一会,醒悟过来,一下跪在地上,哭诉道:
  “娘!我知错了,我不该瞒着您,瞒着家人,偷拿东西去娘家,偷偷去那薛家……呜呜呜……您原谅我一回吧,不要赶我走!”
  盛大婶冷哼一声,
  “我原谅你好些回了!但这件事,我没法原谅!爹,请您就在这里写一封休书吧!”
  祝氏大哭不停。
  盛老爷子叹口气,道:
  “祝氏,我们不是没给你机会,只是你……算了,不说多了,今日我们把你从薛家捞出来,保全了你,可是你与盛家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棉娘,拿纸笔来。”
  棉娘叹惜,取下背后的药箱,拿出纸和笔。
  纸,是她开方子用的,没想到,上次做了一次状纸,这次又要做……嗯,不知道老爷子要写个啥。
  祝氏仍在求情,一直说“我错了,求原谅”之类的话。
  盛老爷子心情也很沉重,简单的铺纸动作,都显得费力,还是二郎将另一头按紧了。
  众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气氛很压抑。
  “祝氏,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偷拿一些东西去娘家,只要影响不大,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你去薛家,不是偷偷去的,而是被你父母左右,却不自知,你是成年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做这件事前,有没有仔细想过呢?”
  “我……”
  祝氏呆住了,说不出话。
  第123章
  和离书
  老爷子继续道:“也许你想过,也许你没想到,这都不重要了。可你瞒着我们想要再嫁,将你的女儿盛家的孙女陷入危险之中,甚至最后你父母这两个始作俑者,他们是凶手,你居然还想为他们求情!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置大郎于何地?置我们盛家于何地?你既然一心想着娘家,为何又要嫁人?”
  老爷子的语气越说越重。
  祝氏嚎啕大哭。
  她拉着盛大婶,还想求情。
  大婶走开了。
  如果不是看祝氏一向老实,她已经骂不绝口了,哪里还会原谅她。
  “这是和离书,你与大郎好合好散,算是我盛家最后留给你的体面。童学和童霜,就留在盛家,由我们抚养成人。你在盛家还有一些东西,就跟她们一起回去,然后带走吧。”
  盛老爷子将一纸和离书递给祝氏,然后吩咐其他人先回去。
  人太多,一辆骡车坐不下。
  祝氏恸哭不已,被盛大婶等人强行拉走了。
  棉娘收起纸和笔,心里直叹惜。
  糊涂人啊!
  一个人难免犯糊涂,可是一直糊涂,那就不好了。
  还好,老爷子写的只是和离书,不是休书,算是很仁慈了。
  回到家,祝氏哭哭啼啼,收拾东西,这次盛大婶倒没有监督她,随便她拿。
  只是嘴上还是不饶,
  “哭什么哭!你不是喜欢照顾你两个弟弟吗?现在好了,你爹娘不在家了,他们没人照顾了,你正好去照顾他们,这不是遂了你的意?”
  祝氏继续哭哭啼啼。
  她的东西也不少,盛家人并不刻薄,还给了她一些米。
  棉娘让二郎驾上车,送她一程。
  对于祝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是观念问题,一个人的观念很难改变,除非她自己想通。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醒悟过来。
  娘走了,童学和童霜心里也有点难过,不过两人对于自己差点被卖给别人,也有点怨愤,心情很复杂,所以分别的时候,倒是没表现出特别的异样。
  ……
  鸡毛村宋家。
  上一次的龌龊事件过后,婆媳两人都没有再提了,似乎又恢复到了往常一样,只不过时不时的,还是会吵一下嘴。
  这天,宋婆子拉着张成凤,上山揪了一箩筐的各种树叶,准备把它们和在一起,再加上点麸皮,揉一起煮了。
  县衙这次又发了一点米给宋家,不过这点米哪够四个人吃,都快过年了,好歹要留一点过年吃,就这么一个年,到时候全家团圆席上都是一碗碗树叶和草根,那传出去太不好听。
  回到家,宋婆子先是用衙门发的米,加上一些木薯,给宋兴宁煮了一碗粥。
  木薯是好东西,但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很难找到,所以现在也是稀罕物,只有他一个人吃。
  宋兴宁是单独开伙的,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粮食价格据说降下来很多,但宋家依然买不起。
  其他三人就吃树叶掺麸皮,由张成凤来煮。
  反正这些东西,煮好煮坏区别不大,都不好吃。
  宋婆子伺候宋兴宁吃完粥,转回来,又取出三只破碗,摆在灶台上。
  “成凤,听说城里有吃剩的玉米芯子,被当作垃圾丢弃,你明天早点起床,去城里转转,捡一些回来,那东西也可以吃的。”
  张成凤一脸不情愿,
  “玉米芯子怎么吃,硬得要命,再说那是别人啃剩下的,还能吃吗?”
  宋婆子没好气道:
  “洗一下,捣碎了再煮一煮,不就行了?不少人都这样吃过的,就你精贵!”
  张成凤不吭声。
  锅里煮得差不多了。幸好她们村靠着山,柴火倒是不缺。
  宋婆子推开她,将锅里的颜色泛绿夹黄的杂糊,盛了两碗,端着去喂给宋父。
  宋父也不是全身上下不能动,一只手还是可以用力的,把碗放好位置,他基本上可以自己吃,宋婆子一边自己吃,一边看着点,这样就行了。
  剩下的杂糊,张成凤自己盛起来,慢慢吞咽着。
  宋婆子两人吃完了,端回碗,张成凤还在吃。
  宋婆子的怒气又忍不住了,
  “有好吃的你就狼吞虎咽,吃这样的你就比新媳妇还要斯文!快点的,吃完把碗洗了!”
  意外的,这次张成凤没有还嘴,默默地站起来,准备去洗碗。
  “哎哟!哎哟!”
  突然,宋父在床上大声喊痛,一只手抱着肚子,身躯拼命扭动着,也就是他瘫痪了,不然只怕要滚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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