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沈岁柔见他真的在看机票,没来由地有点心烦,“我可以自己订票,你走自己的,别管我了。”
她语气隐约不太耐烦,宋沉衍视线移向她的时候,她眉心紧皱。
“岁岁。”宋沉衍摁灭屏幕,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手,“你是不是在逃避,所以故意不想跟我回去?”
心里那点想法一下就被看透,窘迫的同时,也有点恼。
恼是因为此刻不想被管束,也不想被看穿怯懦。
更是因为情绪的迁怒,她在恼宋沉衍。
“对,我不想回去。”
沈岁柔也不管了,憋着胸口那股气,淡淡看着他,“我今天不想回,明天也不想,说不定,这辈子都不回了。不可以吗?”
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说话都是不过脑子的。
连沈岁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客厅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发完牢骚以后,安静得连雨声都显得突兀。
宋沉衍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移开视线,无奈地叹气,“你的想法我会尊重。但是岁岁,有些时候,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我知道,你别说了。”沈岁柔想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但宋沉衍不肯。
他指腹摩挲她的手背,动作轻柔,“你先冷静一下吧。哪天想回去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买票,去机场接你回家。”
说完他站起身,去楼上收拾东西。
沈岁柔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会儿,一时觉得难受,但又无法立马改变现在的想法。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攥紧手心,眼眶都跟着湿润发红。
。
下午,宋沉衍一个人从景镇离开。
沈岁柔送他过了门口的拱桥,接受他的拥抱,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其实她应该回去的,方婉的电话打来催她,她咬着牙,决定任性那么一回。
方婉头都大了,劝不动,只能又去找品牌方周旋改期。
但在沈岁柔这里,违约赔钱什么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于是翌日,她自己一个人去了趟寺庙。
想在没有俗世纷扰的地方,寻一个宁静,找一个答案。
雨下了几日都没停,古朴孤寂的庙宇坐落山中。
她跟着零星几个香客一起跪在大殿里,燃香,叩拜,祭神明。
远处隐隐传来浑厚悠远的钟鸣声,伴着殿中唱经的梵音。
皆知佛渡世人,怜悯众生悲苦。
别人都来许愿,而她只想解惑。
于是她出了殿门,想去找这里的僧人求签。
不管是不是迷信,起码给自己一点慰藉。
大概是今日下雨,香客少,僧人也不知去向。
沈岁柔绕了一圈,路过偏院外面的亭子,突然看到一个人站在那儿,面前摆着一个画架,正在对雨临摹着什么。
人烟稀少,一点脚步就打搅了清静。
那人回头往这边看了两眼,笔锋顿住,忽然笑起来,“不是吧,怎么在这儿也能碰见你啊,沈同学?”
第362章
问自己
夏季树木的枝桠丰沛而茂盛,沾了雨,低低垂到亭子下,有点遮挡视线。
沈岁柔听那声音耳熟,往亭子边又走了两步,错开那根枝条,终于看清了凉亭里正在作画的男人。
“周津?”她略微惊讶,难怪觉得对方的声线熟悉。
原来他也没叫错,还真是老同学。
“这么巧啊,你也来苏城。”周津手上拿提着画笔,黑白条纹衬衫卷到臂弯,看沈岁柔走过来,随手把润着水墨的笔搁在凉亭中间的石桌上。
“苏城是我老家啊。”沈岁柔踏上台阶,到了凉亭外,把伞收起来,“你不是在国外发展,跑到苏城来才是难得吧?”
上次他们碰面的时候,还是周津去年在京都举办的画展。
说是私人画展吧,人也挺多。
他还顺便在那儿办了个同学聚会,也是毕业那么些年以后,沈岁柔头一回见到从前的那些高中同学。
那天的氛围算不上多愉快,但偶尔能见到一些旧朋友,还是值得高兴的。
哦,对了……那天,好像还是她跟宋沉衍之间,头一回有了些名义上的关系。
倒也不是那么明切,两个人都在试探对方。
朦胧的,暧昧的,又充满一些私心和占有欲。
如今回头再看,如果那天她没有参加同学聚会,宋沉衍也没有去画展。
是不是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结束了?
但世上从来没有果然,他们现在,仍然还维系着剪不断理不清的关系。
所以她以前就觉得,她跟宋沉衍之间吧,多少都有点孽缘的成分在的。
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该怨天,还是怨人。
“我当然记得苏城是你老家,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你就经常跟大家提起,说苏城风光好,空气润,我怎么会忘。”
周津笑了下,见沈岁柔今天穿的素白旗袍,怕石桌上的颜料不小心沾到她裙摆,好意提醒道:“小心过来,桌子被我弄得很乱,不要被颜料蹭到衣服了。”
沈岁柔还在想着事情,被提醒才知道抬头看路。
随便一瞥,瞅见桌上堆着一些水彩颜料,还有调好颜色的水墨盘,一些型号不同的毛笔插在竹筒里,有几支还沾着未干的墨痕,显然是刚用过一会儿。
“你在这儿画画?”沈岁柔偏头,看到了画架上那副勾勒了一半的风景,“不会是专门来写生的吧?”
“国外项目告一段落,回来休息一段时间,正好借这个机会来苏城采风。前两天路过的时候,感觉这个角度看山很有意思,就想着应该画下来,当作这一趟的纪念。”
周津站在她旁边,单手叉着腰,随便她看自己的画,“你呢,现在不是已经当上大明星了,怎么还有空跑回苏城?”
自己参加选秀的事情,看来国民知晓度还挺高。
也是今天下雨人少,沈岁柔没有特意戴挡脸的装备,所以大概才会路过的时候,被周津远远认出来。
“一点私事要处理,回来待几天。”
她不想提起回苏城的具体原因,恍惚了一瞬,浅淡弯了弯唇角,“说起来,你们美术生好像天生自带浪漫细胞,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走哪儿都爱观察风景,随时随地都当作采风。”
“可能吧。”周津微微耸肩,“我在国外的时候也这样,感觉这个习惯改不掉。”
以前上学那会儿,他们艺术班偶尔会组织一起出去游玩。
动物园,艺术馆,风景区,度假村,什么地方都有。
她们学舞蹈声乐之类的,每次去玩都纯享受,主打一个放松。
只有那些美术生,总是带个相机,这里拍,那里拍,偶尔聊天都要捎上些构图作画的想法,有的素描本都揣上了,当场找个地方坐着开画。
周津平时挺懒散一人,时不时还翘课去打球。
也就画画的时候跟变了个人似的,全神贯注,认真到不能再认真,连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每次出去玩,他都会单独跑去没人的角落,去搞一些独行侠爱干的事儿。
沈岁柔碰到他的时候,他总笑着说在灵魂采风。
哪怕,面对的是动物园里正在嚼着草的羊驼。
也是挺怪的一个人。
要不是两人那会儿是前后桌,他经常问自己要作业去抄,关系还算不错,她肯定觉得这人有点离谱。
想到这些,沈岁柔忽然有一点想笑。
但很快又记起他高考都没参加,按照家里的意思出国留学,改了专业,放弃了美术。
好像作为当年的同学来看,回回想起这个,多少都会替他觉得有些可惜。
“周津。”沈岁柔抱着胳膊,望着远处,不知是看山,还是看雨,“当初放弃美术,按照家里人的意思去走别的路,你自己真的不会觉得可惜么?”
“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我。”周津目光落在自己的画上,有些失笑,“之前我跟你说,出国不是我自愿,是家里早就规划好的事情。我接受得很平静,其实也不完全是真的。”
沈岁柔转头看向他,周津这回没跟她对视,反而看向她刚才看过的远处。
“你问我会不会觉得可惜,或许年少的时候,答案是当然会。因为有很多舍不得的东西,比如美术,比如梦想,比如少年时期喜欢的女孩儿。”
“我也曾反抗过,试图跟家人对抗,表达所有不满。”
“但结果不如我意,最后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路,接受家里铺垫好的安排。”
他说起这件事,语气隐约有些低落。
但更多的,还是夹杂无奈。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家族利益。”沈岁柔垂下眼,雨帘在面前变得缥缈起来,“这样的人生,你们不觉得累么?”
她无意间,说的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