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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阿囡 第51节

  李小囡极有眼力的拖了两把小竹椅过来。
  李金珠坐得稍外一些,李小囡坐在李金珠侧后,托着腮听话。
  几个族老看一眼李小囡,再看一眼,又看一眼。
  李金珠作为秀才公家的当家人,过来听听秀才公定亲的事体,这很应该,这小妮子跟过来干什么?
  李小囡托着腮,对族老们一眼接一眼的不满视而不见。
  李士宽目不斜视,仿佛既没看见李小囡,也没看见几位族老的不满。
  以打杂身份参与族老议事的李文梁,搬了张小茶几过来,放到李金珠和李小囡中间,又倒了两杯茶放过去。
  李士宽看着李文梁倒好茶,看向李学栋笑道:“先议和高家订亲的事体?”
  “好。”李学栋点头。
  他这心里七上八下。
  大阿姐跟过来这事,他觉得有些不一般,过来的路上,他问了一句,大阿姐只嗯了一声。
  “你说说吧。”李士宽示意大儿子李文梁。
  李学栋和高家的亲事全部由李文梁经手打理。
  李文梁先说合过了八字,大吉大利,接着说了黄县尊是媒人,再接着就是高家姑娘的嫁妆,李金珠买宅子的打算,一口气说完,看向诸族老笑道:“……眼下要议的,就是咱们秀才公定亲这桩事体上人手的事儿,还有就是银珠出嫁的人手,特别是银珠出嫁,正好赶上农忙,要动用的人手不少,族里要不要贴补些铜钿,一人贴补多少,怎么贴补。”
  “秀才公定亲这聘礼,还有银珠的嫁妆,秀才公家里都能应付?”一个族老看向李学栋道。
  “秀才公家里的皮蛋铺子生意极好,银珠的聘礼和嫁妆,已经和洪家议定了,秀才公成亲还早,聘礼的事到明年后年再议最好。”李文梁微微欠身,含糊却又明白的回答了族老的问话。
  “族里有的是年青伢子,贴补的事体也都有先例,照规矩就行。”另一个族老笑道。
  “那就这么议定了?”李士宽从李学栋看向李金珠。
  李学栋看着李金珠,见李金珠点头,跟着点头。
  “那这事就议定了。”李士宽再看了眼李金珠。
  李金珠稳稳当当坐着,一动没动,李小囡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李士宽。
  李士宽心头微动,没有停顿的接着道:“接着议第二件事,咱们李家的族学,怎么修,怎么请先生,大家议议。”
  “你阿姐还有什么事体?”一个族老看着李学栋,不客气的问道。
  李学栋看向李金珠。
  “学栋年纪小,从小一心一意念书,考上秀才之后才开始学着处人处事,我和他二阿姐怕他不懂事,这才跟过来听听,免得他误了族里的大事。”李金珠后背笔直,清清晰晰说道。
  几个族老一起拧起眉,看向李士宽。
  李士宽脸上的笑容和气无比,“也是这个理儿,秀才公大阿姐想得周到。咱们接着议吧。
  “咱们这族学,要么,咱们自己一家一姓新修新起,要么,和邻近大姓合办,大家先议议,是独办,还是合办。”
  “咱们族里子弟不少,又有秀才公,合到别人家那就太亏了!”一个族老皱眉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眼光要放长远,还是咱们自己新修新起的好。”另一个族老表示赞成。
  “我也是这个意思。”再一个族老立刻附和。
  其它几位族老有的一脸干笑,有的拧头看别的地方,有的垂头,都不说话。
  “大家看呢?”李士宽笑容依旧,“你们几个?嗯,既然都赞同,那就……”
  “等一等,咱们族里有多少子弟?新修是怎么修?得多少钱?钱怎么出?”李金珠喉咙微紧,语速极快的一连串问道。
  所有的族老都拧起眉瞪向李金珠。
  “大阿姐说得是,我也想问问,咱们族里有多少子弟?新修怎么修?”李学栋下意识的往大阿姐身前挡了挡。
  “这!”一个族老手指点着李学栋,瞪眼看向李士宽。
  “秀才公这话问的极是。去把那本册子拿过来。”李士宽咬着秀才公三个字,示意李文梁把花名册拿过来。
  李文梁拿了族中名册过来,翻开,直接报了族里这几年该上学的子弟数目。
  “这些人不算多吧,要是和别家合办,一个人合多少铜钿?咱们自家新建新起,一个人合多少铜钿?得算个帐,咱们李家算不大姓大户,穷家多富家少,得……”
  “她这是要干什么?”
  李金珠的话被一个族老打断。
  “这儿是祠堂,哪有她一个女子说话的份儿!”另一个族老忿忿然。
  “秀才公,你得带头守好规矩,你看看你看看!”再一个族老痛心疾首的拍着李学栋。
  “第一,大阿姐是替哥哥讲话,哥哥不能讲话吗?第二,大阿姐讲的,哪一句不对了?”李小囡站起来,叉腰问道。
  “你瞧这小囡!”
  “这小囡怎么能惯成这样!”
  ……
  几个族老瞪着李小囡,气的脸红喉咙粗。
  第80章 顺水推舟
  这一趟祠堂议事不欢而散。
  李士宽神色如常,背着手往家走。
  李文梁陪着一脸笑,不停点着头,听几位族老发过一通脾气,看着收拾好桌椅,急步往家走。
  李士宽坐在堂屋,已经捅开小泥炉烧上水,正拿茶叶茶壶,准备沏茶。
  见儿子进来,李士宽指了指茶桌对面,示意儿子坐。
  “秀才公家里出什么事了?”李文梁坐下,从李士宽手里接过茶叶茶壶。
  “不一定有什么事,不过,肯定是有打算了。”李士宽声气平缓。
  李文梁看向父亲。
  “秀才公一天比一天长大,长大之后,要是还是什么都不懂不会,或是对族里事务不管不问,不管哪一条,都不是好事体。”李士宽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嗯。”李文梁点头。
  秀才公是他们李家的栋梁,秀才公撑不起来,李家就撑不起来。秀才公撑起来,那族里事务,就得是秀才公当家作主,言出必行。
  “可今天是金珠讲话。”李文梁见父亲不说话了,忍不住说了句。
  “嗯,还有阿囡。”李士宽指了指滚开的水,示意儿子沏茶。
  “秀才公和他几个姐妹,得合在一起看,不能分开。”李士宽看着儿子沏好茶,才接着道:“银珠嫁进洪家,你也不能银珠放进洪家看,要把洪家放到她们姐妹旁边,你看,秀才公姐弟几个,就像这把壶,有一份姻亲,就添一只杯子放在边上,懂不懂了?”
  李文梁紧拧着眉,好一会儿,嗯了一声。
  他阿爹的话,他听明白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看。
  沉默了一会儿,李文梁看向李士宽,低低问道:“阿爹,你真觉得那些话是真的?”
  “哪些话?噢,李家兴于女子?嗯,阿爹是真信。现在不就是征兆么?秀才公这一门连着招过两回上门女婿,不是两回,得算三回!
  “秀才公这一门最早记进族谱,是李家一位姑奶奶携子归家。到了这一代,你看,这姐弟五个中间,出了位秀才公,还有金珠,金珠的胆色。”
  李士宽的话顿住,看着儿子,意味深长道:“回回都是金珠陪着秀才公去考试,顺顺当当考下来了,这份胆色定力,放在男人堆里,也不多见。银珠跟洪家结了亲,还是长房长孙,福份不浅。还有阿囡。”
  说到阿囡,李士宽的话顿住。
  “世子爷真是为了学格致?阿囡……”李文梁挨近阿爹,声音极低。
  “不提这个。”李士宽低低说了句,略略提高声音,“不说这个了,族里的事,秀才公出面理一理,不是坏事。
  “族学的事体,阿志他爹他们几个非要新建新立,各有各的小算盘。
  “阿志家那一堆木料,堆了十来年了,年年费钱费力翻晒刷油,要是新修族学,不但脱了手,还能赚不少。
  “文儒他爹是为了文儒,文儒念书念了三十多年了,没能念出来,倒念出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是立了族学,秀才公住在平江城,就是管,也就是挂个名儿,这族学放到文儒手里,确实挺合适。”
  李士宽越说,脸上的苦笑越浓。
  “不光这件事,别的事也是这样。大家祖祖辈辈都在这小镇上,从小一起长大,到现在,土埋到脖子,你欠我我欠你,人情摞人情,恩怨叠恩怨,摞了叠了不知道多少人情恩怨,再想公事公论,难如上青天。”
  李士宽一声长叹。
  李文梁跟着叹了口气。
  别说远的了,就是为了拉下丰盛两房,改换族长族老,接掌族务,阿爹就许了好些话出去。
  “现在,”李士宽上身前倾,压低声音,“秀才公站出来讲话,正好!
  “秀才公祖上连着两回招女婿上门,几代人都跟族里不亲近,不亲近就没有人情恩怨,就能秉公处事。”
  李士宽靠回椅背,端起杯子,笑眯眯抿茶。
  “就怕秀才公压不住。”李文梁忧虑道。
  李士宽冷哼了一声,“不提阿囡,就是秀才公,连咱们在内,凭什么跟秀才公较劲儿?
  “族里今年搭的这灯棚,挑着高幡舞狮子,跟洪家高家这些人家平起平坐一个桌上喝酒,凭的什么?全是因为秀才公!”
  李士宽抿了口茶,叹了口气。
  “你大堂伯成库的银子,连件绸衣裳都不敢穿。
  “阿爹也是。”李文梁低低接了句。
  “连个像样的读书人都没有,谁敢露富?就是洪家那样的,瞄到了一眼那位大贵人,连长房长孙都舍出去了,唉。”
  李士宽这一声唉感慨万千。
  富贵富贵,富容易,贵就太难了!
  “你去找一趟文儒,跟他提一提高家学堂想请一位蒙学先生的事儿,再去一趟你大堂伯家,跟你大堂伯讲,后天洪家请阿囡她们赏水仙,让艾叶跟阿囡说说,看能不能把他那俩孙女儿带上。”
  “好。”李文梁就要站起来。
  “不急,把茶喝了,我跟你一起走,我也得去走几家。该点的要点到,咱们李家刚有了要起的势头,可不能闹出什么不好的事体。”
  李士宽喝完了杯中茶,站起来,和李文梁一起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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