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阿囡 第177节
“那就随王掌柜挑拣。”尹嫂子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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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囡背着手,在三五成团的士子中间慢慢走,仔细看认真听。
晚晴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小囡身后,满身的无聊。
顾砚站在窗外,看着蹙着眉的李小囡,片刻,侧头看向舅舅尉学政。
“今天教了什么?还是昨天那些?”顾砚问道。
“教到哪儿了?”尉学政立刻转头问负责格致的高教授。
“还是昨天、昨天那些。”高教授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答道。
“昨天跟前天一样,前天跟大前天一样。”顾砚斜着尉学政。
“那个,你说说,你不是说有点不一样吗?哪儿不一样?”尉学政推了把高教授。
“大前天的功课,昨天大体明白了,可李先生又问了一句,就、就……”高教授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这几天的格致课,学的最慢最差的,反倒是他这个格致教授。头一两天他发愁听不懂怎么办,现在他发愁他这个格致教授的位置是不是坐不下去了。
屋里,无聊的东张西望的晚晴看到了顾砚,急忙捅了下李小囡。
顾砚迎着李小囡的目光微笑,折扇点了点,示意她别动,紧几步进了课堂。
满屋的士子急忙起立长揖见礼。
“怎么样?都懂了?”顾砚十分和蔼的问了句。
“略有所悟。”站在最前的士子有些尴尬。
“很不错了,我昨天提的问题挺难的。”李小囡接话笑道。
满屋士子暗暗舒了口气。
顾砚斜瞥了一眼身边暗暗舒气的士子,抖开折扇,看向尉学政笑道:“都说江南多才子,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李小囡正要说话,顾砚抢在她前面道:“李先生辛苦了,我送李先生回去吧。”
李小囡咽下到嘴的话,抬脚往前,顾砚再次抢在李小囡前面出了课堂。
走出七八步,离课堂远了,顾砚脚步微顿,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道:“就算你是府学的先生,也得我在前你在后,这是礼法。”
“你刚才说江南不过尔尔,我也是江南的!”李小囡没接顾砚的话。
前天她走到他前面去了,这事儿,晚晴已经提醒过她了。
“你是才女,男女有别。”迎着李小囡瞪大的双眼,顾砚立刻接着道:“我那话另有用意,到舅舅家说话吧。”
饭后,李小囡和顾砚坐在两面敞开的暖阁里,符太太和尉四娘子在对面,离得足够远到听不到顾砚和李小囡说话,又近道足够看清楚,母女两个认认真真的和几个管事嬷嬷对着一堆料子挑春装。
“出什么事了?”李小囡看了眼专心挑衣料的一群人。
“是有点事,没出事。”顾砚顺着李小囡的目光看了眼,“有位东溪先生,你听说过吗?”
李小囡点头。
“你听谁说的?你哥哥?都听说什么了?”顾砚看着李小囡问道。
“说他七八岁就是出了名的神童,学问好,品行高洁,见识不凡,他怎么了?”
“他想收你为徒,做个关门弟子,还要传衣钵给你。”顾砚直截了当道。
“他知道你要娶我?谁告诉他的?他猜到了?你怎么知道他要收我为徒?谁告诉你的?他找你了?”
李小囡这一串儿的问话问的顾砚上身后仰,失笑出声:“也许是因为看中你精通格致呢。”
“那不可能,格致上他教不了我。”李小囡极其肯定。
“收你为徒不是为了教你。”顾砚倒了杯茶推给李小囡。
“跟海税司有关?”李小囡蹙起了眉。
“也算也不算。”顾砚看着李小囡,没往下说。
“你知道他为什么收我为徒?”李小囡胳膊撑在桌子上,盯着看顾砚的神情。
“不要这么盯着我看,让别人看见不好。”顾砚手指在杯子旁边敲了敲,示意李小囡喝茶。
李小囡端起杯子。
“东溪先生打算收你为徒的事,是周沈年告诉我的,周沈年到我身边参赞后没几天,东溪先生就请他喝茶说话。”
李小囡放下杯子,嗯了一声。
“东溪先生是两浙路士子领袖,甚至在整个江南,都算是士子领袖,东溪先生很有抱负。”顾砚接着道。
“听说他去年过的五十寿,他秋闱考了第一,春闱一趟没考过,他有什么抱负?”李小囡有点想到了,想到了就想叹气。
“大约是想左右朝政吧。至于想往哪儿左右,我还不是很清楚。”顾砚看着一脸苦恼的李小囡。
他真是太喜欢她这份聪明了。
“会不会和你想去的方向一样?或者差不多?或者某一段差不多?”李小囡看着顾砚的笑容。
“不大可能。”顾砚看着李小囡。
“那怎么办?”
“他收你做关门弟子,就算传了衣钵,你也极难像他那样影响江南士子,倒是他可以借着你,借着我,聚拢更多的人。”顾砚说的有些含糊。
“那就不理他!”李小囡干脆道。
第267章 信
顾砚在别业二门里下了马,疾步往前,直奔书房院子。
书房院子里,睿亲王心腹长随长平坐在门房屋里,一口一口喝着碗木犀汤。
“世子爷来了。”在书房院子当值的小厮探头通传了句,长平急忙放下汤碗,理了理衣裳,垂手迎在门房门口。
顾砚脚步没停,看了眼长平吩咐:“进来说话。”
“是。”长平紧跟在顾砚身后,进了厢房。
“出什么事了?”顾砚打量着一身王府下等长随打扮的长平。
听说长平带了父亲的信过来,他立刻就赶回来了,长平是父亲最心腹的人之一,不是极其机密要紧的事,父亲不会让他过来传信。
“王爷只吩咐小的送封信过来,吩咐小的一定要亲手递给世子爷。王府一切安好,京城也都好。”长平一边答话,一边从怀里掏出只细巧的铜管出来,双手捧给顾砚。
顾砚接过,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手指用力,捏扁铜管,封漆裂开,顾砚倒出铜管里的纸卷,看过一遍,呆了片刻,叹了口气,掀开熏炉,看着纸卷烧成灰,放回熏炉盖。
“回去跟阿爹说,我知道了,让他放心。你歇一晚,尽快赶回去吧。”顾砚吩咐长平道。
“是。”
看着长平出去,顾砚背着手走到门口,仰头看着瓦灰的天空,好一会儿才垂下头,出了厢房,慢慢往外走。
顾砚出了院子,走出一射之地,将要做的安排粗略想好,脚步变快,招手示意石滾,“去舅舅府上。”
“是。”石滾答应一声,急忙分派诸小厮备马,赶紧去尉学政府上说一声。
尉家晚饭吃得早,这会儿,尉家刚刚吃好晚饭,符太太正坐在暖阁里,看着暖阁外的春色,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这些天李小囡在府学讲课,世子也在杭城,又是初春节多事多的时候,她几乎天天从早忙到晚。
“太太太太!”一个婆子疾步进来,“门房上传了话进来,说世子爷一会儿就到了,没说什么事。”
符太太一个愣神,他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太太太太!”又一个婆子冲进来,“世子爷来了!”
“快请进来!”符太太吩咐了句,赶紧站起来往外迎。
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个时候,来的这样急!
顾砚脚步很快,符太太刚下了台阶,顾砚已经进了院门。
“怎么来的这么急?”符太太脱口问了句,忙又笑道:“晚饭吃了没有?”
“是急了点,请舅母见谅。”顾砚微微欠身。
“这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赶紧进屋说话,还没吃晚饭吧?”符太太笑让。
“就在这暖阁里看看景吧。”顾砚往暖阁进去。
符太太在顾砚身后,忍不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他这样子有点不大对啊,出什么事了?
顾砚进了暖阁,没坐,站在对着一院子春色的窗户前,不看景,看着符太太,似笑非笑道:“刚刚接了封京城过来的急递。”
“嗯?”符太太看着顾砚的神情,心里有些飘忽不托底。
“阿囡的事,舅母告诉阿娘了?”顾砚斜瞥着符太太。
“嗯?”符太太惊愕,“你阿娘知道了?京城的急递是你阿娘的信?我可没跟你阿娘说过这个。”
“我就跟舅母商量过,我这份打算,我知,舅母知,还能有谁?”顾砚看起来怨气不小。
“舅母真没跟你阿娘说这个。”
“那是谁?舅舅?你告诉舅舅了?”顾砚还是斜着符太太。
“你舅舅……”符太太舌头打结。看来只能是他舅舅了!她真不该多嘴告诉他!
“你阿娘怎么说?”符太太转了话题。
“能怎么说?催着我定亲。”顾砚哗的抖开折扇,又哗的收起,看起来烦恼极了。
“你怎么打算?”符太太试探了句。
“让四姐儿陪着阿囡去京城吧,尽快启程。”顾砚一脸烦恼。
“那你呢?”符太太追问道。
“我有差使……舅舅这多话的毛病就不能改改?”顾砚看起来一肚皮怨气。
“事已至此。你得回去,你不回去,李姑娘托付给谁?”符太太赶紧拽回来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