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后,她便僵住了。
眼前是套在病号裤里的修长双腿,因主人坐起的缘故,肥大的裤管巧妙的勾勒出了腿部笔直又有力的线条,从大腿根一直延伸到裤管尽头,露出了一小节的脚踝,之后便是赤裸的双脚,脚背弧线优美、脚趾修剪整齐,然而这都掩盖不了它们比她看了二十多年的那一双要大上数个号码的事实。
床头粗糙的软包摩擦着背部的皮肤,提醒着柯岚上半身不着丝缕的事实,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逐渐在她脑海里成型,引得她缓缓低头看向胸膛,与想象中的一马平川不同,映入眼帘的是胸腹之间漂亮的流线线条,薄薄的皮肤覆盖在不算夸张的肌肉上,漂亮的像是工笔画,然而那因胸肌而微微鼓起的胸部显然不会是属于一名女性。
柯岚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荒谬的猜测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变成了现实。
她,一名平平无奇的准应届毕业生,在即将踏上社会的紧要关口,变成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恍惚间,她听到了爱因斯坦狂笑不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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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啧啧啧,你的脸色比之前昏迷时还要难看。
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景,陌生的外国男人饶有兴致的调侃了她一句。他将刚脱下的手套准确的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扫了一眼电子屏幕上陡然加剧了一瞬的心跳数,面色微微一滞,随即又被笑容掩盖了下去。
袭击你的那个枪手已经被抓到了,他捡起床头上的书写板看了看,口气很是漫不经心,是民兵团的激进分子,准头不是很好,只在你左肩留下了一个贯通伤,真正要命的是之后的伤口有感染的迹象,你也清楚现在的医疗环境有多差,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就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走过奈何桥了。
听一名从头到脚都写着进口制造的外国人满嘴俗语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奈何柯岚此刻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她听着机器发出的滴滴声,眼睛向左肩瞥了瞥,果真看到了层层雪白纱布和透出纱布的血点。冲击□□实带来的震惊麻痹了神经,导致她忽略了肩膀处传来的刺痛。
屏幕上的心跳数又开始上升,在短暂的到达一个小高峰后才开始缓慢回落,男人不动声色,双手才插进了口袋,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道:虽说你这次是肩膀中枪,但摔倒的时候也磕到了脑袋,我作为你的主治医生,很有确认你神志正常的必要,所以我们不如玩个你问我答?
嘀!机器发出了一声尖鸣。
别紧张,很简单的,男人朗笑一声,就是回答一下我叫什么。
嘀!机器又响了一声。
柯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要不,我们换一个问题?说一下你自己姓什么、名什么、家住哪里?男人耸了耸肩。
嘀!机器响了第三声。
柯岚突然抬起手,一把就要撸下戴在手指上的血氧仪,却被外国男人准确的抓住了手腕并死死地钳制住,而那人还在笑嘻嘻的问:还不满意?那咱们再换一个也可以。
我不知道。微微低沉的男声响起,柯岚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不知道?男人玩味的重复了一遍。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木然的重复了一遍答案。
是吗?男人挑了挑眉,这可真糟糕,因为你中枪的时候根本就没碰到过脑袋,难道是我的枕头有魔力,睡一觉就能展开新人生?
柯岚自知上当,还没等想出新的借口,身体就先行一步动了起来。原本被男人禁锢的手腕猛然一转,右手顺着制造出缝隙反手抓住男人的手,然后向后用力一拉,趁着对方失去平衡,左手熟练的扼住了他的咽喉,手指有如鹰爪,正欲用力
柯岚!!
外国男人大吼一声,被叫出名字的柯岚恍惚了一瞬,只觉得身体也跟着僵硬了一下,随后手上的劲力就卸了下来。
咳咳咳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男人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手,半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铺上捂着脖子咳嗽个不停,你这个疯子,杀了我你他妈就亏大了
柯岚晃了晃脑袋,原本戴在手上的血氧仪早就在一系列动作中被甩掉了,电子屏幕恢复成了一条平线。她两三下摘掉了身上剩余的仪器,赤着脚翻下了床铺,踩着冰凉的地砖走到了屋内摆放的穿衣镜前。
就如变高的视野所昭示的那样,镜子里映出了一名仅穿着一条宽松长裤的高挑青年,有着一头柔软却带着点自来卷的黑色短发,五官秀气而精致,若不是在此时此地,柯岚少不得得在心底夸一句白皙美青年可惜有点娘。
当然,最后一点应该是她的问题。
我是谁?她扭头看向仍在喘息的外国男人。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竟然跑过来问我?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医生嗤笑了一声,在看到对方有走过来的趋势时赶忙摆手,你个人形兵器离我远点!
于是柯岚在原地站定,注视着男人爬起身来,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本病历,然后劈头盖脸的扔了过来,拿着自己看!
手掌准确的抓住半空中的病历本,柯岚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翻开了一页,里面用龙飞凤舞的笔迹写了许多她看不懂的字母,像极了偶尔会在电视上看到的陌生语言,这些字母足足有占据了病历本的大半江山,显然并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鬼画符。
向男人投去怀疑的一瞥,柯岚将病历本翻到扉页,在一堆奇奇怪怪的字母里,两个规规整整的汉字格外显眼,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柯、澜。她一字一顿的读出了这个名字。
南柯一梦的柯,平地波澜的澜,与她同音不同字,就像是取名时父母看岔了行,又像是摇摆不定的抉择所衍生出的另一种可能。
澜与岚,男与女,躲在肮脏诊所里的中枪青年与怀揣着梦想踏入社会的天真学生,对比鲜明的简直像是神明开的恶劣玩笑。
对,柯澜就是你,一个肩膀被打出了贯通伤、差点死于伤口感染的小可怜。黑发医生理了理因打斗而凌乱的衣衫,而我,安德斯,一名被病人差点扭断脖子也愿意宽宏大量拯救他的白衣天使,你的主治医生。
你来自巴尔干半岛?柯岚敏锐的将这个少见的名字与病历上的外文字母联系在了一起。
地理学的不错我小时候跟着老爸在希腊长大,经济危机的时候去了西班牙,前几年才回国看望老妈,医生对着她摇了摇食指,这些信息原本的你一清二楚,我再说一遍是为了打消你另寻高明的主意,我可是整个地下城最棒的医生。
呵,你这种没有经历过高考的渣渣怎么能懂文综刷题的痛?老娘可是能无存档通关《文科生必须死》的女人。
在心底发出一连串的冷笑,柯岚捕捉到了关键字,地下城?
哇哦,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看过《后天》吗,小朋友?安德斯夸张的摊开了手,走到了窗户旁边,一把拉开了紧闭的窗帘,露出了外面被钢筋水泥塑造的昏暗世界,巨大的冰雹从天而降,苍茫覆盖了大地和海洋,冰河世纪重新降临欢迎来到华东地区最大的地下城瀛洲好吧,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土。
柯岚注视着窗外不可思议的画面,拥挤而低矮的街道上霓虹灯闪烁着廉价又刺眼的光芒,奇形怪状的车辆排队驶过,而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行人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脑子里那层朦朦胧胧的纱布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捅了个稀巴烂,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真的来到异世界的实感,太阳穴位置的血管一跳一跳,为她昏昏沉沉的脑袋带来了尖锐的刺痛。
但怎么可能呢?
当初地壳断裂,一整座城市沉陷了下来,为了躲避地面的严寒,幸存者们就利用城市的废墟建造了这里话虽如此,这也不过是四年前的事罢了。
四年前?
是啊,公历2019年,灾难就降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安德斯说完就拉上了窗帘,显然不愿意再多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柯岚把目光从窗帘移到了男人的身上,你很清楚吧,我不是原本的柯澜。
我说过,你是我的病人。
安德斯走了过来,一只手插兜,一只手在了翻开的病历上用力点了一下,柯岚顺着看去,发现是手指点的部位正写着一个英文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