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可不好说,被叫做云照的青年摸了摸冒出胡茬的下巴,光以个人谋略而论,东边那位柏先生可比咱们的郭团长强多了,但要是从个人感情出发,民兵团讲义气、重感情,在他们手下做事总比被一名独裁者统治要好的多。
  怎么说来,你支持水泊梁山?柯澜问道。
  那东区岂不就成宋徽宗了?云照嘿嘿一笑,水泊梁山起码有个智多星吴用,民兵团里完成义务教育的都没几个,只有郭振天那个女婿还靠谱一些
  柯澜失笑,巴黎公社。
  不要仗着当年国际史比我高几分就抢话!哥当年也是风靡过a大历史系的呃风云人物?云照呲了呲牙,自夸到一半陡然心虚,最后干脆与柯澜对视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倒是显出了几分与年龄相符的飞扬神采。
  然而这段闲暇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声叮咚响起,悦耳的乐曲自二人头顶飘来,在《致爱丽丝》欢快的音符里,字正腔圆的女声说道:距离全城宵禁还有30分钟,请在外逗留的居民迅速归家。再重复一遍,距离全城宵禁还有30分钟,请在外逗留的居民迅速归家
  糟糕,他们要断电了!
  仿佛被火烧到了屁股,云照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一边拔腿向外跑一边冲着柯澜着明天见,匆忙的像是正在被什么怪兽追赶。反倒是被丢下的柯澜慢条斯理的收起木根和小刀,拍掉了身上的木头渣子,在头顶女声一遍遍的催促下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小巷。
  他这么一动,站在一畔充当游魂的柯岚便也动了起来。她随着青年在狭窄到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小道上七拐八拐,时不时被脚底下叠放的垃圾绊个趔趄,有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前面带路人的后背,还是她赶忙扶墙才止住了跌势。
  说来也怪,明明是全然陌生的路线,柯岚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走过,以至于在看到越来越接近的铁门挡住道路时,她反倒产生了一股本该如此的感觉直觉告诉她,翻过了这道门,她就能在地下城停电之前回到家。
  心中念头一起,柯岚就伸手要去够栏杆,没成想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她反应不及,二人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起,属于男性的肌肉硬的像堵墙,崩的她是眼冒金星。抬手揉了揉脸,柯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伸手推了推前面的青年,然而对方纹丝不动,她只得绕过他向前张望。
  这一望,就真的让她望到了不同寻常的光景。
  只见在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之后堆着几个脏兮兮的麻袋,麻袋上烙着几个鲜明的鞋印,一看就是刚留下不久,而鞋印的主人也没有走远,就这么靠在半坐半靠在麻袋上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穿着沾有血迹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带有光泽感的缎面布料在阴暗而肮脏的环境里格外惹眼。他一只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垂落在地,将脸隐藏在阴影里,令人看不真切,奈何骤然收紧又松开的手指暴露了他已察觉到有人前来的事实。
  柯澜注视着眼前的狼狈男子,然后一把抓住栏杆,动作熟练的翻过了铁门。由于眼前的不速之客,他在落地时避开了被充当缓冲的麻袋,而是直直的落在了空地之上。他选择的降落点很巧妙,两只脚正好叉着男人搁放的双腿站定,这个距离双方已经避无可避,于是狼狈男人终于用单手撑起了身体,将脸从阴影中扭了出来
  柯岚将身体贴在铁门上,透过栏杆的缝隙,她就着昏黄的路灯清晰的捕捉到了矮巷里发生了的一切,然后心脏骤然收紧。
  那是那是
  啊!
  柯岚从梦中惊醒,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自己的心跳宛若擂鼓。身上的棉被轻盈而柔软,身下的床单光滑而舒适,此刻却像是两条麻绳将她死死束缚在单人床上,试图将可怜的猎物绞死在惊魂噩梦之中。
  身体恢复控制是在大脑彻底清醒后的事了。柯岚一把掀开棉被,撑着身体坐到床头,左手边的床头柜因她幅度过大的动作而晃动,摆设碰撞产生了脆响,吸引了罪魁祸首的注意。
  那是一尊木质的司南,被人摆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司南的雕刻者手法不算高超,用指肚划过能感受到上面毛糙的木刺,但从纤毫不染这一点来看,这座称得上粗糙的作品又得到了远超出它本身价值的珍视。
  柯岚把手从盘面上移开,轻轻捏起了最中央的小勺,那杓体大约拇指长短,凑近了看的话,还能瞅见上面有一缕淡淡的划痕,像是被人用笔留下了痕迹
  哒!
  柯澜脸色煞白,木勺从她松开的指尖滑落,掉回到了罗盘上。她猛地从床畔站起,迅速环视着不算宽敞的卧室,好似这样就捕捉到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视线。
  你要做什么?她听到自己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即便是想要加大音量,偏偏嘴唇很沉、声带很紧,仿佛被人从身后死死捂住。
  理所当然的,在这间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卧室里,她抛出的问题得不到任何回音。
  冷静。
  柯岚单手捂住右半张脸,手指冰凉的触感降低了头颅内升高的温度。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在尽职尽责的运作,时针正好指在了8上。此时距离昨夜她发现柯澜存在已过去了足足12个小时,久未进食的身体正在发出一波又一波的警示信号,督促她放弃毫无成果的警戒,尽快补充能量。
  然而,她早就将柯澜的这一亩三分地翻了个底朝天,别说食物,就连有关他本人的只言片语都未曾找到,若不是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她都要怀疑陈笠是随便找了个房间来搪塞她了。
  拧开盥洗室的水龙头,柯岚麻木的开始洗漱,洗手台上摆放着用过的牙刷和水杯,墙壁的挂钩上放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毛巾,而在浴室的框里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她甚至成功找到了须后水和剃须刀。
  遗憾的是,这些都不能吃。
  你要是再不出来的话,咱俩可能就要饿死了。洗干净牙刷和水杯,柯岚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只觉腹中升起的邪火越烧越旺。
  镜中的柯澜回望着她,浓密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未擦干净的水珠,灯光下的他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偏偏唇瓣透着淡淡的粉色,为这张精雕细琢的面庞添上了一抹亮色。
  柯岚面无表情的把毛巾挂回原位,人们常说秀色可餐,若是这可餐的秀色不是她自己,那说不定会更管饱。
  怎么办?
  镜中的青年随着她的动作半合眼眸,隐隐透出了一股焦躁来,就在这股焦躁即将攀升到顶峰时,一阵规律的敲门声突然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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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不留言庆祝一下柯岚同学苟进第二天吗_(:3」∠)_
  第7章
  对于寸步难行的柯岚来讲,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就是一阵及时雨。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而是先从衣柜里挑出单衣单裤换好,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隔着厚厚的木门侧耳细听了几秒,才屈尊降贵的问了一句谁?。
  是我。陌生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把房屋主人的处境往险恶方向推了一步。
  女人?
  自苏醒以来,柯岚接触的一直都是男性,显然屋外之人并不在昨日的出场名单中,这也意味着,今日的第一场危机已经悄然降临。
  柯岚感到了棘手。
  她蹩脚的伪装没有被当场揭穿的很大原因在于柯澜的同性圈子其实相对简单。除开发号施令的柏先生,她遇到的同性不是同僚就是下属,这些人其实不需要态度鲜明的区分对待,略微拿一下架子再冷淡一点总不会错。
  但异性就大不相同了。相比较于男人对男人,男人对女人的态度总是不太一样的,有些人会表现得更冷淡,而有些人又会表现的更热络。
  而男女之间的关系判定就更复杂了,有可能是同僚,有可能是朋友,有可能是敌人,还有可能是情人。
  将手放在门把上,柯岚陷入了迟疑,门外的女人就像是一颗等待拆除的炸/弹,稍有不慎就会把拆弹人炸个粉身碎骨。
  柯澜?见她久没有回应,门外的女人有些不耐烦了,是父亲让我来的,你快开门。
  父亲。
  柯岚一眨眼睛,然后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她穿着洗的泛白牛仔服和高帮板鞋,长相并不如何突出,但胜在干练又帅气。
  见到房门打开,女子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显然看不上她磨磨叽叽的做派,西区那只母老虎来了,父亲要设宴款待她,让我来喊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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