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成长实录[七零] 第34节
高处长听得心下一软,天平上的李娟和曲灵高下立判。他挥挥手,说:“我知道了,护住一个手下的本事我还是有的,你回去好好工作。”
曲灵充满感激又略带崇拜地深深看他一眼,而后低着头出去,一直回到档案管理室,才深深吸口气。
第40章
再见养母听到这边的动静,张姐忙跑过……
听到这边的动静,张姐忙跑过来,说:“刚刚有工程师过来找16号坑的电路分布图,挺急的,我又找不着,就让他一会儿再来。”
曲灵点点头,张姐又急急追问她刚去找高处长说了些什么,正好那名工程师又来了,曲灵忙着去给找电路分布图,就把这事儿给叉过去了。
如此,一直等到“优秀新职工”的荣誉落到曲灵头上,也没听到自己调岗的消息,李娟也没再出现。
曲灵心想着,李娟你就再等等吧,等我去上了大学,这个岗位就肯定还是你的。
“优秀新职工”,是均州矿每年年终评比中,其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奖项,规定入矿两年内的职工,都可以参加评比,每年只有一个名额,含金量可想而知。
曲灵的竞争对手,除了“青工营”的三十二名之外,还有今年新入职的三十来人。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设置“青工营”,就和以前一样,一入矿就分配工种、部门,去各个部门去当学徒工,相对于“青工营”的人来说,更难有出彩的机会,基本上就是陪跑的,其实还是“青工营”内部的竞争。
曲灵的竞争对手里依旧有李月梅。
李月梅出了“青工营”,如愿以偿去了文工团,不久后,就兼任了厂广播员。均州矿的干部、职工们,每天早上听着她的声音进入矿区,中午,听着她的声音吃午饭,还经常在大礼堂里欣赏她唱的歌曲还有舞蹈,很快就成为均州矿人人都认识的人物,深受大家喜欢。
李月梅本来以为这个“优秀新职工”大奖自己十拿九稳了,可没想到最后得奖的是曲灵。
颁奖晚会结束后,曲灵抱着自己的奖状笑眯眯地欣赏着,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盘算着回去之后得买镜框裱起来,可别给挫烂了,就看见李月梅双眼圆瞪怒视着她。
曲灵忽略她的表情,笑呵呵地打招呼,“李月梅,好久不见。”
李月梅左右瞧瞧,正是颁奖晚会散场的时候,到处都是人,她将曲灵连人带自行车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曲灵率先开口,“李月梅,今天你咋没当主持人啊?”
李月梅的心扎了一下,是她不想当吗?那不是没有争过嘛!文工团里哪个没有点儿背景,好处不能让她自己都占了。可这话,她可不会在曲灵面前说。
“我不愿意当,怎么了!”
曲灵笑着只发出一个音节:“哦”。
今天整个厂区的灯都打开了,将各处都照得明亮,李月梅能清晰看到曲灵的脸庞,觉得她嘴角好似抽动了下,配合这个意味深长的“哦”,李月梅认定这是在讽刺自己。
“曲灵,这次的评选不公平,凭什么是你得奖!”她心里头更气了。
“那你去找评委会去问呀,我怎么会知道。”曲灵今天心情着实好。在今天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得奖,但亲自站到舞台上,接受奖状,那心情尤为不同。
这个奖状,是用自己身体上的辛劳,是凭着头脑和干劲儿,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得到的,她拿得理所当然。有了这个奖状,距离踏进大学校门,又近了一步。
因着心里头高兴,曲灵才有了逗弄李月梅的兴致。早在离开“青工营”时,两人已经不算是竞争对手了,即便这次同样有资格参加“优秀新职工”的评选,但曲灵并没有将李月梅当成竞争对手。
文工团的工作,看似光鲜亮丽,轻松得很,但在均州矿上的地位却未必多高,有相当一部分干部、职工对他们很不以为然。
就她接触到的一线工人来说,很多年纪大一些的认为抛头露面唱歌跳舞的就不是正经人,是下九流;还有一部分处于领导岗位的干部,觉得他们工作太过轻松,就约等于是吃闲饭的。
从中可知,大家喜欢文工团,可以唱歌跳舞愉悦自己,但在动真格的事情上,他们可就有另外一套标准了。
可显然,李月梅不这么认为。
“曲灵,你怎么处处跟我作对!”她哪儿敢去找评委会问?那不是自取其辱嘛,她又不是傻子!
“我怎么跟你作对了?当初我说不会跟你抢文工团的岗位,有没有做到?李月梅,我发现你这人挺没有良心的!”曲灵收了笑容说。
李月梅顿时有些心虚,其实今天她来找曲灵,也不光是质问,就是很久很久没跟她说话了,忽然就想找她聊一聊,但因着已经习惯了跟曲灵的相处模式,让她平心静气地跟对方说话,她做不到。
“我也不是非要找你的茬,那个,曲灵,恭喜你啊。”李月梅说着。
“谢谢,我能得奖,说明均州矿领导们公平公正!”曲灵说着,单脚跨上自行车。她前两天才量的身高,净身高174公分,比很多男同志都高了,驾驭一辆自行车,太简单了。
见曲灵要走,李月梅竟然升出一丝不舍的感觉来,她说:“曲灵,以后我能去档案管理室找你玩吗?”
啊?这是啥意思?自己可没功夫答兑这位大小姐。
曲灵连忙严肃地说:“工作的地方能是玩的地方吗?李月梅同志,希望你坚守自己的工作,不要随意串岗!”
被拒绝了,李月梅脸色有些暗淡,说:“文工团里……一点都不好,他们都抱团,排挤我。”
这姑娘,有心眼儿,但是不多,属于那种自以为很聪明,但很容易被人看穿的。偏偏心气儿又高,爱耍点小聪明,还有着莫名的骄傲感,这种人,掉到文工团那种人心复杂的地方,确实占不到什么便宜。
李月梅过得好不好的,曲灵不关心,只是奇怪她怎么跟自己说这些,两人从认识到现在,最好的时候,不过是和平相处,更多的时候是针锋相对,可远远没到说心事的程度。
听李月梅诉说心里话?有那时间,曲灵还不如早点回家睡觉去。
她笑了笑,敷衍着说:“李月梅,困难都是暂时的,只要你努力,凭着你的能力,肯定能解决的,我相信你!”
李月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脸上露出些笑容来,“曲灵,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相信我可以?”
曲灵:“当然了,我当然相信。”
李月梅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好似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用力抓住曲灵的胳膊,说:“曲灵,谢谢你啊!没想到,最懂我的,居然是你,曲灵,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会好好练功,好好演出,让那些抱团欺负的人好好看看,我就是比他们都强!”
曲灵嘿嘿笑了两声,伸出大拇指,而后不动声色地将李月梅的胳膊胡噜下去。
等跟李月梅分开,曲灵缩缩脖子,抖落后背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赶紧骑上自行车,回家去。
李月梅这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把自己这个对手当成了知心朋友吗?跟李月梅当好朋友?还是算了吧。她这个人,虽然没有太多坏心眼,但自私自利,被娇惯坏了,跟她当朋友,绝对是个累人的活计,曲灵可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伺候她。
隔天,因着曲灵获得了“优秀新职工”大奖,张九钢请她来家里吃饭。
这次的评选,张九钢是很关注的,但要说出了多大力气,那是没有的,顶多就是看到定下来的评选名单后,说一句实至名归罢了。
所以,张九钢心里头欣慰的同时,那种愧疚之感又加深了些。从进矿到现在,曲灵取得的每一分成绩都是她自己得来的,自己总说要帮她的忙,可一直都没帮得上。
张大娘照例做了几个好菜,张九钢破例给曲灵也倒上一杯白酒,说:“你也算是大人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块喝一杯,祝贺获得优秀新职工的荣誉!”
“谢谢大爷,大娘!”
曲灵知道酒的滋味,辣乎乎的,很难喝。小时候,曲铁军喝酒时,她好奇,发馋,曲铁军用筷子沾了一点让她尝过味儿,自此之后,再没有好奇了。
这会儿喝着,还是一样的难喝,喝完了之后,肚子里头火辣辣的,浑身发热,但是还挺舒服的,她赶紧夹口菜吃下去,将嘴巴里的苦辣味冲下去。
而后,张九钢又表达了自己没有帮上忙,全靠曲灵自己有本事的意思。曲灵忙说:“大爷,你可别这么说,就是你在后面给我撑着,我才能获得这份荣誉。”
曲灵说着,抿了抿嘴唇,决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大爷,大娘,其实对于我来说,这些荣誉什么的,重要,也没有那么重要,我拼命想获得这些荣誉,都是因为我想争取上大学的名额。”
“上大学?”张九钢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起,不免惊讶,他是知道这丫头小时候经常把上大学挂在嘴边,没想到她还没忘呢。他想了想,问:“你想什么时候上?”
曲灵:“我到今年7月份,就满两年了,正好赶上75年的招生,我想越快越好。”
张九钢:“可你工作没满五年,要是去上大学了,可就没有工资了。何不能满了五年再去?”
根据政策规定,工作满五年的职工上大学时,由原单位全额发放工资,属于带薪上学,而没有满五年,则不享受这个待遇。
曲灵自然也知道这个规定,但是她不想再熬三年,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没准工农兵大学也关张了呢。
曲灵:“大爷,我想请你在这件事情上帮我一把,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情。”
张九钢没犹豫就点了头,这是曲灵第一次开口求他,因着积欠了太多愧疚,这事儿不管再难,他也得帮,要不然真就无言见地下的曲铁军了,“行,我答应你,这事儿,我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
有了张九钢的承诺,曲灵就放心多了。现在,她得开始攒钱了。如果顺利的话,9月份就要开学了,她还能领半年多的工资,能攒下二百多块。她去上学,虽然不能拿工资,但是有补助,每个月也能有十五六块,足够吃饭了。多攒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1975年的春季来得比往年早一些,刚到3月中旬,东北大地上的青草便开始返梢,绿色的嫩芽羞怯地露出头来,而后继续生长着,直至长成油绿绿的叶片,将整个世界都妆点成绿色。
换季的时候,女同志总觉得衣橱里少了件衣服,梁爱勤也不例外。她每个月的工资给家里十块,自己剩下16块,除了平时买些肉、菜来曲灵家里改善下伙食外,需要花钱的地方真不多,她存了好几个月的工资,存了四十块钱,准备到百货大楼去买件春装,要曲灵陪着她一起去。
梁爱勤周六下班就来了曲灵家,在这里住了一宿,周日早上睡了个懒觉,做了早饭,吃完了饭,两人便骑着自行车奔着百货大楼去了。
全水区距离均州市中心近便多了,两人到百货大楼门前时,刚刚过了八点半,不过,这边已经是顾客盈门了。
一周一天的休息日,很多人都会选择来百货大楼逛一逛,即便是不买东西,过来长长见识,看看又上了什么新货,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也是好的。
两人从三层看起,三层都是日用品,就走马观花地逛上一圈,就到了二楼的服装鞋帽区。两人的眼睛便陷在新样式的春装上拔不出来。
梁爱勤一眼就看中了高高挂在柜台后面墙上的一件暗红色带白点的条绒上衣,娃娃领的,领子下面带了一圈白色
菲边,非常漂亮。
售货员很忙碌,带着些不耐地解答着顾客的问题,两人挤到柜台前,问了好几声,才引来其中一个售货员的注意。
“25块!”售货员甩下一句话,听得梁爱勤直咋舌,可真贵啊,她是攒了40块钱,可是要花掉一个月的工资来买一件上衣,她还是不舍得。
梁爱勤犹豫了下,拉着曲灵出来,“咱们还是再看看别的吧。”
曲灵自然没有意见,她看着挂着的衣服,虽然不买,但是看看也挺赏心悦目。
她不缺衣服穿,曲铁军剩下好几套军装,曲奶奶都拿回村子里,找人给改成了她的尺码。军装,依旧是当今最时髦的衣服。再说,还是每个季度都发的工装,足够她穿的了。
梁爱勤却是心不在焉的,一会儿说:“……其实,那件衣服也不算贵,是不是?虽然顶我一个月的工资,但春夏秋冬都能穿,春天、秋天单穿,夏天早晚凉的时候穿,冬天穿在棉袄里面,这么算下来,还挺划算的,是不是?”
一会儿又说:“我还是觉得刚才那件好,就是太贵了,可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啊。”
……
曲灵没提供意见,由着她自己跟自己做斗争。
一直到逛完二楼,梁爱勤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两人索性就下到一楼去逛逛,再给梁爱勤些思考时间。
每个楼层的楼梯口都放了哈哈镜,人照上去,左边的镜子让人变得细长,右边的镜子让人变得矮胖。
曲灵从小就害怕这个,对着哈哈镜总觉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好似里面住着妖怪似的。她下楼的时候眼睛避到一边,梁爱勤不怕这个,在哈哈面前照来照去,玩得不亦乐乎。
曲灵就率先下去,站在台阶上等着,俯瞰着一楼。
一楼跟二楼一样,都是靠墙放着的一排排玻璃柜。食物都放在玻璃柜里,顾客要了,售货员再从里面拿出来。
糖果、点心,还有很多不要票的小零食,不知道对小孩子们的诱惑力多大,就她看的这一会儿,就有两个孩子哭闹着打滚儿,不肯走,非要让大人给买好吃的,大人岂能惯着?一张大手过去,就将孩子连拽带拖地拉了起来,其中一个孩子,屁股上还挨了两巴掌,估计是打得疼了,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大人走了。
远处,孩子们的哭声也是此起彼伏的,还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只有玻璃柜台的一半高,趴在玻璃柜台前,伸出舌头,使劲地舔着玻璃。
曲灵看得有趣,嘴角就挂上了笑容。她小时候经常被爸爸带着来百货大楼,就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爸爸在上面绑上一个竹编的座椅,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每次跟爸爸来逛百货大楼,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有求必应,根本就没有哭闹的机会。
她小时候过得真的非常幸福,要是时间能永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忽地,视线之中出现一个人影,曲灵瞳孔猛然一缩,盯住那人使劲地看,不多一会儿,那人朝着这边侧了侧脸,让她确信,这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李三梅!
许久不见的她剪短了头发,梳着齐刘海儿,两侧头发用黑发卡固定住,显得很利索,人稍微白了些,穿了她以前那件灰蓝色的布褂子,裤子和鞋子也是以前常穿的,不同的是,她右手上紧紧攥住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孩子白白胖胖,穿得很好,薄毛衣、背带裤,大小合适,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富裕家庭的小孩子。
瞬间,好几个疑问涌上曲灵心头,她又结婚了吗,最近过得怎么样,这个小男孩是谁?
其实曲灵很少想起李三梅,对于她的情感也有些复杂,没有母女之间的亲情,也没有留恋,更没有恨,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可能是遗憾吧。
跟哈哈镜玩够了梁爱勤走了下来,拍了下曲灵的肩膀,“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