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又咋了 第22节
第30章
梁璋匆匆回家,天早黑了,但时间不算太晚。他走进浴室洗干净手,打开了镜柜上方的灯——他往常是不会特意单开这个灯的。光落下来,他湿着手解开纽扣,拉开衬衫,露出脖颈处的那片皮肤,在镜子里显得有些怖人。
他前倾着上半身凑近看,那排牙印咬得完整,最深的地方已经泛紫了,边缘透出一圈橘红乌青,好像有血在皮下微微渗开。梁璋很少和人分享自己的事,总在担心触及记忆里讨厌的人会让自己反胃,但今天真的把这些话说出,竟没有任何预期中的反应——不是恶心也没有畅快。梁璋湿漉漉的指腹碰到那里,伤痕中央的皮肤已经凸起来,有些不容忽视的肿胀感,他的感官印象完全被徐培因夺走了。
徐培因原来有这么气,梁璋完全忘记他咬上去的时候疼不疼了。
镜子反射出梁璋的表情,很难说是生气,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于是大方地对着镜子笑起来。
分明是他被又咬又罚的,结果徐培因自己被吓得不肯出卧室,大门都让他关上。培因哥还真是对他有够放心,说谨慎,结果把梁璋一个人留在客厅。但凡梁璋有点歪心思,偷点东西再放个针孔摄像头,他要怎么防备?
梁璋没再拉好领口,任由那个印记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徐培因。
他等了半分钟,没有回信,干脆推开卫生间的窗户,靠在洗手台边低头点了支烟。
梁璋烟瘾不算大,上次说戒掉便一直没再抽,只是眼下心情过于亢奋,需要点东西压一下。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他抽慢点,小害几分钟。镜柜上的灯他也关掉了,窗外的冷风涌进来将衬衫领口拂得微微晃动,他盯着镜子里那排牙印,瘾翻得厉害。
徐培因还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这么明显的痕迹。这一次却破了例,咬得这么狠,这下留了会发疼的证据,梁璋简直要笑出来。他想培因哥一个人,肯定又要为这个生气了,毕竟之前都很克制,什么时候撒过这种火气。
他又去碰那处牙印,指腹摁一下疼一下,仿佛培因哥恼热的温度还没散。梁璋低头吸了一口烟,有太多冲动得压进肺里,烟雾缓缓从鼻尖散出去,他又想起留宿那早看到徐培因半梦半醒换衣服时露出的肌肤,被自己留满了记号,这下总不是他一个人在做笔记了。
手机弹出横幅通知,徐培因总算回复了。
徐培因:你消毒一下吧
梁璋:不是说口水消毒吗?
徐培因:别闹了
烟燃得剩一半,梁璋把烟蒂碾灭在水槽边沿,火星发出一声轻响就熄了,方便他双手回信息。
梁璋:还挺疼的
徐培因:那要去医院吗,我给你报销
梁璋:不用
梁璋:我走的时候门有锁好吗?有点担心
徐培因:锁好了
徐培因:我要休息,不要回复我了
培因哥的底线看来已经是退无可退,梁璋没再纠缠,把剩余的烟头从洗手台捡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池子里落下的烟灰。池子干净了又觉得镜子也该再擦擦,于是忍着腿疼哼着歌把镜柜也收拾干净了。
隔天上班梁璋在食堂没碰见培因哥,晚一点看见他拿着早饭进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小张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徐培因,小跑了两步过去打招呼:“培因哥,周一你又迟到了!”
徐培因停下来瞪他:“要封你考勤标兵吗?”
小张立刻脸色严肃起来:“哥你生气了吗?我不会跟别人说你迟到的。”
梁璋在边上看了赶紧叫他:“张晓晨,过来!你自己显示屏都没开呢,还管上徐总了,大胆!”小张老实晃回来,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再废话下去,徐总虽然不至于真生气,但多少会给他一脚。
上礼拜的周报陆续抄送到梁璋这里,他看进度都没什么问题,隔壁部门报来的数据也是一片红色势头,今年运势不错。邮件通知下来,又到了写述职报告的时候,梁璋把数据表格转到群里,嘱咐相关人员算一下,大家好都写些业绩进去。尤其是小张,下个月转正,还有个转正ppt要做,多加点数字会好看不少。
他敲门进徐培因办公室,听到一声低低的“进来”,推开时正好看到徐培因抬头,手里还拿着签字笔在转。培因哥视线一抬,落在他高领毛衣上,在脖子处明显停了几秒。随后眉头轻蹙,扶额叹了一小口气,像是十分困扰。
梁璋觉得他的反应特有意思,心里顿生出一种得意,故意摸自己的领口往下拽。果然培因哥眉心皱得更深了,在那里深呼吸装作看文件,一只手却抬起来揉太阳穴,像是非常不能接受自己在梁璋身上咬过一口似的。
“别叹气了。”梁璋撑着桌沿,半个身子压过去,马上看到徐培因脸上挂出一副不耐烦又懒得多说的神情。“我是问你vivian有没有发你述职报告的格式,没有的话,她去年的报告我这里有备份,给你同步过去。”
这种小事根本用不到本人过来,他只是爱刷存在感,徐培因知道也没什么办法,放下手里的笔,语气带点敷衍:“没有,你传我一份吧。”
“18号应该会安排全体述职,到时候要你要跟我在会议室坐一天了。”
“什么?”徐培因抬起头明显愣了下,“全体述职要什么?”
“tina估计还没跟你讲,千合年底述职是要每个人都要去念的。到时候会把几个部门领导都放一个屋里,加上tina,从早到晚听部门人员挨个述职,一人10分钟吧。”梁璋解释。
徐培因听完往后靠回椅背:“好麻烦……”
梁璋问:“裕景不用这样?”
“不用每个人都向我述职……我抽两三个听就好。”培因哥又要揉太阳穴,梁璋伸手去拨,让他一下弹开,“别碰我。”
梁璋讪讪缩回手:“我是看你头疼……你来晚了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也没叫我帮你带个早点啥的,下回还是我带吧,省得你迟到。”
“我几点来公司还要向你报备吗?”徐培因冷冷问他,“谁是总监啊?”
共享伤口后不该更敞开心扉吗,结果梁璋居然头次在徐总这里受了冷遇,有些不知所措,大脑短路地张张嘴:“不用不用,我就随便一说。”这句话回完,徐培因把头低下盯着电脑屏幕了,显然不打算再理他。他讨个没趣,也不好赖着,说了句“那我回去了”,慢吞吞关上门。
他回了座位,打开自己去年的述职报告,在里面敲敲打打。
今日态度冷淡,具体行为:拒回消息、没让带饭、回避触碰。
推测:昨晚的行为让他觉得危险,因此想保持距离。袒露过往反而被推远,可能是他怕被看穿。
接下来行动方案:
1.保守派:保持边界,优先让他感到安全、一切尽在掌握中,温水煮青蛙,直到完全放下防备。
2.激进派:干脆找机会说清,逼他表态,打破边界,让他直视我的感情,在明面上追求。
梁璋在工位抉择不出下一步,握着签字笔转了一圈又一圈。碰上个很差的人,以至于身边形成了真空圈,这种体验梁璋感同身受。他是自己慢慢走出来的,应当给培因哥同样久的时间吗?可是时间越久越辛苦,筑起高墙再拆墙会很累,梁璋来拆墙会不会快一点呢?毕竟每次他强硬一点,培因哥最后其实都会选择接受他的冒犯,甚至在短暂的抵抗后展现出某种微妙的依赖……
小罗从他工位路过,瞄一眼电脑说:“哥,你这么早就写述职啊,不会已经写完了吧?”
梁璋鼠标一滑娴熟地翻到文档开头,给他看:“呶,去年的,正看怎么改呢。”几个同事顺势聊起述职打算分几块写,梁璋默默回头,把刚刚在文档里打的字剪切到另一个命名为“工作日报“的文档中。
到了午饭点,小刘问他:“你中午吃啥?”
梁璋一上午脑子其实都没想正事,自然也没点外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回了句:“还没想好,你们吃什么?”
“我们去吃楼后面那个小炒黄牛肉,你来不来?”小刘边说边批外套,看样子已经饿不行了。
还没等梁璋回话,小张冒出个脑袋插嘴:“太辣了,我想吃砂锅米线。”
梁璋笑着呼噜一把他脑袋说:“那行,我跟他们吃炒菜去了,你一个人吃米线吧。”
“你们大部队抛下我一个人!”小张唉声叹气,嘟囔着穿好外套。梁璋正准备跟小刘走,小张突然伸长胳膊朝后面招呼:“培因哥!你午饭点了吗?”
梁璋转头,徐培因正从办公室出来,显然也是要下楼,外套穿得整整齐齐。听见张晓晨喊他就停下来,说:“没有,我下去吃。”
“你吃砂锅米线吗?”小张立刻迎上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他们都去吃辣的,孤立我。”
徐培因微微一笑,和他拉开点距离:“花店旁边那家吗?”小张点头,他思考了下,说,“好啊,那我跟你去吧。”
小罗说:“傻人有傻福,张晓晨这就跟徐总吃饭了。”
徐培因白他一眼:“跟我吃饭又不涨工资,你想吃你也过来。”
小张惊慌:“咱们不是薪资保密吗,可以提吗?”
梁璋这时候该接几句调侃,但难得卡壳,便攥着手机低头假装回消息,一边跟在小刘他们后面走。所有人挤挤吵吵一个电梯,最后分成两拨出去。
他即使有些合理的推测在述职报告中,心里也还不是滋味,于是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装忙,好像要回十万条工作信息。同桌开始热聊电视剧明星八卦,梁璋独自很忙,立起手机。他点开和培因哥的聊天界面,还是培因哥叫他不要回复的那句话,一不小心吃了片满籽的辣椒圈,咳嗽得惊天动地。
小刘赶紧给他递水:“梁哥,没事吧?”
梁璋摆摆手,说不出话,莫莫在旁边指着他:“卷王,饭都不好好吃,活该。”
第31章
培因哥第一天对他公事公办,梁璋觉得可以忍;第二天冷淡,也许是需要时间;第三天没一起吃饭,实在避嫌;第四天开会的时候没有坐在他旁边,梁璋就觉得天塌了,一切想好的行动方案通通无法执行。
难道真是他给培因哥的压力太大了?可他一开始提到那个前任的时候,培因哥虽然恼了,但也很快消气了,那样软和地躺在他怀里。
梁璋很难集中精神再分析徐培因的心理了,千错万错都归他自己好了,是他不够体贴人心情,让培因哥不舒服了。何必强迫培因哥面对这个,如果这样做让他感到害怕、不知所措,那梁璋理应放弃,都是他不好。
他最近都不敢和徐培因有什么身体接触,怕又触犯了人家什么边界,让人又往回缩。除工作谈话,两个人私下聊天梁璋都不敢说一句暧昧的话,直到晚上他花瓶里那朵郁金花独苗开了。
他当时留下的是一支花苞闭得最紧的郁金香,如今也舒展开花瓣支在瓶子里,想必周日送给培因哥的那一小束早该都盛开过了。
他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妈妈,问哪张最好看,选出一张,要发给培因哥他怕冒昧,发朋友圈,又不愿意他和培因哥间的秘密给别人看,折腾一番最后只存在相册里。
梁璋不知道这周末还能不能和徐培因见面。
然而工作并不会为他的恋爱烦恼格外开恩,大会小会不断,该忙还是忙。vivian给他发了信息,说大概这周就会有个跨部门会议,很重要,到时候会拉个群组,如果还算顺利明年就要主忙这么一个大活儿了。
v姐比起培因哥更是千年的狐狸,好在是和梁璋亲近,早在升上去之前就和他透过底——明年可能会有奢侈品相关的跨境电商合作。这是vivian自己的关系,她早年在某知名时尚杂志呆过,和杂志现任主编关系匪浅,出入应酬搭上了这么个项目。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个资源推了她一把,才顺顺利利坐上cmo的位子。
“不出意外的话,全公司都得为这件事忙上忙下,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主导权在咱们部门。”vivian说,“毕竟我还是信小梁你啊。”她指尖夹的细烟往梁璋这边转,梁璋就利落点上。“怎么,你不抽?戒了?”
梁璋点头:“是,稍微管控一下。”
“备孕啊?”
“您瞧我有那工夫成家吗!”梁璋这话一出,v姐又是给他讲了十分钟家是如何重要,以及她和她老公年轻时如何一起打拼,一路走来伉俪情深的故事。他赔笑听着,心里十分怀念前年v姐老公出轨在外面有个十岁的小孩,那段时间领导再没提过她的艺术家老公。
vivian当时很快和一个读大学的年轻男孩约会,没给自己留一点悲伤的时间。徐培因要是有v姐的心态就好了,梁璋就可以很快上位。但去年年中v姐又和老公复合了,说他们双双回归家庭,什么男孩女孩,都用钱打发了,婚外情只是生活调剂……梁璋不会只是徐培因的生活调剂吧?培因哥想回归哪里?
“走神呐?”vivian伸手在他面前比划,“怎么我现在在你这儿说话都不管用了?”
梁璋很快回神,说:“没有啊,肯定是您说话放第一,我是最近有点儿没睡好。”
v姐听了笑笑,也习惯他油嘴滑舌不着调了,抖抖烟灰接着说:“其实我能感觉白总是明显倾向咱们这边主导的,你想,他把徐培因放过来,意思不要太明显——念书时候的亲学弟,裕景的人,法国背景这块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制。到时候要派人出差领队,谁比他合适??”
梁璋听到“亲学弟”三个字就想八卦:“他们关系那么近?也没见公司里经常碰上叙旧啊。”
“咱们是知道他预备用在这上面,其他人可未必都看清楚。避嫌是聪明人该做的,不然谁知道又有什么闲话传。”vivian笑笑,“我听说了,他年前开了个乱讲话的实习生,杀鸡儆猴应该没什么小员工敢触他霉头了。但大李估计瞧他不顺眼,最后怎么样说不准,反正我希望是你们好。”
大李是产品的负责人,跟运营那边的李经理同姓,平日里一个大李一个小李分着叫。梁璋听出来,这台子要是搭起来了,免不了又是争一番主导权落在哪部门。
“你跟徐总聊过了吗?”梁璋问。
“都是市场的,你们两个我都要通知到位啊。”v姐摆摆手示意他走了,“行了,知道现在你俩才是搭子,一荣俱荣,等开会通知吧。”
梁璋眉开眼笑,又是一番感谢v姐提点,给前上司捧舒坦了才走。
他在洗手台抹一把脸,想v姐半天好像说了啥又跟没说似的,其实也就是想来找他叙叙旧,顺便聊一聊出轨老公。而他和培因哥是真的好几天没闲聊,昨天说可能要下雪降温,他想提醒哥多穿一点都怕暧昧,忍了。
结果今天没下雪,甚至有一点太阳,这不靠谱的天气预报,幸亏没说。
水龙头还开着,哗哗流水,旁边突然有人站过来。梁璋用余光扫过,知道是徐培因,于是又洗了一遍手。
他瞄到徐培因的袖口,挽得很高,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臂。梁璋想,培因哥还可以挽袖子,毕竟他留印子的时候都会注意在衣服下面。自己大概要穿一个月高领牙印才会消干净,培因哥还要疏远他。
他站得靠边一些,洗完手多抽了一张纸巾顺手递到培因哥手边。徐培因看他一眼,接过去,慢慢擦手臂上水珠滑过留下的湿痕。
扔了纸巾后,都是回办公区,梁璋自然跟在徐培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