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他老房子着火了 第124节
这些年,除了在政事上,皇帝从未在其余地方费过心思,因为不在意,所以没必要。
只要照着宫里既有的规矩和礼节就能让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又何必浪费心力?
可是自从他碰见沈荷回,一切好似都变了。
他为她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千般爱怜,万般谋算,往日的那些话竟全化作了尘烟,全都不作数。
而他花费这样多的心力,也只是为了不想沈荷回因旁人之语而委屈憋闷。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父亲因被人诬陷,连累她成了罪臣之女,先帝为求娶她,费尽心思找寻证据替她父亲翻案。
当时他替她撑伞,一身青衫潇洒落拓,对她道:“荣嘉,我不会叫你憋闷受屈。”
雨打芭蕉,细丝淋漓不绝,那张好看的脸渐渐同眼前的皇帝重合起来,两个人竟是那样的相像。
太后缓缓阖上双眼。
到底是父子,骨子里的脾性还真随了先帝去了。
西洋钟响动了几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像是认命般将胸中那口气吐出来。
“叫人取我的印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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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道昭告天下的懿旨传到荷回耳中时,正是翌日的午后。
彼时,她用了膳,正懒懒倚在廊下的贵妃椅上晒太阳。
忽然便见沈父和杨氏风风火火地进来,见着她就跪下请安,也不唤她‘皇贵妃’,而是改称‘皇后’。
荷回觉得他们疯了,赶紧让他们住嘴。
“父亲母亲魔怔了?乱喊什么,叫人家听见,当心挨板子。”
她起身左右查看,瞧见宫人们离得远,这才收回视线。
“哎呀,挨什么板子。”杨氏起身,连忙将从外头听来的消息讲给她听。
“说是今早宫中太后下了懿旨,昭告天下,说娘娘您铲除叛贼有功,所以封为皇后,估计不久封后的圣旨就该到咱家来了。”
杨氏高兴得合不拢嘴,毕竟虽是继母,但荷回能封后,她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一双儿女将来也能跟着沾光,哪有不跟着欣喜的道理?
昨日皇帝过来,荷回同他那样闹,她心里
一直打鼓,深怕荷回一个不小心便惹怒龙颜,毕竟若是她被打入冷宫,他们一家老小定也要跟着去喝西北风去。
没成想同她想的全然不同,荷回非但没有受冷落,反而一跃成了大周国母,当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娘娘,知道您有重任在身,可安王如今都伏诛了,您怎么也不说一声,还瞒着我和你爹,这懿旨突如其来的,倒险些将我们吓了一跳。”
沈父跟着点头,他也没想到自家闺女竟有这个胆量,不惧流言蜚语,帮皇爷迷惑早有不臣之心的安王,叫他主动跳出来,让皇帝清除掉这个隐患,否则若是皇爷再去打北戎,安王在后方捣乱,那就不好了。
想到从前自己也同外头人一样,轻视误解过她,一张老脸便羞得通红。
见两人如此这般,荷回整个人早已经呆愣在那里,好半晌,才终于开口询问:“你们确定没听错,是太后下了懿旨?”
“正是哩。”杨氏脸笑开了花,“我们骗娘娘做什么?”
荷回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么自污名声,什么帮助皇帝擒拿反贼,她何时做过这些?
想到皇帝昨日同她说的那番话,整个人越发凌乱。
难不成皇帝所说的未曾利用过她,竟是真的?
荷回唤姚朱拿来幂篱戴上,抬脚就往外走。
杨氏和沈父一脸疑惑地在她身后追,“娘娘这是要去哪儿?待会儿宫里许会有圣旨来。”
话音未落,荷回已然带人出了院子。
两个时辰后,她坐在茶馆角落里,心情久久未曾平复下来。
从宅子出来,一路上耳边所听到的,几乎都是关于她的事儿。
同不久前的对她满腹鄙夷不同,如今提起她,几乎人人都是满口敬佩称赞。
从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到吃茶听曲的权贵,几乎无一例外,偶有几声不同意见,当话从那人口中说出的瞬间,便被众人用言语怼得不敢再开口。
荷回不知如今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只是望着面前杯中的茶水,忽然有股落泪的冲动。
原来。
他都懂啊。
她的不安、她的恐惧,她所有的一切,他统统都明白。
他是如此爱惜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了这样多。
他为她正名,让世人不敢,也不会再轻慢非议她,无论是明面还是私下。
荷回低下头,心口止不住地发烫。
茶馆内喧闹不止,不远处的台上,是说书人在讲《游园惊梦》,锣鼓声响个不停,而周围的茶客们却没几个听的,叽叽喳喳凑在一处,夸赞当今圣上圣明,竟能慧眼识珠,找到这样一位好皇后。
荷回听得耳朵发红,放下茶碗就要起身,却见对面的长凳上忽然出现一身穿缀补氅衣的高大身影。
他就那样静静望着她,并不说话。
荷回却似浑身被定住一般,一动不能动,喉间隐隐有哽咽之感。
半晌,只听那人低声问她:“夫人可否介意在下坐在此处?”
隔着一层薄纱,她能察觉到对方深邃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像是从前多少次耳鬓厮磨时的那样。
再抬眼仔细看,又觉得那视线比以往的还要炽烈和黏腻。
荷回努力平复心绪,缓缓点头:“......郎君请便。”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荷回看不清,只是移开视线,重新将那杯还没吃完的热茶捧在手心里。
“夫人怎得一个人在这儿,家里的夫君没陪你出来?”他问。
茶水的热气顺着杯子沁入荷回手掌心,带来阵阵暖意。
大约真是春天到了的缘故,荷回竟在鼻端闻到一股不知名的花香。
“没有,我同他闹了别扭,独自跑了出来。”
“原来如此。”男人声音醇厚沉稳,指尖轻轻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似乎在为她打抱不平:“夫人生得这般好,说话又和气,你夫君还能同你闹别扭,定然是他的不是。”
“不。”荷回道:“他很好,原是我误解了他,他......”
她顿了顿,接着道:“他一直想着我的。”
男人仍旧是那样拿眼睛幽幽望着她,像是要隔着那层薄薄的幂篱望到她心里去。
“既如此,夫人是原谅他了?”
荷回没吭声。
男人等了半晌,见她不回答,并没有追问,只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枝海棠递了过去。
“我家夫人也同我闹了脾气,跑了出去,这花原是摘给她的,今日见着夫人,觉得甚是投缘,便将此花送给夫人,聊表心意。”
荷回望着那枝盛开的海棠,忽然想起那日她出宫时,瞧见的乾清宫院子里那株新移栽的海棠树,不禁开始心口发热。
原来,那株树是给她瞧的。
“夫人不喜欢?”男人问。
荷回缓缓摇头,“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海棠。”
她抬手,将花枝从男人手中接过,不小心碰到他肌肤,心头一颤,正要抬头,那只手已经被男人当众反手握住。
“夫人的手有些凉。”他说。
荷回看着那株海棠花,没有吭声。
两人本就气质不俗,瞧着不似寻常百姓,如今又维持着这般姿势,大庭广众之下牵起手来,惹得不少人侧目。
想到有人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将两人当做当街勾搭的红杏出墙之人,荷回便耳朵一红,要将手抽出。
男人自然不许,反而牵得重了些。
荷回无奈,只得小声道:“咱们出去。”
男人这才满意,就这么起身牵着她出了茶馆。
外头人头攒动,荷回却一眼就瞧见了埋伏在暗处的锦衣卫,皇帝换另一手,将她牵进一旁的小巷,上了马车。
或许是因为在宫外不想惹人注目,这辆马车并不大,装饰也很普通,两个人进去,便将马车给塞了个满满当当。
“皇爷怎么在这儿?”还没从同他闹别扭的状态中调整过来,荷回略微有些别扭,往远处移了移。
皇帝眼尖瞧见,又伸手将她捞了回来,“坐那么远做什么,也不怕挤着自己。”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大腿挤着大腿,离得十分近,荷回紧攥着那株海棠,呼吸有些灼热。
“皇爷还没回答我的话。”她道。
皇帝叹口气,说:“自然是来找朕的皇后,瞧瞧她今日是不是还在生朕的气。”
一提起这个,荷回便似霜打的茄子,低着头不言语,半晌才道:
“难道不应该么,这么大一件事,您只顾自己去办,也不同我言语一声,叫我好一阵担惊受怕,您说,我这气生得有没有道理?”
与昨日不同,她这番话没有多少委屈,反而多了些撒娇的意味。
皇帝听得心软,沉吟片刻,说道:“你说得对,确实是朕的不是,朕只顾着想给你惊喜,却忘了你这样小的年纪,必然比常人更多了几分担惊受怕。”
他摸了摸荷回的发髻,认真致歉,“朕头一回这样喜欢一个人,没有经验,卿卿原谅朕吧。”
他这一番话说得真诚熨帖,叫人挑不出错来。
荷回抹了下有些发红的眼,说:“往后不许这样了。”
皇帝‘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脸上,心口发烫。
这样可爱,可如何是好。
“皇后心善,朕感激不尽。”
荷回一直被叫皇贵妃,如今忽然被人唤作皇后,十分不适应,又想到皇后之位是皇帝千方百计为她谋算来的,心里更是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