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宝钗也道:“这样的事,于女子来说,定是不好的。”
  莺儿忍不住笑道:“岂止是不好,哪些人又怎么会怜惜,还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
  宝钗觉得莺儿说得过了,咳了两声:“莺儿,旁人的事,莫要多嘴。”
  莺儿撇撇嘴,心里有点不服气,又道:“奶奶也是,都这个时候,还要出去散心,姑娘的嫁妆虽说张罗好,总有不够的。”
  莺儿话里话外,显然是对薛姨妈有所不满的。
  姑娘不好说出来,她们当下人的就帮姑娘说。
  薛姨妈不想在家中见到姨娘和姨娘的儿子,自己出去躲清净了。
  况且如今宝钗定了人家,女生外向,和薛姨妈这个亲妈忽然就不亲了。
  当然,薛姨妈许久没和儿子薛蟠在一处,薛蟠在金陵城内处处被辖制,倒不如庄子里松快。
  宝钗理理手上的针线,神情淡淡的:“母亲高兴就好。”
  若是母亲在,兴许会心疼嫁妆给得太多了,极有可能拿出几样,悄悄添补给薛蟠。薛蟠一个户籍上的死人,必然不能送宝钗出嫁。
  这时候,母亲在与不在,对薛宝钗来说,大抵也没多少区别。
  又过了十来日,那一位丢了女儿的林大人终于抵达金陵城。
  金陵上下官员为林如海接风洗尘。江南节度使一副大义凛然的正气模样,向林如海打包票:“下官必定尽心竭力,为大人寻回爱女!”
  那神情,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
  林如海一手举着杯盏,风轻云淡。
  朗声一笑:“谁说我丢了女儿?疑兵之计尔尔!”
  第172章
  林如海放下杯盏,动作优雅沉稳,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在热闹的宴席上清晰地传开:
  “实不相瞒,此次赴任,一路上惊险重重。若非我略施小计,怕要一日又一日地遭遇水匪滋扰,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抵达此处赴任。”
  座上皆是江南官场举足轻重之人,酒过三巡,众人的兴致愈发高涨。
  江南节度使先前还满面红光,口若悬河地吹嘘着自己治理下的江南如何河清海晏、太平繁荣,胸脯拍得震天响,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称这一方水土在他的管理下,连水匪的影子都瞧不见。
  林如海的话玩笑一般,却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满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刚刚还夸夸其谈的江南节度使,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好似被人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的感觉从耳根蔓延至脖颈。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说不出话,只能尴尬地干笑两声。
  林如海面色从容,起身冲席上诸人作揖,神情诚恳而真挚:“有劳各位同僚为小女忧心了。”
  雕梁画栋间,晨光漏下来,从水面反射出光晕,与桌上的珍馐美馔相互映衬。
  话毕,林如海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手中轻轻转动着莹润的杯盏,一言不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片刻之后,宾客们才回过神来,其中有些人被戳中了心思,却依旧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纷纷夸赞林大人智谋超群,不愧是圣上极为看重之人。
  林如海心中暗自哂笑,他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不过是表面功夫做得漂亮罢了。
  此次遇袭一事,他还没摸出证据,可林如海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如将话挑明了说,毕竟再动他,圣上许是不答应。
  翌日,贾敏精心梳妆打扮后,领着黛玉去参加江南节度使夫人的宴席。
  黛玉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好奇地张望着江南的街景。
  这里的一切都与京城截然不同,街边的建筑风格独具特色,充满了江南水乡的温婉韵味,与记忆中的相似的互相重合。
  街边店铺鳞次栉比,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货架,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果然和京城相比,是另一种热闹。
  抵达节度使府,夫人早已笑意盈盈地在门口相迎,她热情地拉着贾敏和黛玉的手,将她们迎了进去。
  宴席上贾敏和夫人寒暄着家长里短,偶尔提及林如海所说之事,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似是在互相印证着什么。
  黛玉静静地坐在一旁,她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大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和京城一样,都是表面上一团和气,亲密无间,实则暗流涌动,各怀心思。
  这一场宴会过去,金陵城关于林大人爱女的流言,渐渐散去。
  远在京城的史苗收到消息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脸上满是欣慰与安心。
  景幻仙姑果真没有骗人,黛玉果然平安无事。
  她想起之前对黛玉的种种担忧,心中感慨万千。
  贾敏在信中并未详细叙述其中的曲折经过,反而着重细说了如今贾敬的境况。史苗看着信,眉头渐渐皱起。
  眼看贾敬身体每况愈下,荣国府也该早做准备才是。想起原著里贾敬因嗑药过量登仙,而这一回却是真的病了。
  史苗不禁心生忧虑,不知道这变故会给荣国府带来怎样的影响。
  林如海到任之后,凭借着自己卓越的智慧和强硬的手段,将周边治理得井井有条。
  水匪闻风丧胆,再也不敢肆意妄为,江南一带反倒愈发太平。
  众人皆知,倘若林如海再遭遇不测,那无疑是狠狠地打了朝廷的脸。
  林如海闲暇之时,常常会带着黛玉四处游历,领略江南的旖旎风光和风土人情。
  黛玉惊喜地发现,江南的印书局比起京城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这里风气开放,思想自由,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极高。
  她先前因心存疑虑而不敢拿出来的文章,在这里印刷出版后,竟大受欢迎。
  她精心印发的科举题册,也比在京城时更受追捧,每日前来购买的学子络绎不绝,她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且说那一头的薛蟠,吃了个闷亏后,又找不到罪魁祸首,还被薛姨妈狠狠奚落一番,心中郁闷至极。
  他在家里坐立不安,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透顶,便又厚着脸皮要了银子,前往江西贩卖杂货。
  薛姨妈见薛蟠愿意出去做事,心里暗自高兴,况且薛蟠这一走,正好避开了宝钗的婚事,省得他这个做兄长的在一旁尴尬,徒增伤感。
  薛蟠离开后,薛姨妈收拾行囊回到家中,与宝钗亲昵地相处了几日。
  薛姨妈心里清楚,姨娘生的那个儿子,自己是指望不上了,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将来宝钗的夫
  婿身上,盼着他能帮衬薛蟠一二。
  想起甄家那桩没能谋算成功的事,薛姨妈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把宝钗的大好年华真的耗在那里。
  宝钗出嫁的日子,良辰吉日,阳光明媚。
  薛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略有些家底,婚礼办得颇为隆重,十里红妆,风光无限。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地来到薛家。
  宝钗嫁衣华丽,端坐在花轿里,一颗心却忐忑不安。她既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又隐隐有些担忧。
  她嫁的这户人家姓刘,丈夫刘志乃是家中幼子。
  刘家知晓宝钗曾经进宫服侍过贵人,还见过皇上,心中对宝钗便多了几分敬重,一进家门便恭敬地以奶奶称呼她。
  宝钗料理家事,温柔和顺,细致入微,又饱读诗书,识得文墨,时常督促丈夫读书上进。
  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闲暇时,宝钗在屋内为丈夫红袖添香,陪着他一起研读诗书,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
  今年丈夫即将参加科举考试,宝钗比谁都紧张。
  她深知科举对于丈夫和整个家庭的重要性。
  比起那些容貌娇艳的丫鬟在一旁侍奉,宝钗更愿意亲自陪伴丈夫读书,以免丈夫分心。
  偶尔能与丈夫探讨几句圣人之言,宝钗心中便充满了自豪,觉得自己与那些普通女子截然不同,也更能帮衬丈夫。
  近来江南的举子们中悄然流行起几册科举试题模拟。
  薛宝钗虽不太精通应试文章的格律,但也好奇地拿起来翻阅。
  看着书上“林岱”的署名,宝钗心中猛地一动,姓林?
  她心中早有怀疑,此人多半就是黛玉。或许早有人看出了端倪,只是大家碍于情面,都没有说破。
  一日宝钗见丈夫和他的同窗们对这几册模拟题推崇备至,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看这书,恐怕是林大人家那位姑娘的手笔。”
  宝钗丈夫刘志一听,满脸的难以置信,嗤笑一声道:“一介妇人,怎么可能写出这等精妙的言辞。”
  宝钗料到他会有此反应,轻轻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这便是爷不太了解林大人家了,他们向来疼爱女儿,请的都是大儒名流教导她。她虽不能参加科举,却凭借着自己的才学做这等事,大约聊以自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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