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听了宝钗的话,刘志再看这几册模拟题,却越看越觉得处处不妥,总能挑出些毛病,觉得有失偏颇。
  不过刘志也没有和一同考试的学子们声张此事,表面上依旧夸赞模拟题,背地里却偷偷去找其他文章来研读。
  他觉得宝钗的话虽有些道理,但毕竟是妇人之见,科举乃人生大事,还得靠自己慎重抉择,不可轻信他人。
  自得知黛玉平安,林如海顺利赴任以后,荣国府便暂时没了大事。
  几个哥儿今年都要参加科举考试,原先家里预备的模拟考场再度派上了用场。
  清闲已久的贾赦一下子有了差事,他兢兢业业地当起了考官。
  坐在考场上,看着下面奋笔疾书的哥儿们,贾赦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身影。
  贾政文渊馆的同僚们因勤勉治学,都得到了上面的赏赐。
  然而贾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宫里突然想起赏赐他们,全因先前被太上皇廷杖的柳大人死讯传来。皇家妄图掩盖这一桩丑事,欲盖弥彰,想用赏赐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贾政看着那些赏赐,心中满是无奈与悲哀,他深深知晓官场的黑暗与无奈,官场仕途之中,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八月十五刚过,荣国府的门房看到江南来了人,身上还带着孝。
  众人无需多言,便心领神会,定是贾敬不好了。
  史苗近来眼神愈发不好,便把信件交给贾赦查看。
  史苗问道:“你妹妹怎么说?”
  贾赦长叹一声,神情哀伤地回道:“妹妹说敬大哥是吞丹过多而死,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对外便声称是暑天病故。”
  显然,宁国府来报丧的人并未说实话。
  史苗听后,觉得十分讽刺,到了这个时候,贾珍那群人居然开始讲究起名声来?
  史苗对下人吩咐:“先前安排的人派到江南去,等那边丧事一结束,就把惜春丫头接回来。”
  贾赦原本想说惜春终归是贾敬所出,或许应该留在家中守孝,但又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便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世与原著不同,贾敬没有辞官,他在一品大员的位置上去世。
  虽然不得圣上欢心,但向来因宁荣两府还算安分守己,宫里并没有为难,依照礼制给了体面,下旨命贾珍依制袭爵。
  贾敬的丧事在素爱奢华排场的江南办得极为隆重,轰轰烈烈。
  金陵本就是贾家祖地,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金陵上下有名的和尚道士,都被请来做法事,念了一场又一场的经文。
  其中不乏有想趁机攀附贾家的人,如同嗅到腥味的猫,纷纷涌来。宁国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贾珍早已将荣国府送来史苗书信里的劝谏抛到了九霄云外。
  林如海和贾敏都曾劝他不要太过奢靡,可如今贾敬一走,贾珍没了管束,愈发肆无忌惮,仗着要为父亲尽孝的借口,胡作非
  为,无法无天。
  贾敬的丧事在前,就连一众举子极为关心的秋试放榜都得退避三分。
  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围观宁国府的热闹,但今年这一科的秀才们却丝毫不敢大意。
  宝钗的丈夫刘志不出意外地落榜了。
  家中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上前宽慰他,毕竟他还年轻,考场之上,考到白头才大器晚成的人不在少数。
  刘志也努力收拾心情,前去向榜上有名的同窗恭贺。
  一场酒席下来,刘志喝得微醺,满脸通红地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宝钗,他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顿时气急败坏。宝钗见他脸色不善,急忙亲自端了茶水上来。
  刘志却猛地将茶盏朝着宝钗的面门摔过去,若不是宝钗躲避及时,肯定会被滚烫的热水浇个正着。
  刘志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无知蠢妇,看看你干的好事!”
  宝钗心有余悸,捂着胸口,心想他定是喝多了酒在发酒疯,便小心翼翼地应对,声音温柔又委屈:“爷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倒是说清楚,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刘志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多嘴,我怎么会不看模拟试题?今年的考题,那模拟题上早就涉及,都怪你……”
  原来,刘志此番出去与同窗交流后才知道,今年的考题在模拟题上竟然出现过类似的内容。
  刘志家中富裕,早早便买了好几套模拟题,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但凡他当初仔细看过,心中有个印象,说不定就能金榜题名。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模拟题今年押中了,将来未必还有这般好运。
  刘志越想越气,他原本十分推崇那套模拟题,皆因宝钗说那题是女子所出,他才渐渐轻视,不再上心。
  宝钗自然不肯认下这个罪名,不然她就成了丈夫不能中举的千古罪人。
  她眼眶泛红,委屈地辩解道:“我真是冤枉,你们男人做文章的事我又不懂,不过是提了几句那林姑娘的家世罢了,可没说不让大爷看那些文章,怎么能怪我呢?”
  宝钗说得有理有据,刘志却自知理亏又拉不下脸,啐了一口,蛮横道:“若不是你多嘴,何至于生出后面这些事?”
  宝钗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丈夫当夜大闹一场后,便宿在了通房那边。
  那通房丫鬟原本就跟着刘家小爷,自认为是家里的老人,如今见宝钗吃瘪,心中得意洋洋,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宝钗借口母亲病了要回去探望,回到薛家。她刚把委屈说出口,薛姨妈便板起脸来教训她:
  “你已经嫁了人,就该好好服侍丈夫、孝顺公婆。受了点委屈就跑回娘家,像什么话?”
  宝钗听了,心中更加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
  碰巧薛蟠从外省贩货回来,听说了宝钗的事。
  他向来护着妹妹,不管三七二十一,出于商户的本能,马上猜测道:“莫不是她爹是当官的,弄出考题来卖?”
  薛家接触过的官家大多都是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贪婪无比。
  薛蟠得意洋洋地说起这回出去的见闻:“前儿我去江西,就有个卖假考题的被官府抓了,扛着枷锁游街示众,那小子吓得屎尿都兜在**里。”
  宝钗生怕薛蟠说多了惹出祸事,便没有搭理他,又担心薛蟠真去找丈夫理论,让自己更加难堪。
  她只问薛蟠何时再出门做生意。
  薛蟠却以为妹子委屈极了,非要查一查林家的底细,想着若是能抓住个把柄,说不定还能捞点银子。
  他心想王家不就是这样,收了他们家的钱,什么官司都敢接。
  薛家在有些人脉,铺子也多,还真让薛蟠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先前和薛蟠一起被戏耍的随从见过暮雨,可巧那天去给府尹大人家八十岁的老娘送贺礼时,偶然间又看到了那丫头。
  随从赶忙回去向薛蟠报信:“大爷,年前从咱们庄子上跑了的那个姑娘,好像是林家的丫鬟。”
  早前宝钗就说过,薛蟠遇到的人肯定和贾家有关系,让薛蟠就此罢了。
  这林家与贾家渊源颇深,薛蟠想起先前自己被人像耍猴一样戏弄,怒火中烧,羞愤交加,心道一定要找回场子。
  薛蟠冷笑道:“哼!那林家人,真会装模作样!大爷我非得让他们好看!”
  随从见薛蟠暴怒,当即后悔自己多嘴,赶忙想法子拉住薛蟠,给他出主意:“大爷,自古民不与官斗,您要是不高兴,悄悄把那丫头掳来,教训一顿也就罢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薛蟠冷哼一声,只抓一个丫鬟有什么用,妹子受的委屈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笑薛蟠这个身背人命官司的人,如今竟找了个借口,假惺惺地大义凛然起来。
  其实薛蟠自己也有小算盘。父亲对他越来越不满,薛蟠嘴上说着想除掉那个姨娘生的弟弟,可又没那个胆子。
  如今妹子嫁了人,薛家老爷又看重女婿,若薛蟠办成了这件事,让妹夫得了举人功名,全家不得对他感恩戴德?
  薛蟠就是个草包,不知其中深浅,又觉得家中有人撑腰,近来愈发嚣张跋扈,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也不知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薛蟠竟然花银子让人去告发写书的林岱,称其乃是姑苏林家、而今两江总督之女,身为官宦之后,却泄露贩卖考题,天理难容。
  那状子写得文采斐然,声泪俱下,一时间,金陵文坛和官场都为之震动。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第173章
  微风轻柔地拂过秦淮河面,泛起层层涟漪,河畔的垂柳依依,嫩绿的枝条随风摇曳。
  秦淮河畔茶馆酒肆热闹非凡,迁客骚人谈天说地,或品茶饮酒。
  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景象之下,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
  自古以来,科场舞弊便是重案大案,一旦定罪,为了平息众多学子的怒火,主犯必定重罪,从犯也绝不可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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