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凤姐一看,不是什么文房用具,而是实打实的金器。
凤姐连忙拉了巧姐,扑通一声给史苗磕头:
“姐儿,快来给老太太磕头。”
如今凤姐也算是“一从二令三人木”,但也不必哭向金陵。
巧姐跟着母亲,总不至于再被狠舅奸兄算计。
凤姐一路上有贾家人作伴照应,并没有遇到多少难处。
和荣国府的节礼一起,她们顺利到了金陵。
又有贾家可靠下人帮忙,很快就置办了房产铺面,并经营起来。
凤姐如今买的房产,就在金陵城女子聚会的学社旁边,再过去离着衙门也不远。
这地段本就寸土寸金,也是从贾家手里转过来,凤姐才能买到。
挨着衙门,宵小之徒也会掂量几分。
凤姐安顿好一切后,便去拜望黛玉和探春。
她递上写着王熙凤的名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力量。
黛玉和探春见了凤姐,都十分惊喜。
二人早就从信件中知道王熙凤的遭遇,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感叹甄家落井下石,还是庆幸凤姐逃离苦海。
尤其是凤姐还执意带着巧姐,更是让人尊敬。
黛玉和探春亲亲热热迎了王熙凤进去。黛玉笑着说道:“先前听说你来,我就想到了,有一样事,必须你来做。”
王熙凤细细打量黛玉和探春,只见她们孩气淡去了许多,举手投足间透着办事的沉稳,黛玉出尘飘渺,探春英姿飒爽,凤姐一时都看呆了,今后一定要把巧姐养成这个模样。
黛玉和探春也在打量凤姐。
如今的凤姐没了先前常见时的富丽装扮,穿着青蓝褂子,打扮得体素淡,好在一双眼睛,依旧神采飞扬,透着往昔的精明与干练,倒是更加鲜活几分。
黛玉亲亲热热拉了王熙凤坐下,笑道:“咱们学社,缺一个监社,可不就是要你来。”
王熙凤听黛玉这么说,半点没推辞:“既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倘若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只管改就是了。”
她深知自己需要做些事情,积攒些名望,况且在家中办过好几桩大事,她半点也不怯场。
凤姐又道:“我们家巧姐,眼看就要启蒙,我今日来,还想求妹妹们帮忙寻个启蒙的女先生。”
凤姐庆幸来了金陵,这几天她大概打听到,金陵的女私塾不少,不至于耽搁巧姐的功课,兴许还能找到好夫子。
这事光靠钱办不了,需要人来帮忙掌掌眼。
探春笑答道:“这个我们是不太知的,你当了监社,要协助白夫子理事,她识得许多女先生,不如你问问她。”
此处学社原先也是贾家的产业,重新起了屋子,还没取名字。
当下有人带头,金陵城的官员、商户都出资办学。
学社门口立着一块功德碑,上面刻着出资人的名字。
这学社不仅传授技能,更贴近科举考试,已然成为金陵风尚,人人都以能到学社聚会为荣。
宝钗今儿来得早,想着能提前和王熙凤说说话。
王熙凤正在学社里,仔细核对桌椅等文房之物布置,瞧瞧有没有偷工减料的地方。
她神情专注,一时没注意有人来了。
抬头看,却是宝钗。
宝钗径直走进去,笑道:“你来了这么久,也不到我那边去坐一坐。”
凤姐平平淡淡道:“我这几日忙,倒是没时间去哪儿坐坐。”
宝钗见王熙凤神情如此,笑盈盈的,言语间却带出轻慢来:“凤丫头你也是气性大,好端端的,奶奶不做,太过胡来了。”
凤姐以前就泼辣不吃亏,而今没了夫家依仗,性子反而愈发强硬。
薛宝钗以为拿捏到了凤姐短处,不想却实打实碰了个硬钉子。
王熙凤半点没给宝钗留情面,冷冷讥讽:“听说前儿你死了老娘,不回去给你娘好好哭丧,怎么……到我跟前,教训起我来?”
宝钗哪里想到凤姐说话竟能尖刻至此,两家好歹是亲戚,一时气得脸色精彩纷呈:“你……”
王熙凤愈发来劲,叉着腰:“我怎么了?我如今自己过活,与你何干?”
王熙凤心中想着,先前薛家母女在甄家做的那些事,说出来不知谁丢脸呢!
再一想自己被休弃时甄家宝玉的状况,隔三差五请太医,卧床不能动。
凤姐这回几乎是嘲笑,睨了脸色涨红的宝钗一眼:“只可惜,若你愿意再等个一二年,宝二奶奶的位置,兴许就是你的,倒也不必贤惠的帮家里男人各处物色小妾,多划算?”
宝钗终归是嫩了点,承受不住凤姐言语攻击,红着眼眶:“你为何要污蔑我?”
见宝钗吃瘪,凤姐更得意:“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敢对着天发誓,不知道有的人,敢是不敢?”
薛宝钗自然是不敢对天发誓的,先前薛姨妈病重的时候,家里薛老爷懒得再请大夫,她这个做女儿的怕夫家生气,就没有再管。
至于先前在甄家……宝钗捂着脸,泪流满面地走了。
黛玉和探春虽然来的也早,但不及宝钗。
等她们上来时,王熙凤和宝钗已经打过一回机锋。
她们只看见一辆马车匆匆走了,没看清是谁。
一看凤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黛玉脸上神情疑惑,问那边的凤姐:“我们刚才上来……发生了何事?”
凤姐摆弄着一下桌上的文房之物,又拿起掸子,扫一扫灰尘:“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人假惺惺不想来,叫我劝走了。”
凤姐神色恢复如常,黛玉和探春知道凤姐儿办事自然有她的分寸。
若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一套,二人都不如王熙凤,故而也没有深究追问。
眼下有一件烦心事,大家就是想帮也帮不了忙。
谁能想到湘云成婚以后还写信来说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再下一封信,就是问江南有没有善治疗疑难杂症的大夫?
黛玉她们昨晚得了信,今天就把这事告诉凤姐:“云丫头来信,还问咱们这边有没有好大夫……”
王熙凤在这边人脉更不如林家,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况且凤姐经历过那些事,对什么夫妻情分早就看淡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算尽过一回心了,将来不如请了她来散心,也能全你们姊妹之谊。”
看湘云信中描述,那卫若兰病得不轻,凤姐也不好明说,大约是她太悲观了。
没准现在那卫家的一命呜呼了,两人正是情浓时候,留着点情分念想,还是一件好事,反正结果都那样。
不多时,邀请的其他夫人姑娘都到了,众人商议了一回,如何设科目,如何聘用教习,再如何招生的事宜,大约有了个章程,才又散了。
忙过一回,回家路上,黛玉免不得又想起湘云来:“若是云丫头在,她的花样必然是最多的。”
探春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怕下回再有湘云的信,带来的是噩耗。
过不了几日,七月七乞巧刚过,家里的小辈媳妇领着丫鬟们凑了一回趣。
天气热得厉害,纵使有人请客,除非那种必须要去的人家,荣国府上下都挑拣着去,不想遭罪。
史苗也热得很,屋子里放了冰都不能缓解。
贾政媳妇忽然进来,垂着眼,小声道:“老太太,湘云嫁的卫家小爷,殁了。”
卫若兰已经病了将近两个月,荣国府还把先前认识的游医都引荐了一遍,宫里的太医都看过了。
肺上的毛病,紧接着又是腹痛,如果在现代社会,能仔细检查诊断病因。
现在却是病因不明,也治不好,只能一日日地熬着。
所以知道卫若兰病故的消息,史苗早有心理准备。
可怜湘云才几岁?谁能想湘云是他们当中年岁最小,却最先出嫁成家那个?
倘若没有成婚,大不了再做亲事,可能也好过如今守寡。
史苗喃喃道:“难道真真是,改得了运,改不了命?云丫头啊……”
史苗转头就吩咐:“派人去问一问,莫要让人欺辱了她。”
湘云出生先后没了父母,现在又没了丈夫,生死无常,当下医疗不发达的锅,不该让湘云来背。
史苗唯恐有人说出不好的话,荣国府面子虽然不大,也能为湘云撑一撑腰。
贾政媳妇关氏得了吩咐,领命去了。
后来荣国府去的人进来回话,确实有人说湘云犯克,克父母,克丈夫,不过没敢真说得湘云跟前。
史湘云为了躲清净,主动提出去城外守灵,史家特意指了人去陪伴。一来怕湘云年纪轻轻想不开,再来也担心有些人为了让湘云给卫若兰守贞洁名声,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史苗都开始阴谋论起来,是不是卫家公子本来就有什么隐疾,卫家才急着成婚,不过一切随着卫若兰入土为安,皆不可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