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翡 第27节
“好。”
…
夏胤川僵直了半分钟,看着这条灯光华丽的走廊,一步也迈不动,犹如隔着天堑,只能让夏郁翡浓烈色彩的纤细身影逐渐消失在世界里。
他这次摆谱没用,即便是表面保持一派稳沉,不想被外界看去笑话。
忘了是怎么离开的,等夏胤川恍似梦醒地回到夏家庄园时,已经是凌晨的时间点,他早就习惯了进门就有人接衣递茶,当看到走到身前的是披着一身蚕丝白睡袍的夏晞梦,神情愣了下,没接过茶杯,而是开口问:“你母亲呢。”
夏晞梦轻声说:“妈妈身体不适,一早服了药睡了。”
夏胤川神情淡淡,步子很大,走到了宽敞舒适的沙发坐下。
夏晞梦睫毛下的视线一直观察着父亲,可惜寻不见半点儿他关心钟宴红身体状况的迹象。她的恩爱父母之间没有爱情,这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事实。
夏胤川倏地抬头,“晞梦,你叫我什么。”
夏晞梦因这话陷入了微微茫然,“爸爸?”
夏胤川如愿听到这一声,天天听,已经听习惯,夏晞梦虽然略有迟疑,却叫得很自然,就跟夏郁翡叫温树臣一样自然,没有演戏的成分。
他恍然记起,夏郁翡那点伎俩怎么会演戏。
夏郁翡会演戏的时候爱哭,一双生得极漂亮的泪眼二十四小时都在下雨。后来不会演戏了,眸心倔着情绪就再也没哭过,只是偶尔直直望向人不语时,像是蓄起一小片无杂质的湖泊。
“爸,您是不是喝醉了?”夏晞梦眼眸同样澄澈,不掩饰担忧情绪地看向他。
总觉得夏胤川今晚有点儿不对劲。
又琢磨不出。
夏胤川眼皮沉沉地垂着,许久都没再说话。
*
夏郁翡回家之前,还是去吃了那家日料店,她想大概是被温见词教坏了,如今心心念念一样东西,就必须得到它。
怎料,今晚跟好多人都有缘分。
夏郁翡的邻座竟是曲解意,很明显彼此都皆是一愣,紧接着让周边的数名保镖都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在雅间就大打出手了起来。
一个是温家为了她,甘愿解除婚约的太子妃。
一个是曲家从小众星捧月的娇贵大小姐。
保镖偏帮哪个都不行,也无法去拉架。
“你不可以还手的。”曲解意学过几年防身之术,终于险胜一筹,将夏郁翡给压制在了柔软的地垫上,两根手指去掐她美到心惊动魄的脸蛋:“你抢走了我的树臣伯伯和青池伯母,我打你一顿很公平吧。”
曲解意并没有把温见词归划在她的私有物之内,更在意的是温氏夫妇。
夏郁翡没料到她人小却不好惹,但自己也不是真能被随意欺负的主儿,嘴上继续逞能,忽然轻轻笑起来,“那你打吧,打完我,以后你的树臣伯伯和青池伯母就彻底归我了。”
“耍无赖啊。”曲解意天生的微笑唇都不想笑了。
夏郁翡仰头看了眼她,还笑:“曲解意小小姐,请你求你快点动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要反抗,曲解意还能真下得去手。
“你就这么着急吗?我母亲说过美丽之物有了过失也是情理之中的,适当的时候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去原谅。”细细思考片刻,曲解意松了那纤白的两根手指,声音陡然低下来,也间接性承认了夏郁翡的美貌。
怪不得小词哥哥生理性喜欢得无法自拔,近距离看,是怪好看的。
夏郁翡坐起来,见曲解意转过头,栗色长直发将精致脸蛋轮廓挡住了许些,表情不明,也不再说话了。
论事,两人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就只是隔着个温见词。
夏郁翡也思考了片刻,主动说:“我请你吃日料吧,就当赔礼……”
曲解意要得就是她这个服软态度,毕竟要还一副嚣张态度的话,想想都可气,那这仇就真结下了。
不点头就是默许了。
夏郁翡学温见词出手阔绰,把日料菜单上的每一道都点了个遍,还问:“你能喝酒吗?”
曲解意抚平裙摆,小声说:“妈妈不让。”
“那你喝旺仔牛奶吧。”夏郁翡给自己点了几种酒,继而轻松笑了下,“我匀一口给你。”
就一口,曲解意酒量出奇的好,自幼是被沈复抱在手臂上应酬的,尝遍很多种类的,这也是为何曲笔芯不让她在外随意喝酒缘故。
就怕仗着自己酒量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喝。
夏郁翡那一口匀给她也就显得明显不够,两人一顿日料吃到凌晨,把这家店的酒都喝得差不多,偏两家的保镖都不敢催促半句。
到最后,竟是夏郁翡先醉了,说好了她来请客,起身时差点儿没摔倒。
蓦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后面将她搂了过去。
温见词沉沉的嗓音传来:“两个小酒鬼,还不回家?”
夏郁翡这才发现曲解意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垫上睡着了,想细看是不是装的,但是注意力忍不住偏向温见词。
她润了水似的眼睛不要命一样弯着,软着声说:“喝醉了有人领回家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真好,真好……温见词,我喜欢你。”
见温见词一言不发地不给反应,夏郁翡便有点迷茫而委屈地说:“你不喜欢我啊?”
像是要哭。
温见词仿佛叹息了下,继而,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她泛了红的眼睛:“我天生就会喜欢你。”
第24章
日料店的那点酒精还不足以让夏郁翡喝到断片的程度,这晚,她腻腻歪歪地攀附在温见词怀里,清楚记得他格外狠,无论是撕毁她这条漂亮裙子,还是亲密不分地抚摸都带着明显惩罚意味。
惩罚她天黑不知道回家,又与人喝醉,非要磨得她全身汗涔涔地求饶,伴着水声紊乱,迷恋又连连的颤音重复地喃喃着一个名字:“温见词。”
阳光洁白,无声笼罩在一片安静宽敞的主卧里,仿佛衬得环境透着不真实的朦胧。
夏郁翡半梦半醒地睁开浓睫,稍微动了下,温见词也跟着醒来。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半响,继而,他那双极深邃的瑞凤眼里的欲好似整宿没熄般,突然一把攥住了她雪白手腕,压制在枕头上,很轻车熟路地,用最传统的方式做。
夏郁翡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但对他的感觉犹在,很快就全身心放松了下来,咬着唇享用了一会太子爷卖力的顶级服务,见他操人不说话,又有点不适应,故意凑到耳边说:“小词哥哥,你好凶啊。”
温见词快把她腰肢折断了,附近肌肤都掐出了一片红。
他低头凝着她,发起的撞感都极具力量:“哪里凶了?是昨晚带你回家的路上,就被你缠着用手指先解决一次凶。还是你死活不愿下车,非得抬起屁股让我……”
“别说了。”
夏郁翡用脸蛋讨好似的蹭他线条结实分明的胸膛,听着那稳沉有力心跳,呼吸也跟着微颤:“我喝醉了,你应该要原谅一个小醉鬼的任何无理要求。”
夏郁翡必须要承认这点,她昨晚从晚宴意外撞见开始夏胤川开始,即便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在乎,心口却还是被堵着,急需温见词的拥抱亲吻来安抚起伏的情绪。
酒精会麻痹掉脑袋的神经,夏郁翡也分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她好像就此真的跟童年那个奢望不到的冰冷家庭分割出来了,她好像终于得到了一个充满爱的家。
夏郁翡认为是该开心些的,以至于做完后,被子都是湿痕已经无法直视,温见词用一条干净的毯子裹在两人裸着的身上,继而,手臂将她完全搂着没放开。
见她眼尾弯起漂亮弧度,一直都在笑,温见词伸出指腹,擦过那未褪掉的红晕皮肤,似笑非笑地问:“把你笑点操出来了?”
夏郁翡去抓住他修长的手指,也不解释,唇微微张着说:“亲我。”
温见词倒是很愿意配合她这个,好不吝啬地给了很深的亲吻和拥抱,等唇齿间分开时,夏郁翡觉得自己心口的爱意被填得很满,快要溢出来那种。微微仰着脸盯着他,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天生就会喜欢我。”
昨晚哪怕醉酒,却把这句话记得很牢。
夏郁翡想,等她将来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在每次领奖台上,开口的第一句话绝对会是感谢温见词爱她,然后再等百年之后,她要在自己风光大葬的追悼会上,向所有来宾完整地讲述温见词是如何爱她的平生。
甚至,她还要把温见词这句爱她的话,刻在自己的墓碑上,向整个世界炫耀——
温见词,天生就会喜欢她。
半晌,温见词就笑了,他体温偏高的手掌滑向夏郁翡后背,温柔地抚摸她蝴蝶骨:“不用谢谢,宝贝。”
*
接下来夏郁翡的豪门太子妃富贵人生中,即便置身的等级阶层不一样了,她处于高位,但毕竟还活跃在娱乐圈,不可避免会偶遇到夏胤川和钟宴红夫妇。
夏郁翡甚至连招呼都懒得打,她新婚以来,逐渐认知到父亲这么神圣的称呼,不该被夏胤川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渣给玷污。
正如夏胤川当年所言,他没有义务爱她。
夏郁翡同理,也没有义务去爱他。
夏胤川是个传统的家长,父权至上,始终在主观上认定夏郁翡的出生,是在浪费了他跟郁离冬的优良基因,没有承袭半分父母的天赋,戏演不好,做任何事都资质平平。
硬要说遗传,也就那张美艳到毫无缺憾的脸,是复刻了郁离冬的容貌,特别是那一双润得仿佛随时能掉泪珠的大眼睛,无可挑剔的像。
刚离婚那会,夏胤川对郁离冬的情感还是压抑得很浓烈,在很长一段时间割舍不下,逐渐就转化为恨,恨她走得太决绝,一生都强大又美丽,抛夫弃女起来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
而夏郁翡在这个他阴暗又痛苦的阶段,真的很吵闹,一刻都不带停歇,不爱跟着保姆生活,整日就哭着要找爸爸,夏胤川写的一叠叠厚重剧本几乎全部都被她泪水给泡烂过。
她醒来闹个不行,睡觉也不安稳,爱听点热闹声音入眠。
夏胤川只能妥协给她放录音机,看到儿童床上睡熟的小人儿,有时他甚至是怀疑夏郁翡可能是个傻子,是个笨蛋,一出生只是为了被爱……
极度渴望被爱的夏郁翡在成长的过程中,似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夏胤川给不出正常纯粹的父爱,所以逐渐地,就自主偏向郁离冬长了,将从基因里遗传到像他的地方,都一点点从身上残忍撕扯了下来。
如今神智恍然间,夏胤川也会想起,她很幼稚无用地去切除泪腺之前,也有过演技很灵气,是父女难得相处融洽的那段时光。
他半生都未能参悟到,夏郁翡不会演戏了。
是不是因为身为掌镜的他不爱她了,永远固执地将她的降生,视为自己完美导演人生中的失败品,是残缺的,不完整的东西。
将镜头,去爱了另一个承载着他毕生梦想的女儿。
不知哪天起,庄园附近那片绿意盎然的湖泊树林没了鸟叫声。
早晨时,夏晞梦在餐桌上,忽然提起:“翡翠鸟飞走了。”
夏胤川目光落在报纸版头,扫见上面一行醒目地标题,写着温见词在国际财经媒体采访时公开向新婚妻子表露爱意,声称今生有幸才能捡到夏郁翡这颗红宝石。
她再也不是太子爷两根手指就挥之即来的小毛绒玩具。
而是像名字里的那个翡字一样,是稀世珍宝。
好半响,夏胤川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翡翠鸟飞走了。
…
温见词经常跟她说,掉眼泪的本身存在就代表着撒娇的意思,不必感觉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