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甚尔选手得分成功!”
  “等、唔——!”
  “甚尔选手再次得分成功!”
  -
  冬后一阳生。[1]
  寒冬长夜,将在即日过后慢慢地缩短。
  而白昼的时间亦会渐渐地拉长。
  所以,冬至日会被看作是“一个循环新的开始”、是“新生”。
  在回程的路上,
  倚靠甚尔在酣睡的芽生忽然醒了。
  坐在车前的正弦和正雪在低声对话。
  胀相为了避免消耗她太多的咒力也早已回到了影子里,知叶与鹤彩在小聚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执行新的任务了,临走前还夸夸其谈——等几年后她俩攒下足够的钱,也要出资来当芽生的公司的股东。
  回荡在耳边一整天的笑声,终于随着窗外浓浓的夜色而落下帷幕。
  世界重归于静谧与沉默。
  芽生一边擦拭眼角,一边看向车外的夜景,而雪景掩盖下的富士山也依旧伫立在远方。
  “醒了?”
  闭目养神的甚尔倏然感受到肩膀一轻,于是睁开眼去看芽生。
  芽生点点头。
  但她没有马上转过头,而是继续目视着富士山,然后说:“企业的名字就叫‘贺冬’吧,是‘祝贺冬至的到来’的意思。”
  等当她说到后话的时候,神采奕奕的目光却是看向紧挨在身旁的甚尔的。
  我可能没有愿望……
  这是我在试图许下生日愿望时,在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下所意识到的。
  但我很感谢这一天。
  感谢早已记不清模样的妈妈愿意在那个冬至日生下我;感谢这一天的到来;也感谢……
  冬至(とうじ)的读音与他的名字——甚尔(とうじ)相同。
  就仿佛是在说——
  “祝贺甚尔的到来。”
  第54章
  两年后。
  1997年7月23日,京都府。
  “……接下来,有请我校参与本届‘全国中学生书道竞技会’比赛并获奖的同学们上台,特祝贺各位取得佳绩。”
  “其中,三年d班的半田清同学斩获大赏的金奖,三年a班的师走芽生同学获得大赏银奖,恭喜二位!”
  热烈的掌声紧追不下地在会场内响起。
  而后,几位身穿灰白制服的少年少女们纷纷有序地走到台上。
  队伍为首的两人在身前佩戴了浅色的领结,以此象征他们三年级生的身份。
  黑发木着张脸的男生是半田清。
  而正站在他肩膀一侧的则是——
  身高足有一米七七的少女显然比半田清还要高几公分,浓颜系的样貌十分吸睛。及腰的长发宛如是由重重的墨汁染黑的,皮肤却又格外的白皙透亮,若是要形容的话,她更像是位从画技精湛的黑白漫画中走出来的主人公,浓密的睫毛与明亮的眼睛再度形成对比,这番具有攻击性的五官富有极强辨识度的立体感,给人带来的冲击力锋锐如刀。
  但她笑眼弯弯,涂在嘴唇上的唇釉也是如春樱般的淡粉色,等唇角扬起时,扑面而来的少年青春感越发膨胀,于是少女眉目中的侵略感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巧妙地中和了。
  师走芽生上身穿的是校园夏季的白衬常服,贴身的上衣沿着其的身材曲线在腰部的位置被掖到裙摆内,而亮灰色的百褶裙下是笔直的一双长腿。
  她和半田清并肩而站,会场内如昼般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身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依次接过来自校方的授奖。
  等主持人号召观众们对获奖学生们再度鼓掌祝贺,并有请他们下台时,走在一前一后的芽生和半田清也小声碎碎念地聊了起来。
  “暑假我爸大概会开办一个公益向的书道展,你要来看看吗?”
  “公益书展啊,我干脆给你转钱吧,不过大概给多少钱合适呢。”
  少女的腋下夹着中学书道协会颁布的奖状,神情陷入沉思。
  甚尔总说我对金钱的概念有些超出常理。
  所以像这种时候肯定就不能以咒术界,或是往“贺冬”研发项目里砸钱的数额为标准,但这是对有需求帮助的人的捐款,且以半田清明伯父的人品也不会私自挪用这笔钱,所以中间的渠道绝对能让人放心……那当然给的钱能一步到位最好咯。
  真让人纠结啊……
  芽生懒得自讨苦吃思考下去了,她手指怼在脸颊一侧的思考姿势没有变,然后移目看向半田清,问道:“半田,你觉得我应该给多少钱?”
  半田清:“……”
  他沉默了两秒后,开始捂头抓狂道:“别说的好像我邀请你来就是让你花钱的啊,而且说是要给我打钱的这句话简直越想越奇怪,我们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芽生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真正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不会被你察觉到的哦~”
  诅咒师们会利用普通人无法看到术式的特性,偷偷杀人于无形中——当然,对方在使用术式后所留下的咒力残秽,或当场被术师抓个现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不是重点。
  还有不要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恐怖的内容,“真正见不得人的勾当”到底是什么我这辈子都不想知道!
  两股战战的半田清苦不堪言地看向芽生。
  芽生则回以真诚,继续维持着两人间并不同频的脑回路说道:“没关系,你尽管开口就是了,不要有负担。”
  不,我可太有负担了。
  半田清开始后悔邀请眼前这家伙的行为了,或者他不该提及与捐款、公益有关的话题。自己怎么就无论如何都记不住要长教训呢!明知道师走芽生的脑袋维度从小就够奇怪的,但他每次都还是锲而不舍地试图用常人的思维和她沟通。
  倏然,半田清双眼一亮,连憔悴的精神都振奋而起。
  他赶紧挥手,用不怎么大的声音喊道:“禅院,这边。”
  同时对其投去求助的目光。
  禅院。
  禅院雀已经毕业了,所以现在整个校内唯一姓这个姓氏的无非是——
  芽生回身转过头,与正朝向这边走来的禅院甚尔笑了笑。
  ……
  十七岁的甚尔与刚入学时的他相比,并无太大的变化。
  至少对芽生而言没什么差别,比如在两人对视时,她依旧要稍微抬起一点角度的下巴去看对方。当彼此间个头上的差距落在具体数字上时,确实是有缩小的,但放在实际的生活中,仅仅是缩小了四、五厘米的差距其实无法让人感受到有多明显的变化。
  不过嘛……
  现在的甚尔,和芽生最初所梦到的那位“土蜘蛛”倒是长得越来越像了。
  简而言之就是模样变得更成熟了。
  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漂亮姐姐们搭讪的程度。
  就说上个月他陪芽生到新宿的歌舞伎町祓除诅咒时,一路上都不停地被询问“要不要一起去招待大人的店里坐坐”或“有意向当头牌牛郎吗”,凑上前来的有男有女,烟酒气和浓烈的香水味呛进鼻腔。甚尔起初还只是不耐烦地闪躲,或说句简单粗暴的“滚”,结果当他发现芽生同样会成为被拉客的目标后,干脆想出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伸手亲昵地揽住芽生的肩膀,伪装出两人是正在交往中的情侣既视感。
  六月的温度倒也不低,不过夜里的风还是凉的。
  当时芽生外套了件长袖衬衫,在这下面还穿着圆领半袖。甚尔的手掌放在衬衫上,透过单薄的布料感受到来自芽生的温度。
  ……当然,那也可能是他正发热的掌心所散发出热量。
  芽生对他的决定没表示出丝毫的抵触情绪,仍然笑吟吟地
  说自己想起了之前正雪提到的香槟塔,还说怪好奇在现场看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就是那样。”他迎着浑浊的夜风说道,眼前闪过街边两旁的霓虹灯。
  “甚尔有见过?”
  “前不久和一个韩国人打交道,那家伙把地点定在了附近,然后碰巧看到隔壁在开。”
  这下芽生的注意力皆然落到甚尔身上,有点惊讶,“?没有听你提起过。”
  甚尔则含糊其辞道:“嘛,因为对方是个不太靠谱的人,应该不会再有下文了。”
  “哦哦,这样啊。”
  芽生似是听明白地点了点头,然后再无后话了。
  就、不继续问下去吗?
  或者是表现出我跑来这里和人碰面的反感?
  没有被追问的甚尔却是感到心烦意乱,他舌尖顶住牙龈,配合着芽生的步伐往任务所在地继续前行,再垂眸盯住身边人头顶处的发旋。
  “……我只是来换取想要的情报,对方是个油嘴滑舌又不务正业的情报贩子,自称是这边的常客,所以……”
  “知道啦。”
  芽生侧过颀长的颈项,突起的锁骨在霓虹灯下洇出一排浅浅的阴影。
  她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
  “……”甚尔用闲置的另一只手疏散开团聚在眉心处的焦躁感,松了口气随即坦然道,“我倒是希望你能更紧张些。”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