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挟持了班长的诅咒师站在风雨交加的天台上,此时的天色晦暗不明,反而是显得对方的面目表情异常的狰狞。
芽生几乎是和对方同时来到天台上的,她站在了怒不可遏的男人对面,与被后者禁锢在臂肘内侧的无辜女生两两相视,分辨不清是雨还是泪的水迹不断地从女生的脸上
流淌而下。
当她看到芽生后,急忙用哭腔喊道:“师、师走同学!”
芽生没有躲开对方承载着恐惧与求助的视线,就这样直愣愣地看过去,然后低头说道:“抱歉。”
被无视的诅咒师没有耐心地骂骂咧咧道:“喂,你是在小看我吗?”
“小看?”
芽生抬起头,目光如炬,穿过铺天盖地正砸在地面上的雨水,最终笔直无误地落在了男人的脸上,出口的声音似是在咬牙切齿,顿挫有力极了。
她向前迈出了两步,逼得诅咒师赶紧节节后退。
男人高高抬起架在班长脖颈前的刀具,并出声提醒她道:“别轻举妄动,难道你打算不顾这个女人的性命?!”
“……”
芽生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沉默无言地看着他,神情亦如他们上方乌云密布的天空般,是无法被抹开的阴沉和森冷。
这算是触底反弹吗?
因为我正在将他们逼进绝境?
呵。
踩在无辜者性命上的人渣还想要生存空间?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能跑出来这么个愚不可及的蠢货,以为只要——揭穿她生活在普通社会中的身份,或劫持其他人作为人质,就能威胁到她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
“很好,你成功惹恼我了。”
这个诅咒师做出这件事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芽生的眼睛看向瑟缩发抖在雨中的女生,雨水没有模糊她的视线,当看到这位在校园中已经与她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女生时,她的目光软了软,示意“不要怕”。随后,芽生朝举步不前的诅咒师冷笑道:“你刚才好像有谈及付出代价这回事?”
芽生慢慢地咬字问道:
“那……你想好自己能付出怎样的代价了吗?”
诅咒师一愣。
呆呆地动了动嘴唇,“……什么?”
但瓢泼的雨声彻底吞没了他的呢喃。
顷刻间,只见一道亮出紫色光芒的闪电乍然划过了天际,与此同时还有道雷霆破裂的声音响起,如柄巨斧般将连绵不断的雨声也给一并劈开了,最终则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作为结点。
世界的声音再度回归于倾盆大雨中。
猫头鹰外形的式神“鵺”乖顺地煽动双翼,身体的四周还隐隐有电光一闪而过,在昏暗的环境下分外明显。
扑通——
当稳健落地的一瞬间,顺利完工的它便回到了芽生的体内。
不明所以的班长:……?
身为普通人的班长在此时是看不到式神的存在的,她不解地低头看向突然就瘫倒在自己脚旁的陌生男人,对方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而五官已经变成了漆黑无比的焦炭,看不清样貌。
冒雨走到她身边的芽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这家伙是晕过去了。”
班长怯怯地说:“……师走……同学?”
芽生伸手将黏在脸上的头发撩开,弯腰从影子中找出一把雨伞,边打开伞边揽住女生轻轻颤抖的身子。
抚慰似的笑了笑,而后轻声道:“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而将你牵连进来,班长。”
她将伞举到对方的头顶,放缓了语速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先从这里离开吧。”
班长:“那个人……?”
“甚尔会把他交给警察的,这些杂碎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相信我。”
……
校内发生绑架事件,还这么高调。
不论结果会如何处理,就当下而言,少说也是要上个社会新闻的。
芽生是受害者,而且本人的信息也被歹徒恶性曝光了。短期内继续在校活动可能多有不便,于是校方与她商量暂时不用上学、在家休息几天,等校内有关此事的议论渐渐沉淀且案子有进展以后,择日再让她返校。
闻讯后,禅院家过来负责接人的是禅院直毘人,亦是芽生当前户籍上的伯父。
禅院直毘人比起禅院虻矢,在普通人的社会中简直就是个油滑的老油条,他对部分潜规则很是得心应手——指二话不说先掏出一沓钱。
掏完一沓给无辜被牵连进来的班长监护人,紧随其后地又掏出一沓给校方代表。
不管怎么说,先赔偿。
“那个……请问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后,师走同学的父母不过来一趟吗?”校方出面与禅院直毘人会谈的老师问道,看向芽生的目光中闪出谴责与关心。
芽生眨了眨眼睛,语气坦然道:“我没有爸爸和妈妈。”
老师一哽:“……这。”
老师看着头发半干不干还一绺一绺黏在脸上的芽生,瘦瘠的肩膀似乎是薄薄的一张纸片,正倔强地将身上的运动服撑起来。才十七岁的年纪,竟然会对自己的遭遇如此波澜不惊。
再打量三番坐在芽生的身边的某位伯父和兄长(禅院直毘人和甚尔),各个虎背熊腰、面目凶煞……连姓氏都不同的亲戚可户籍却在一起?虽然不排除其父亲是入赘方的可能性,但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难道是因为形单影只而被强势的亲戚们苛责虐待了吗?!
那这个兄长……
也难说不是借“陪读”的名义,而负责监视师走同学行踪的!
老师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她警惕又自认凶狠地瞪了好几眼禅院直毘人和甚尔,而后怜爱地拍了拍芽生的后背,轻声细语却无比坚定地说:“师走同学,生活方面有需要老师帮助的地方吗?”
芽生一愣,摇摇头,“……嗯?没有啊。”
她早就实现财富自由,在禅院家的家中她更是说一不二的一言堂家主,而且重要的人也都在认真地活着。仅剩不多的烦恼全是来自咒术界的——诅咒、诅咒师和总监部高层,身为普通人的老师可没办法帮助她。
老师压低了些声音,将脑袋凑近,追问道:“真的没有吗?不用害怕,老师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芽生:“……”
总感觉是被误会什么了。
“真的没有,谢谢老师的关心。”
-
隔天。
当事人芽生被请到警视厅,前来接待她的年轻人穿着身警服,眼下隐隐发青,边打哈气边给芽生从饮水机中接了杯温水。
等他睁开疲倦的双眼看到芽生的正脸后,整个人立刻精神抖擞地颤了几下,还举着一次性纸杯的手都跟着抖个不停,涣散的眼睛就这样继续直勾勾地看向芽生。
芽生:“?”
年轻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最终磕磕绊绊地说:“家、家主……?”
那杯温水眼看抖得只剩下半杯了,芽生没眼再看下去,干脆直接从对方手中夺出。
“您怎么在这?”年轻人瞬间回神醒了过来,紧张地扫了圈四周,竖起手掌挡在嘴前,悄声问道,“……是年龄造假还到处飙车被抓进来的?”
“……”
芽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句话。
芽生索性边喝水,边岔开话题问道:“禅院家现在连警视厅也安插人手了?”
这话一听,年轻人赶紧呸呸呸,万一被同事听到岂不就变成走后门的关系户或者是卧底了。他给自己澄清道:“您误会了,我是正儿八经从警校毕业又被录取进来的。”
说完就不好意思地抓了两把后脑勺,憨笑道:“这还是多亏了您。”
芽生:“我?”
“哦对,我的名字是禅院正义,您大概对我没印象吧。”禅院正义继续说,“我没有术式,假使继续留在家里的话,等着我的就只有加入躯俱留队这一条道路,然后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但正是因为有您,我才能走出禅院家并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一名警察。”
他说到最后时,还不忘着重强调了下“靠自己”,以表明没有走后门也不是禅院家安插进来的人手。
不过禅院正义很快又埋头扣扣索索地小声说:“当然了,家主您如果需要一点来自我微乎其微的帮助……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肯定会帮您的!”
“行了行了,听着像什么
投名状,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做亏心事。“芽生笑着连连摆手,然后翘起二郎腿问他,“你不知道我来警局是为什么?”
禅院正义坦率地摇头。
“……我这两天一直都在通宵帮同事看录像带,连手机都顾得不上看,刚才领导说是让我先招待一下……受害者?”
禅院正义在说出“受害者”后,神色变得诡异起来,他说:“您还能被欺负呢?”
他想了下,尽管在过去没有机会如此时般与这位家主面对面说话,但有关对方的消息可是件件都没落下过的,尤其是这位大小姐在年仅十三岁时与老家主的那精彩一战,他也是有在现场的——连眼都不敢眨、紧张到屏住呼吸看完的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