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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载雪 第17节

  江绾站在门前接过:“退下吧。”
  房门关上,屋内光景不会再被外面瞧见,谢聿便起了身往里走。
  江绾端着水盆回头看见他走动,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
  直到谢聿在一旁可以倚靠的椅子上坐下,江绾也将水盆和毛巾放到了他身边。
  江绾道:“世子有需要帮忙便唤我,我先去那边了。”
  说完江绾转身就往屏风的另一侧走了去。
  谢聿抬眸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眸底神色不明,直至那道身影彻底转入屏风后,他才开始有了动作。
  他其实有些意外江绾如此冷静。
  但也庆幸她的冷静和安分没有给他添麻烦。
  这种事在以往也时常发生在他身上。
  他在外受伤是常事,时常会因需要隐瞒府上,或是隐瞒外面的眼睛,而独自回屋静养。
  只是现在,他屋中多了个人。
  谢聿褪去外衣露出内里已被鲜血染红大半的交领衫。
  他目光落到一旁盆中的清水,眸光随还未平静的水面一同有了波动。
  江绾坐在屏风后好半晌才听见谢聿那头传来动静。
  她当然心有疑惑,不由思虑谢聿在外发生了什么。
  不让惊动其他人,也不让唤大夫。
  他此前所说的之后会清闲几日莫不是早就准备负伤而归了。
  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饶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她也不会熟视无睹。
  更何况,谢聿是她的丈夫。
  江绾一手撑在桌面,手掌托着下巴胡思乱想着。
  直到屏风后的动静消停下来,谢聿也没有唤声让她去帮忙。
  江绾等得久了,不由在安静的屋内出声:“世子,你好了吗?”
  屏风后传来谢聿的声音:“嗯。”
  江绾起身迈步走去。
  视线刚略过屏风,就被一地猩红血渍刺中眼眸,她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聿抬眸见她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淡声告诉她:“无碍,只是取出伤口中的利器渗了些血,看着吓人罢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在说他今晚吃了什么似的。
  江绾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绪混乱道:“世子的伤上过药了吗?”
  这话刚一说出口,江绾余光就瞥见了桌上被打开也被使用过的药箱。
  此前她就在屋中见过这个堪比矮柜的大箱子,询问过后才得知是谢聿的药箱。
  那时她还在想,谢聿有几个身子,府上有专门的大夫还要自己备上这么大一个药箱。
  现在疑问的解答就摆在了她面前。
  江绾抿住了双唇,压着心口那句“世子该去静思堂歇息了”的话没有说出口。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她与谢聿相处似乎总是如此沉默。
  但眼下的沉默显得僵持又尴尬。
  片刻后,当江绾正要忍不住发问时。
  谢聿自己先开了口:“我今日宿在临风院。”
  江绾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有这般表情,又迅速敛目掩了下去。
  谢聿又道:“接下来几日也都如此。”
  江绾:“……哦。”
  她视线飘忽一瞬,略过屏风看见了屋中床榻。
  是要一起睡吗?
  江绾余光又瞥见血迹。
  还是不要了,她独睡多年,并不知晓自己夜里睡姿如何,若是不安分压着谢聿的伤口,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谢聿应是也不愿与她同榻而眠。
  “你先上榻躺下吧。”
  “那我睡坐榻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聿眸光一沉,微眯了下眼。
  江绾则是讶异,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谢聿负伤失血令他脸色有些苍白,即使沉了脸,看上去也不如平日那般威严,少了几分戾气。
  他站起身来侧对江绾,她便没能看见他的神色,只闻他淡声道:“待会钦羽会入屋收拾这里,你且在里屋待着,我先去沐浴了。”
  江绾微张的双唇找回自己的嗓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谢聿没有多留,迈步朝门前走了去。
  他的伤口在方才顶多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但这会步子已不似刚回来时那般飘忽,好似正常无异。
  谢聿开门走了出去。
  江绾很快听到院中下人讶异向谢聿行礼的声音。
  随后,门前传来低声:“世子妃,小的进来了。”
  江绾这才回过神来,迈步走向里屋,隔着屏风,道:“进来吧。”
  钦羽进屋后动作利索地收拾起方才的残局。
  江绾转身看向床榻,犹豫一瞬后,还是动身躺了上去。
  这张床榻从她嫁入国公府后,便是她一人在睡。
  她喜柔软身下又多垫了两层鹅绒,被褥也换成了她喜欢的藕粉色。
  乍一看好似仍是她独居的闺房,但实则谢聿才是居住此处更久的主人。
  江绾对此应是早有准备的,连那种册子也在成婚前后看了好几次。
  谢聿负伤,今日应是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两人总归是要头一次同床共枕了。
  江绾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钦羽退出屋中时低声禀报了一声。
  过了没一会,便又有开门声传来,是谢聿回了屋。
  屏风后又传来谢聿捣鼓药箱的声音。
  他方才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取出利器,让他得以平静如常地出现在其余下人面前。
  洗去一身血腥换了干净的衣裳后,他才开始为自己的伤口上药包扎。
  这些事他做过多次,已是轻车熟路,习以为常。
  除了手上换药的动静,他唇边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任何痛呼。
  直到他做完一切,欲要熄灭厅堂烛灯时。
  他动作顿了一下,想起屋里还有一人。
  “江绾。”谢聿唤她,不知她是跑到坐榻上待着了,还是憋在床榻的被褥里不出声。
  江绾应声:“怎么了,世子?”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床榻。
  谢聿默了一瞬,道:“我熄灯了。”
  “……好。”
  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厅堂烛灯熄灭,而后是过道,直至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江绾躺在床榻里侧,她把下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不由侧头向外看去。
  视线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只有一道模糊伟岸的轮廓,蒙着暗色逐渐走近到跟前。
  江绾蓦地转回头去,身子躺得笔直,好似自己已经睡着。
  屋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两道声音交错传开,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随后,床榻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江绾呼吸一窒。
  在身侧被褥被撩动的下一瞬,感受到一股热温争先恐后地挤进了被窝里。
  第11章
  江绾憋气许久后终是忍不住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呼气的声音在静谧暗色中尤为明显。
  就躺在一臂之隔的人肯定听见了。
  但屋内仍旧安静,两人皆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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