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陆清影笑着坐在院子里的矮凳上看他俩玩,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两个小不点顿时没了声音,纷纷看向门口,陆清影心一紧,生怕是那帮人。
  她悄声来到门外,看外面的人浑身穿着华贵,不像是闻声寻来的仇人,她还是警惕地问了一声,“谁啊?你们找谁?”
  “小姑娘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来同你谈笔生意。”门外那人笑得温和。
  陆清影却不信,觉得门外这些人莫名其妙,她一个小姑娘,和她谈生意?当她是白痴呢?
  “不谈,你们走吧。”陆清影驱客。
  “既然如此,那让你弟弟锦聿来谈如何?”门外那人道。
  陆清影震惊他知道锦聿的名字,顿时心慌得厉害,她连忙将陆小酒和锦聿拉进屋里,准备从后门逃走,然而门外的人忽然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陆清影将两人藏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那为首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上前来,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气质儒雅随和,一身墨黑色锦袍,手中拿着一把水墨画折扇,他温和笑道:“小姑娘,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同小世子说几句话而已。”
  “我弟弟不认识你,请你离开。”陆清影一脸凶巴巴的,企图吓走对方。
  谢呈锋随即一笑,他看向锦聿,那小孩面白如玉,眉眼浓密如墨,两颊圆润下巴娇俏,低垂眉眼时有佛像之意,谢呈锋十分满意,上次酒楼匆匆一瞥,果然没看走眼。
  “难道小世子就不想为瑞王府报仇雪恨么?”谢呈锋见他眉眼有所松动,继续道:“只要你加入玄鹰阁,我会让人教你武功,成为玄鹰阁的杀手就可以杀光你的仇人………想么?”
  “小聿别听他的!”陆清影连忙道。
  锦聿愣住片刻,忽然猛地摇头,“不想。”
  他不能离开阿姊,他要照看小酒,要同阿姊洗碗赚钱………
  谢呈锋也不恼,他眼神扫了一圈穷到家徒四壁的住处,又道:“不如这样吧,既然是交易,你若是加入玄鹰阁,我每半年给你阿姊五十两如何?这样你阿姊就不用去洗碗赚钱,还能有钱添置家用,你觉得呢?”
  “不可以小聿。”陆清影抓住他的手,眼眶酸涩,“阿姊和小酒不需要你来养活,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也很好不是么?不苦的………”
  锦聿心动了,想着他在酒楼后厨看到阿姊需要洗很多很多碗,洗完一堆又来一堆,等到了冬天,碰那么久的冷水,手都冻皲裂了………
  “可以再加点么?”锦聿绞着手抬头问,“不能让我阿姊和小酒饿着,也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小聿!”陆清影吼他,随即眼泪掉下来,“阿姊和小酒不需要,你听话。”
  “我可以先给你阿姊一百两,多的可就没有了,你要想清楚。”谢呈锋笑道。
  锦聿看向陆清影,他伸手抹掉她的眼泪,陆小酒抱住他,“小聿哥哥………”
  锦聿像是忽然间长大了似的,他板着一张小脸,“你要听阿姊的话。”
  锦聿不知道怎么走出杂里街的,他记得最后谢呈锋的手下给了阿姊一袋子钱,阿姊将它扔回去,他想着那是他赚来的,怎么能扔了呢。
  于是跑回去捡起来塞到他阿姊手中,之后把阿姊和小酒赶回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去到玄鹰阁,在那里遇到了很多同他这般年纪的小孩,男孩女孩都有,他们终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训练,一日复一日,由撕心裂肺的痛苦到疲惫不堪,最后彻底麻木,通过互相残杀进阶,成为一名杀手…………
  ————
  锦聿昏睡了四天,太医说他入了梦魇,所以才迟迟不肯醒来,需要人把他叫醒,于是陆小酒就守在床边唤他。
  “哥………”陆小酒红着眼,他趴在床边,“该醒了,别睡了………”
  也不知锦聿是否听到了陆小酒的呼唤,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他轻喘了一口气,陆小酒见状,忽地一下哭出声,“呜………哥你吓死我了…………”
  锦聿面色苍白脆弱,眉眼恹恹欲睡,呼吸连带着胸口都在震痛,他浑身无力,握住陆小酒的手,示意他不要哭。
  陆小酒怕吵锦聿休息,便忍住不哭,他从小就依赖他阿姊和他哥,如今阿姊走了,他更加想黏着他哥,一刻也不想分开。
  锦聿问他,‘阿姊呢?’
  “太子殿下给阿姊葬在了杂里街我们家的院子里。”一提到陆清影,陆小酒又想哭,他死劲抿着唇憋住。
  锦聿往旁边一挪,轻轻拍了拍身旁。
  陆小酒立马躺上去埋在他哥怀里,呜咽的声音时不时溢出来,锦聿拍着他的后背抚慰,眼泪也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滑落。
  萧折渊听闻锦聿醒来,匆匆从书房赶来,见两兄弟难过的心情尚未平复,又感受到锦聿对他视而不见,于是就只看了一眼没去打扰。
  “哥,你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陆小酒问他。
  锦聿点头。
  陆小酒连忙下去将他扶坐起来,从陈宝手中接过一碗绿豆百合粥,吹冷了喂给锦聿吃。
  “哥,你和太子殿下………”陆小酒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想起这几日太子殿下对他哥的紧张担忧,不像是对一个小侍那样的照顾,况且这是长乐殿,他听春樱姑娘说,这是殿下的寝殿,哥住在殿下的寝殿………
  “他这几日都让太医来给你诊脉施针,晚上也自己守在长乐殿照顾你,你和他………太子殿下是喜欢你么?”陆小酒问。
  锦聿神情恹恹,‘不是。’
  “那他为何………!”陆小酒忽然生起气来,他分明看到太子殿下坐在床边握住他哥的手,还亲上去,如果不是喜欢,那太子殿下为何要这般!这是把他哥当什么了?!
  “他是不是强迫你了?!”陆小酒怒气冲冲,一想到他哥受人胁迫桎梏,不得不委身于人,他就火气冲天,匆匆站起身,“我找他算账!”
  锦聿一把拽住他,他气息不稳,抬手不紧不慢地比划着,‘你再等等,哥一定带你回乡下,好么?’
  陆小酒一阵心酸,他忍住眼泪,“好………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东宫太子书房———
  蝶儿伏跪在地上,她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蝶儿一年前便潜伏在二皇子身边,虽不是贴身宫女,但跟紫金宫的宫女太监打成一片,各种小道消息都摸得一清二楚,谁曾想两个月前来了个叫袁福的小太监在二皇子身边伺候着,各处打点提防,对她们更是谨慎防备,这次还放出假消息让太子殿下的人没能及时去营救。
  萧折渊这几日守在锦聿床前,赵太医说他毒入骨髓,毒发时会全身如凿骨之痛,毒发后体弱虚无,那人还时常入梦魇,片刻离不得人,他也不敢合眼。
  没曾想一朝圣旨下,要让他远赴南陵受监职,若是从前,他去就去了,必将闹得个天翻地覆,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然而现在他得斟酌,锦聿的身体不能受冻,更别提长途跋涉去南陵。
  可也不能让他留在东宫,萧立恒不会放过他。
  接二连三的事让萧折渊没了好脸色,他脸色阴沉,浑身戾气勃发,凶悍强势,他低声道了一句,“一群废物。”
  闻言,蝶儿屏息凝神,将头埋得更低些,尘钦也连忙跪下,又听见萧折渊道:“孤让你操练影卫,这就是你操练的结果?杀几个无名小卒你就觉得很厉害了是么?”
  “属下知罪,属下一定督促羽麟卫多加操练。”尘钦头埋低,语气紧张。
  萧折渊冷‘哼’一声,“操练羽麟卫一事让蝶儿去,她现在身份暴露,不适合再去潜伏打探,你去准备一下启程去南陵的具体事宜。”
  “是。”
  蝶儿和尘钦退下,萧折渊又唤来尘冥。
  “殿下。”
  萧折渊起身,他眼神凛然地看向尘冥,“陆清影的死得有个人来抵罪偿还,不然他会怪孤,你派人去杀了他,他必须死,明白么?”
  “是。”
  ————
  长乐殿中地龙暖和,还另外放置了六盆碳火,对格外怕冷以及身体虚弱的锦聿来说正好,然而对于身体康健体格好的萧折渊来说,实在是太过闷热,他一进殿中来,就跟身处火笼一般,只能先褪去外衣,才朝里面走进去。
  锦聿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靠坐在床头,他眉眼饧涩,余光瞥到萧折渊进来,垂眸没多看他一眼,只是在那人坐在床边准备握住他手时,他无声躲开了。
  萧折渊压着眉头,抬眸看着锦聿,见他脸上的冷漠恨意,他冷声质问,“你在恨孤?”
  锦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冷若寒霜的恨意让萧折渊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抓住锦聿的手腕,厉声道:“不是孤杀的你阿姊,是萧折瑾杀的你阿姊,你的仇人是他不是孤!”
  锦聿挣脱他的手,‘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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