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陆清影被他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捏了一下他的小脸,“阿姊模仿你的字不就行了?”
  “好好好!”锦聿觉得可行,于是心安理得地将毛笔递到陆清影手中,小短腿倒腾着飞奔出书房,同陆小酒在院子里数池塘里的鲤鱼。
  锦聿同陆清影和陆小酒的关系如同亲姐弟,这样欢快的日子在锦聿的记忆中持续了两年,直到某个深夜,他白日里玩累了,夜里就睡得特别熟,睡得四仰八叉的,却被外面的惊呼声吵醒。
  “娘………”锦聿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奶声奶气的,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外面火光冲天,这时陆清影忽然冲进来抱起他就往外跑。
  “阿姊!”锦聿惊呼一声,出了寝房,他这才看清周遭的景象,四周都是势不可挡的熊熊烈火,小厮婢女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天际,惊悚的场面令人寒颤。
  锦凤年和苏玉青匆匆跑进来,一把将他抱住,他听到娘哽咽压抑着的哭声,让他也忍不住心慌害怕,“娘………”
  “该来的躲不过。”锦凤年叹了一声,“眼拙不明,让人蒙受冤屈,只是可怜了我的儿………”
  苏玉青痛苦地摇头,她捧着锦聿的脸泣不成声,“小聿还那么小,他何其无辜啊………”
  锦聿不知道爹娘在说些什么,只是害怕地哭出声,他听到外头的厮杀声不绝于耳,随即他爹抱着他飞快地走到书房,锦聿才知道,书架后方有条幽深的密道。
  陆清影的娘牵着她跟小酒也匆匆赶来,苏玉青连忙将三小孩往密道里推,“走吧,赶紧走。”
  “去哪儿?爹娘不和我们一起么?”锦聿死死地攥着苏玉青的衣袖,泪眼朦胧地盯着爹娘看。
  “爹愧对镇国公府,若是赎罪能换来你活下去,往后恩怨若是能两清牵扯不到你,爹也无憾了,走吧。”锦凤年朝他说道。
  “不要………我要跟爹娘在一起………”锦聿哭诉着。
  大火已然将书房围困,苏玉青蹲下身抹掉他的眼泪,心中痛不欲生。
  “不要为爹娘报仇,这世间的仇恨报不完的,你跟着阿姊和小酒,走得越远越好,好好活下去,爹娘会保佑你。”苏玉青在烈火之中捧着他的脸,眸光含泪,千叮万嘱,最后将他推给阿姊。
  陆清影抓住锦聿,看向她娘,奶娘朝她一笑,“走吧,照顾好小少爷。”
  丈夫死了,她的命是苏玉青所救,誓必生是瑞王府的人,死是瑞王府的鬼。
  陆清影满脸是泪,最终带着锦聿和小酒逃进密道。
  看着锦凤年亲手关掉密道的门,锦聿忍不住折身往回跑,陆清影一把将他抱住,“小聿!”
  “爹!娘!”
  稚气的声音被隔绝,从此阴阳两隔。
  萧折渊察觉到身旁人不安的情绪,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了什么,他蓦地睁开眼,见怀里人身子发颤、泪流满面,他立马把人叫醒,“聿儿?”
  锦聿陡然间睁开眼,惊出一身冷汗,他坐起身,惊魂未定。
  “做噩梦了?”萧折渊起身将人搂住,手帕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锦聿喘着气,嘴唇轻颤心绪不宁,他抬头茫然地看着萧折渊。
  往后恩怨若是能两清牵扯不到你,爹也无憾了………
  赎罪、报仇、仇是报不完的………
  可是这冤仇他还未报,就又多了一丝情………
  他愧对爹娘、更愧对阿姊,如果元隆帝寿辰那日他没去,或许元隆帝压根就记不起他这个人,也不会牵连了阿姊。
  锦聿头疼欲裂,胸闷坠痛,他蓦地推开萧折渊趴到床边吐了一口血。
  “聿儿!”萧折渊心急如焚,连忙扶住他,“来人!”
  长乐殿灯火彻夜长明,锦聿未昏睡,他瞧着太医给他诊脉,说着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病症,他收回手,转过身不再搭理任何人。
  萧折渊盯着他的背影,想问些什么,但想着这人方才吐血令他心惊的模样,最终没问出口。
  接下来的几日,锦聿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老是望着某处出神,萧折渊叫了好几声才将人叫回神。
  “你不开心?”萧折渊握住他的手,虽是疑问,却很笃定。
  近些时日锦聿总是一副神游天外,郁郁寡欢的模样,看得人心焦。
  锦聿垂眸,他缓慢抽出萧折渊握住的手,未回应他的话。
  萧折渊凝视着他,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你会说话了。”
  锦聿诧异地看着他,萧折渊又继续道:“那日你做了噩梦,孤听到你呓语,那不是幻听。”
  因怀里的人入了梦魇不安,故而他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锦聿小声叫了一声‘娘’,想必做的梦是有关瑞王府的。
  赵太医说给锦聿开的药方有治哑药的效果,锦聿喝了这么久,早就不知何时会说了话,只是一直瞒着他。
  “何时?”萧折渊审视一般质问他。
  锦聿双眼戒备地看着他,随即起身离开。
  萧折渊坐在原地未动,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第47章 阴阳
  深宫覆雪,白茫茫一片。
  玄鹰阁的暗卫传来急报,袁福立马回禀君后,在得知南陵兵马朝着长安赶来,又在途中与一支突起的军队会合,这下柳君彦才蓦然反应过来,原来萧折渊早已暗度陈仓,私下里偷偷招兵买马,就为了不日后起兵造反!
  柳君彦立马拍案道:“将西境兵马尽数召回。”
  “君后,西境兵马镇守匈奴,若是擅自离守,恐怕匈奴会趁机攻打,到时多生事端啊。”袁福提醒他。
  “难道让本宫坐以待毙么?”柳君彦一怒,“等萧折渊的兵马打进宫来!别说你我了,陛下都难逃一死!去!让柳钧明立马率兵前往长安护驾!”
  “是。”袁福匆匆下去。
  柳君彦又看向一旁心神不宁的萧折钰,“你还要让本宫等多久?萧折渊如此明目张胆,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司徒悠死不了,那世子也死不了!白白浪费元朔节这行刺的好时机!”
  萧折钰垂着头,“太子近日派人盯着儿臣,儿臣不敢轻易动手。”
  “同样贵为皇子,陛下的血脉,怎的你就比他差劲?”柳君彦眼神犀利语气鄙夷,“他能买通你身边的人,你就不能买通他身边的人么?”
  萧折钰被贬低得一无是处,却不敢多言,只能忍气吞声应下。
  待萧折钰离开后,柳君彦起身,“去乾清殿。”
  风声也传到了元隆帝耳朵里,尤其是听了柳君彦的话,更加确信了,他恼羞成怒,“太子真是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他!他却不知感恩,几次三番跟朕作对!”
  元隆帝下令道:“来人,传朕旨意!宣凉州刺史觐见!”
  东宫———
  寒风凛冽刺骨,萧折渊伺候人泡完药浴,拥着人躺在床上,他手指缠绕着怀里人乌黑柔顺的一缕发丝,低声道:“孤想听一听聿儿的声音,你叫一声孤的表字可好?”
  锦聿充耳不闻,枕着他的臂弯闭着眼假寐。
  萧折渊眼底晦暗不明,他道:“孤以为,聿儿明了孤的心意,尝试着接纳孤的心意,原来是孤多想了。”
  前几日那心甘情愿的顺从,对他伤势的关怀担忧,就像一场梦一样,让人觉得不真实,萧折渊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语气纵容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罢了,你不能接受孤的心意,孤也不会强求你,但你得明白孤的心意不假。”
  锦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又听到他道:“孤那日救你,你大可不必感动当做恩情,孤不会让你死,同样也不会放你离开。”
  锦聿闻言眼眸一冷,他蓦地握拳,直直地对着眼前人的胸口一拳锤上去,力气不轻不重,萧折渊闷笑一声,他将人搂入怀里,摸着他的后脑勺,“这次没上次打得重,孤就当聿儿在撒娇了。”
  ‘…………’锦聿无言。
  当萧折渊的吻落在他的嘴角时,锦聿没再乖乖承受,他偏过脸转过身,背对着萧折渊睡去。
  萧折渊不以为然,目光盯着他的背影,他从后拥着人,握住他的手腕亲吻他的耳尖,他沉声道:“再过几日………聿儿不必拘于东宫,这皇宫上下任你为所欲为。”
  锦聿没听懂萧折渊话里的意思,没来得及多想,就忍不住困意睡过去,直到翌日清晨,锦聿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前站定后又安静下来了,他睁开眼坐起身,似乎隐隐约约看到殿外的身影。
  锦聿正要起身披上大氅去一探究竟,这时陆小酒推开长乐殿的殿门匆匆走进来,他慌里慌张地扑到锦聿怀中,“哥………”
  锦聿连忙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发生何事了?’
  “子卿哥说,这几日太子殿下要起兵攻打皇宫,让我来长乐殿挨着你一起。”陆小酒惊魂未定,他方才在外看到来来去去的士兵井条有序地将长乐殿包围起来,宫里的人都闷不吭声,行路匆匆,那气势氛围太吓人,他从未见过这种,吓得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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