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锦聿浑身发颤,眼眸红润,他拔出剑,手起刀落,一剑抹了他的脖子,一道血迹喷涌而出,洒在灰旧脏乱的墙上………
柳君彦目眦尽裂,随即头便垂下去,再没了生气………
锦聿将剑扔在地上,踉跄一步,萧折渊大步上前将他接住,“聿儿………”
锦聿推开他,转身离开,萧折渊愣在原地,他顿时间心灰意冷,心中悲痛到无法呼吸,他深喘着气,神色恍惚了片刻后,追着锦聿去。
锦聿走出天牢,外头的天色刺眼,他似乎消耗了所有力气,蓦地腿一软便跪在地上,他攥紧手心垂着头,眼眸逐渐湿润,柳君彦的话像是一根刺一样卡在他的心头,他拔不掉,也无法随着时间的消逝将它磨灭,它时不时就隐隐作痛,提醒着锦聿发生过的一切罪孽。
“聿儿………”萧折渊将他紧紧抱住,捧着他的脸,感受到指尖的湿润,怀里人哭得无声无息,萧折渊顿时心痛如绞,将他抱上马车去。
回到龙涎殿,锦聿已经昏睡过去了,萧折渊传来太医诊治,说是悲伤过度才导致的晕厥,萧折渊坐在床头默默看了半晌,起身离开了。
“照看好君后。”萧折渊吩咐。
“是。”
太和殿,当得知陛下要御驾亲征时,朝廷上一片喧哗,有人反对担忧、有人觉得甚好,还有人暗自窃喜不语。
东太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虽说北境沦陷,但匈奴尚未攻破,您贵为九五之尊,怎可轻易御驾亲征,您若是走了,这朝中又有谁来主持?”
“是啊陛下。”另一个老臣附和道:“我大雍还沦落不到需要陛下您亲自出征的地步,陛下慎重琢之。”
因锦聿昨日去了竹屋,萧折渊便一整夜没合眼,他心中摇摆不定,想着锦聿会回来,只是去玩玩而已,可又想着锦聿呆在这宫里烦闷,他不喜这里,不会回来了,于是他就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等锦聿回来时,他松了一口气。
到了这朝堂上,他听着文武百官的话更是头疼欲裂,斥了一声,“够了!”
朝堂下瞬间鸦雀无声,他缓缓抬眸,道:“朕心意已决,不必再劝,御驾亲征鼓舞士气,若是我大雍士兵见状能重拾信心,守护好我大雍国土,此去不虚此行,至于众爱卿所担忧的事情,朕自有斟酌,君后同朕执掌玉玺,遇事不决待由他定夺。”
御驾亲征在萧折渊看来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北境军心不稳,他若是亲自去,便能稳定军心扭转局面,再者,那人看着他心烦,还得了心病,他这一离开,那人身子兴许会好些………
然而他这话一出,朝廷上下皆惊,先前拟旨册封时就让他们大吃一惊,如今更是觉得惊骇,陛下对君后的纵容宠爱程度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退朝。”萧折渊无视掉下面一群人一脸震惊的模样,离开了。
“恭送陛下。”
————
入夜,锦聿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从竹屋抱回来的兔子,那兔子熟悉锦聿的味道,窝在他的怀里更是乖巧可人,被瘦长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那兔子便缓缓闭着眼………
萧折渊轻声走进去,他坐在床边,看着锦聿怀里的兔子,勾唇笑着问锦聿,“竹屋抱回来的?”
锦聿神情淡淡,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兔子不语。
萧折渊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伸出藏在宽大衣袖下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抓住锦聿的手,不等锦聿挣脱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他的掌心里,锦聿一看,手中躺着一块虎符,他略感诧异地看向萧折渊。
萧折渊目光温柔地看着他道:“这是调遣龙骑军的虎符,朕将它交给你,若是宫中事变,龙骑军任你差遣。”
锦聿还是不明白,为何要给他虎符,他清凌凌的黑眸不明所以地看着萧折渊。
萧折渊觉得锦聿懵懵懂懂的时候甚是可爱,他低落的情绪忽然间好了起来,扬起嘴角,“明日朕便要率兵去北境,不知何时回来,朕若是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每日药膳和汤药不可落下………”
‘砰’!
锦聿忽然将手中的虎符扔出去,如烫手山芋一般,他心里像是挨了一击重锤,又闷又疼,他瞪着萧折渊。
“又生朕的气…………”萧折渊语气无奈纵容,他起身去捡虎符,坐回去,“朕走了,就不讨你烦了。”
“这宫中事务有康总管在,你不必操劳,朕将尘钦留在你身边,陪你解解闷。”萧折渊说完又自嘲一笑,“不过聿儿无趣了大概会回铜雀山去。”
锦聿心里闷闷地说不出话来,像是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他依旧看着萧折渊,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折渊眼眸黯淡,悲凉一笑,“若是朕死了,你便离开吧………这深宫锁不住人,朕也不想困你一辈子………”
‘啪’地一声。
锦聿蓦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神色愠怒,却说不清缘由,大概是这人想囚着他就囚着他,想让他就让他走,跟件物什一样………
但听到‘死’字的时候,他心中蓦地抽搐,惊慌一瞬。
萧折渊以为这人是烦极了他,他也不多说了,只是再三叮嘱道:“过几日便入秋了,多穿衣服,注意保暖,若是想回铜雀山,更是要谨细些,朕会跟尘钦多加嘱咐,睡吧。”
锦聿却不想睡,他几次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他看着萧折渊起身离去,微微抬手想拽住他的衣角,却最终收回来,他感到胸闷窒息,这股不顺心来得莫名其妙的…………
萧折渊睡在了偏殿,锦聿侧过身看着身旁不见了的人,他忽然一锤锤在萧折渊惯睡的枕头上,随即缓缓平复心绪,尝试着入睡………
罢了………他该感到庆幸,这人不在身边,他就自由了………
翌日,长安城门口,萧折渊身披甲胄头戴兜鍪,骑在高大的马上,气势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身后是严阵以待的明雍军,他一扯缰绳骑着马出了城,走出不远后,他回头一望,见那城墙人并没有他想见的那人,心中不免苦涩。
“驾!”
浩浩荡荡的大军离去………
龙涎殿,锦聿坐在床边,听到尘钦禀报萧折渊已率兵离开时,他心下一沉,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地攥紧。
“北境………不是司徒悠、镇守么?”锦聿缓缓抬眸,淡淡地问尘钦,“为何他要去?”
尘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君后不知道镇北将军已故的消息,他颤抖着眼睫,翕动着嘴唇,最终叹了口气道:“镇北将军一年前就已在西境战死殉国,陛下追封他为神威大将军。”
锦聿怔怔地看着尘钦,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60章 信封
晚夏微凉,竹屋后的竹林里,锦聿披着大衣跪坐在陆小酒坟前,尘钦跟在他身旁,谢承云撑在窗台上,看着那跪坐的身影,又看向那墓碑,他眼眸淡然,“司徒悠………今年十九了吧?”
尘钦点头,“他与陛下一般大,殉国时刚成年。”
谢承云闻言,叹了一口气,觉得惋惜。
锦聿看着陆小酒的墓碑,眸中凄凉悲伤,他伸手抚摸着陆小酒的刻字,手中握着小酒送的平安符,小酒缝制了两个平安符,一个给了他,一个给了司徒悠,除了阿姊和他,小酒最希望的,应该就是看到司徒悠平安………
小酒从未与他说过他对司徒悠的心思,但他看得出来………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情意相通,却恐怕都互相未表明出来………
“天上、也有星星…………小酒………”锦聿轻声说着,“你要幸福………”
他脸色苍白脆弱,身影也单薄,静静跪坐着时,连气息都难以感知到,谢承云从窗口翻身出来,他把住锦聿的脉,不禁皱起眉头,他嗤笑一声,“你说你,人走了你这心病反而更淤堵了,怎么?听闻司徒悠战死了,你担心他了?”
锦聿收回手,心里沉甸甸的,还夹着一股酸楚,他面目表情地看向谢承云,“没有。”
他起身,又听见谢承云浅叹一口气,“你啊,就是脸皮薄说不得,一说中你心思你就生气。”
锦聿脚步一顿,手心连同着心脏痉挛了一般,跟一根刺扎进去了一样疼,他看向小酒的墓。
‘我希望哥开心,希望哥摒弃一切杂念重新获得幸福,就如同你在瑞王府的日子一般,若是哥喜欢太子殿下,可以不要痛苦纠结么?’
‘我没有痛苦和纠结,我不喜欢他。’
‘哥说谎。’
‘你就是脸皮薄听不得………’
锦聿心里跟堵着一股气一般,怎么喘也顺不过气,憋在心里又闷又疼,他神色恍惚,转身离开,有几分落荒而逃的错觉。
谢承云盯着他的背影离去,眼眸逐渐黯淡。
你终究还是喜欢他的………
院子里,锦聿如同往常那般躺在椅子里,他闭眼假寐,怀里的兔子东闻闻西嗅嗅,随后爬在他的胸口趴下,谢承云过来将兔子拎起来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