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可以!
但是森维尔才不在乎。他抱自己的虫崽怎么了?是个蛋的时候能抱着飞,成年了就不行了?这是什么道理。
一路冲进庄园,塔泊亚刚落地就趴在沙发上,等着被迫坐过山车的后遗症过去。
没良心的雌父蹲在他旁边长吁短叹,雪上加霜。
“崽,你不行诶。怎么越长越回去了?你虫蛋期我抱你飞都没事的。”
……你也知道那是个没发育完全的虫蛋啊。
塔泊亚晕头转向,连抬手指责他雌父的力气都没有。头顶忽然落下轻柔的力道,温柔梳理着他的精神域。
清泠泠的信息素和嗓音一同被塔泊亚的感官接收到。
“森维尔,你刚才说什么?你带着虫蛋玩什么了?”
“嗯?”
原本嚣张的雌父顿时哑声,一个字不敢多说。
兰芙细致地梳理长子的精神域,娴熟温柔,哪怕五年没做过了。
长指抚顺塔泊亚火红的卷发,如同对待一只幼年期的虫崽,仿佛这些年的矛盾隔阂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一家。
雄父突然的温柔让塔泊亚鼻尖发酸,毕竟他离家前说的那番话,着实诛心、狠辣。
“受委屈了?”
长子混乱纠结的精神丝早已告诉兰芙一切,就如他预料的那般,梅菲利尔并非良配,他们也不可能长久。
兰芙轻轻抱起他离家出走的孩子,搂在怀里,抚顺脊背,柔声哄道:
“吃苦了吧?雄父在呢,没事。”
被自家雄主一句话吓成鹌鹑的森维尔在一旁小声插话:
“雌父也在呢。”
天知道他看到离家多年的长子时有多激动,再一看,发现自家孩子站在悬崖边,吓得森维尔光速赶过去,一把抱走。
形势紧急,他都没来得及考虑他雄主的意见。不过,还好还好,这两只再见面没有剑拔弩张,唇枪舌战,还是很温馨的家虫会面场景。
森维尔蠢蠢欲动打算加入其中。
塔泊亚趴在雄父肩头,精神域被梳理得通明透彻,脊梁上的抚摸又过于温柔,终于,他小小声地给雄父道歉:
“对不起……雄父,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兰芙闻言,手都没有一丝停顿。不可否认,塔泊亚的那些恶语也确实点醒了他,所以在卡洛莓斯的婚事上,他确凿征求过幼子的意见,才同意和塔洛西家族联姻。
只是可惜,他的两个孩子无论是热烈还是温顺,似乎都没能得到应有的幸福。
“也不算全错。”
兰芙轻描淡写揭过了那场让亲缘决裂的争吵,五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冲动的模样,也都得到了现实的教训。
一向最犟的孩子都率先道歉了,他再紧抓着不放,或是借机指责都不合适。
当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呢,崽崽?”
克里希家族确实缺政坛的虫脉,而他们又手握梅菲利尔最大把柄,利用梅菲利尔打入政治界当然是最好的选项。
但,那是伤他孩子心的渣滓。
不配留在克里希家。
第35章
离婚协议早就拟好了,只是塔泊亚一直没拿给梅菲利尔签字。
心声和书面文字再怎么冠冕堂皇、落落大方都行,到真正要迈出那一步时,总会找无数的借口,来拖延。
【再等等吧……刚哄好就甩离婚协议书,翻脸也太快了。】
【先放着吧……刚入职就离婚,不吉利的。】
【……】
无数条合理的借口拖着塔泊亚,不让他迈出那一步。
低头看看,他才恍然惊觉,那些锁链的源头,深入他的心脏,在他刻意忽略的地方,凿出一片血海深渊。
【不甘心……】
【凭什么?】
他放弃家虫,放弃富足,逼着自己谋生,逼着自己成长,不过求一份安稳纯粹的爱……
但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撕碎所有的镜花水月,回头去看,只有他一路遗落的碎星,只有他独身走在这条路上,自我感动。
怎么可能不怨?又怎么会甘心?
搂紧雄父的脖子,塔泊亚无声地大口喘息,按在自己手臂上的指尖褪去所有血色,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离……回去就离。”
再痛也要把枷锁拔出,否则被血肉完全淹没,他这辈子都得不到解脱。
身侧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温度,脑袋上又落下一只大手,胡乱揉着他的卷发。
雌父张开双臂,把他和雄父都抱了进去。如同幼时流弹袭来的瞬间,他们被雌父一同揽入翅翼之下,再惊惶,都能安下心来。
“崽崽,雌父雄父都在呢。”
“随时欢迎回家。”
被双亲环抱的雄子,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肩背轻耸,无声砸下一滴滴泪珠。
一颗颗流星划过天际,落在机械工厂上轰然炸开,流弹的碎片无情收割罪恶的生命,烈火将罪孽化为灰烬,掩埋于历史长河。
英格瓦尔作为文职,悠闲地在飞船上观战,盘算着这一次过去梅菲利尔能升到什么位置。
幽紫的眸子转向一旁标准守寡装扮的亚雌,意味不明。
“难为你能找到这地方,又杀了一群漏网之鱼。”
格雷家族的产业暗线确实藏得隐蔽,这处工厂他们以前都没查到,差点就漏了。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儿的呢?怀特。”
完全褪去伪装的亚雌锋锐得如同一把饮血的长剑,白化后的烟粉色虹膜仿佛虫工智能一般没有丝毫感情。
“无可奉告,塔洛西。”
英格瓦尔转头继续欣赏火焰与鲜血的盛宴,漫不经心开口:
“那你总得告诉我这工厂是干什么的吧?里面可没有药剂,我可不会睁眼说瞎话地在报告里写:这是个药剂厂。”
一身黑衣的亚雌顿了片刻,起身走到窗前,眸底映出绚烂的生命花火。
再开口时,无悲无喜:
“基因改造工厂,产些漂亮玩意儿罢了。”
梅菲利尔偏头,火光血色映在他纯白的长发上,配上半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轻轻勾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别担心,一把火烧了就行,不会有污染的。”
格雷家取他一条命,他就断他们所有生机,公平。
梅菲利尔借着窗外的火光,注视着自己的倒影,双手灵巧地给自己编发。
唇边的笑意加深,眼底亮起星星火光,炽烈疯狂。
倒是多亏了他们,给了他这副深受塔泊亚喜爱的相貌。作为报答,给个痛快的死法,也算公平。
不日,凭借多项功劳,梅菲利尔在虫皇的推动下顺利胜过英格瓦尔,夺得议会席位。
庆宴当天,梅菲利尔应付完一众老议员,躲开无数想往他身上贴的雄虫,在角落里找到了英格瓦尔。
难得光鲜的亚雌褪下和善的伪装,再次暴露那仿佛丧偶一样的疯批气质。
“你可怜我?”
梅菲利尔不傻,要不是英格瓦尔没有半点想争的欲望,他拿不到这个位置。
眼看着对面虫的瞳孔隐隐有收缩的趋势,英格瓦尔懒懒散散靠在沙发里,语调随意:
“我有那么好心?”
“……”
那倒是。
梅菲利尔旋身落座,轻轻抿着香槟,等着接下来的话。
向来骚包的雌虫难得没有精心打理自己,随手捋了一下额发,发愁到了极点。
“有权有钱又怎样?雄主就会回来了吗?想太多。”
英格瓦尔毫不留情地诅咒梅菲利尔:
“等你手握大权也挽不回雄主的心的时候,你就知道权力是最没用的东西。”
梅菲利尔对此回以一声冷笑。
“不过是你没本事。”
英格瓦尔懒得跟他贫嘴。忠告他可是给过了,梅菲利尔不听是他自己的问题,到时候自断情路就别怪他笑话。
华宴落幕,梅菲利尔就像先前无数次一样,孤身回到他和塔泊亚的婚房。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屋子里亮起了灯。
明亮的、温暖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窗台下的玫瑰上,热度蒸腾起迷醉的香气。
梅菲利尔几乎是飞回去的,没有翅翼的亚雌掠出了残影,又在进屋的瞬间刹住。
米白色的柔软沙发里陷着他朝思暮想的虫,火红的卷发光泽绚丽,翡翠样的眼瞳向他看来。
心脏几乎击碎肋骨,跳出胸膛,梅菲利尔揪住心口的衣料,跌跌撞撞地扑跪到塔泊亚面前,趴在他膝盖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张几月来只在梦境中一闪而过的面容。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果然,权力是最有用的东西了。
塔泊亚被亚雌炽烈哀切的目光烫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但下一秒,就拿起手边的离婚协议书挡在梅菲利尔面前,稳住声线,一鼓作气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