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啧,麻烦,就这样吧,不处理了,应该也不碍事。】
  时间的洪流凝成漩涡,吞没中心的身影,在精神力的排布下,重又恢复秩序,平稳流淌。
  【嘛,条件我给了,心愿能不能实现就看你自己喽。】
  瑰丽的红光中,优美颀长的背影消失不见,新的玫瑰烙印在精神域中生成,安安静静陷入沉眠。
  卡洛莓斯再次睁开眼时,浑身舒畅,长久积聚在体内的乏力感消失无踪,久违的活力在经络中奔走。
  “呼啊~”
  打着哈欠坐起身,看清周围环境的瞬间,卡洛莓斯僵住了。
  这里是……英格瓦尔家的主卧……吗?
  他不会变成地缚灵了吧……
  “呼啦”一下翻下床,卡洛莓斯怀着崩裂的内心查看周围。稍稍崩盘的心灵在看清时间时得到了拯救,4038年10月21日——是他唯一一次给英格瓦尔送午餐的那天。
  木木的脑袋开始运转,卡洛莓斯霎时瞪大了眼睛。
  时间回溯了……那所有的悲剧都还没有发生,都可以挽救。
  按之前的经历,今天英格瓦尔会加班不回家,他正好可以屏蔽监控,收拾东西直接离开。
  【先斩后奏,干脆利落,不用纠缠,完美。】
  想明白了,卡洛莓斯当即开始执行,一边收拾自己带来的物件,一边在脑海中捋着一条条行动线。
  最重要的,不能让雌父出事。
  卡洛莓斯带来的物件很少,不出一个星时就收拾完毕。穿戴整齐,提着小箱子,卡洛莓斯褪下手上的婚戒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抬步就要离开。
  这时,大门突然被撞开,吓得他顿在原地,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宽广的黑紫蝶翼反射着月光,覆层鳞片流光溢彩,无比绚丽,但这些都无法掩盖主体的狼狈。
  卡洛莓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英格瓦尔这么狼狈的样子——神情崩裂恍惚,气喘吁吁,衣衫凌乱,还违法乱纪。
  帝星上空禁止有翼种族私自飞行,没有许可是要罚款的。
  英格瓦尔至今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可怖的画面。
  安宁躺倒的雄子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双手交叠在腹前,十指干干净净,亲手摘下了婚戒,甚至连衣物都是婚前的,没带他给的任何东西。
  跟他彻彻底底地撇清关系。
  那份病历的每一个字都在他心里捅刀,每一个字都在指控他的失责,了无生机的雄子就是最大的罪证。
  被秘书叫醒时,英格瓦尔尚且分不清那么可怕的事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直到看清显示屏上的日期。
  那是真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但也是他有机会修改的。
  未来是最不能确定的事,还有一年的时间,他拼尽所有都要找到救回卡洛莓斯的方法。
  直接砸碎窗户飞出去时,秘书还捧着一堆文件喊他,但英格瓦尔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找不到玫瑰瘟疫的解法,他就殉情。
  在仅剩的这段时间里,他只想和卡洛莓斯一起度过,不想再被无用的交际和工作分走一分一秒。
  英格瓦尔抱得太紧,卡洛莓斯被勒得喘不上气,憋红着脸,挣扎着用拳头砸他。
  好不容易挣脱,刚想在沙发坐下缓口气,还没挨到就被英格瓦尔拽了起来,一个打横抱在怀里。
  卡洛莓斯:“?”
  这又是什么毛病?以前也没见过啊。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脸颊上,卡洛莓斯懵懵地抬头看着英格瓦尔。
  “你怎么了?”
  狼狈的雌虫双手都抱着他,没有多余的手来擦眼泪了。一滴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他身上,砸得卡洛莓斯心口发凉。
  英格瓦尔更近地把卡洛莓斯搂在怀里,嗅到一点清甜的草莓香,闭目的神态虔诚,庆幸。
  “没事……我高兴,我就是太高兴了。”
  【你还活着,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卡洛莓斯对英格瓦尔的印象停留在这是个“体面的疯子”,当体面也没了的时候,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了。
  一瞬间,寒毛倒竖,差点被嚼碎吃掉的悲惨经历还历历在目,卡洛莓斯抬手抵住英格瓦尔的胸口,掷地有声道:
  “我们离婚吧。”
  时不时疯一个大的,他真的受不了。
  趁着现在有精力,赶紧把这婚离了,要是不走和平解决,那他就是寻求法律诉讼帮助也要离。
  英格瓦尔闻言,凝滞在原地,瞪大的紫眸里眼泪都不再流动。
  精神域里微微发光的玫瑰烙印开始疯狂频闪,赞同得不能再赞同了。
  【离!】
  【必须离!立刻离!马上离!】
  【这小王八蛋我是一秒都看不下去了,我举八百根精神触手支持!】
  第53章
  死寂在这方小小天地蔓延, 愣怔出现在双方眼底。英格瓦尔被一句“离婚”暴击,久久无法回神,卡洛莓斯却是被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
  声音有些熟悉, 好像在久远之前听过。
  从沉眠中苏醒,整枚烙印都活跃了起来,温和澎湃的精神力凝聚成玫瑰花枝,用柔软的花苞拍打着精神域的壁垒, 焦急地催促:
  【别愣着了!赶紧地踹了他!就这种品相的,我能给你从星海里捞出一箩筐,没什么好稀罕的。】
  被拍打精神域的感觉着实过于奇怪,卡洛莓斯不自主缩了下肩膀, 手下更加用力地挣开禁锢,趁着英格瓦尔愣神成功脱身。
  待处理的事件又多了一件, 还是这么诡异离奇的事情, 卡洛莓斯头痛地怼了一下眉心,将其排在顺位第二,集中精力来处理当前最棘手的问题。
  一向甜蜜温暖的茶棕眼瞳中,浮现出浓重的敌意和防备, 圆润的瞳仁收缩拉长,第一次展现出锋利的姿态。
  仿佛回到了初次实操解剖的时候, 起手落刀都果断到老师不敢相信的地步。当所有的信息都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眼前, 卡洛莓斯可以精准地找到最佳的下刀点。
  目光为刃, 言语为剑, 公理和权利组成不可攻破的底气, 卡洛莓斯捡起了抛下许久的手术刀,刀尖直指英格瓦尔左侧第三肋间隙。
  “英格瓦尔·塔洛西,现在我给你协商的余地, 和平解决对谁都好,别逼我动用强制终止婚姻的权利。”
  雄虫一直有单方面解除和雌君、雌侍的婚姻关系的权利,但代价就是无法获得来自对方的任何财产,一切关系回归到婚前状态。
  可是自设立以来,几乎没有雄虫动用过这项权利,这太亏了。为了恢复自由身,放弃所有婚后财产,和子嗣断绝关系,对于没有单独生存能力的雄虫来说,这是血亏的决定。
  但卡洛莓斯威胁的点,是英格瓦尔无法获得来自他的任何财富。
  一切关系回归婚前状态,那克里希基于婚姻而赠与的所有产业都将收回,塔洛西连一枚金币都别想得到,甚至婚姻存续期间谋取的利润都要还清。
  但塔洛西基于合同推行的法条却不会被废除,这相当于塔洛西给克里希打白工。
  卡洛莓斯给英格瓦尔留足了体面,念在曾经也是用过真情,他不想彻底撕破脸。
  但不代表不能。
  英格瓦尔从愣怔中回神,视线首先扫过卡洛莓斯的十指,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饰品。
  再往下搜寻,华贵的紫钻婚戒被安安稳稳摆在白木矮桌上,下方垫着一条绸带——他送给卡洛莓斯的第一条发带。
  英格瓦尔单膝跪地,将那两件意义非凡的物品攥在手心,冰冷的婚戒硌着掌心皮肤,他才终于对“离婚”这个词有了实际的概念。
  划清界限的,冰冷的,不再有一丝心软纵容的决定。
  【不可以……不可以……】
  英格瓦尔张口,下意识地想要挽回,想要哀求,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出口的话。
  他想说“我爱你”,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会改”……
  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可以挽回的话语,都是基于可以唤醒曾经美好的记忆,让曾经有过的幸福温暖来融化心脏上的冰封。
  他们没有。
  英格瓦尔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从婚前到婚后,他没有说过一次“我爱你”。
  这句迟来的剖白起不到任何挽救的作用。
  而其他的话语,都只会再一次勾起卡洛莓斯不好的回忆,再一次加深厌恶,毁掉最后那点情分。
  在感情的局面上,他没有哪怕一枚筹码。
  卡洛莓斯等在原地,警惕英格瓦尔可能的暴动,背过去的手悄悄取出了安定剂,拨开封口。
  可是他没有等到暴动的信息素,也没有扑过来的禁锢,有的只是第二只落地的膝盖,和冰冷的谈判条件。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不能离婚。”
  卡洛莓斯皱起眉头,还不待说些什么,英格瓦尔就补上了后续:
  “我正在参加竞选,不能爆出离婚这样的负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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