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兰时序专注看着席鹊,抬手替人压了压头顶那撮头发,垂眼轻声道:“是这样吗……”
“那什么,学长你干嘛不让莫文盛告诉我敌人消息,反正也是要买凶杀人,找我不是更方便。”
“那些废物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还很容易留下痕迹,我敢保证,只要目标还在帝都,我当天谁都能杀。”
就像兰时序的庄园,看上去并没有做什么防护,但要是真有人调查到这个住址,然后派人来,就会知道暗处究竟藏了多少机关跟雇.佣.兵。
可这些在席鹊面前,跟纸糊的一样。就连他自己都奇怪,总觉得自己不太像个人类。
一根白玉似的手指隔了几毫米虚压在唇上,席鹊下意识噤了声,仰头望着兰时序。
“小鹊的实力学长自然是知道的。”兰时序轻笑,那根手指转而弹了弹席鹊脑袋。
“我不在的这五年,想来小鹊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孩了。但看见小鹊身上这些伤痕,学长还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让你陷入危险。”
手背上的淤青被指尖轻轻抚过,没有一丝疼痛,反倒是痒到了心底。
一时间软了力气,席鹊感觉手上的牛奶杯突然就变得有千斤重,沉得他颤巍巍要拿不稳。
不忍心……
心头乱得要死,一种种想法冒出来,挤在喉咙口,反倒是彻底堵死了说话的能力。
最后,他艰难挤出来一句,“学长,要不你还是让我回墓地吧。”
.
席鹊回墓地的要求还是没有被同意。
或者说,是他自己又收回了那句话。
兰时序很少很少正面拒绝他人的要求,而是会用更加委婉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态度,最后让提出要求的人自己收回要求。
而席鹊就是这其中最大的受害者,被卖了还上赶着帮数钱的典型。
这些天他忙了起来,闻琛一死,他队列的人被全面清洗,死的死,逃的逃。
给‘死了么’下单的人数飞快上升。
其中也有不少闻琛站队的人,他们心里或多或少猜到闻琛是席鹊杀的。
但这跟他们想要死后留个全尸有什么关系。
兰时序倒是想要跟着去观摩一下自家好友的工作日常,可惜实在是有些忙,席鹊也死活不答应他去那些脏兮兮的地方。
“我回来了。”
晚上,席鹊抱着换下来的脏外套丢进洗衣机,来到客厅。
兰时序今天比他早回来一点,此刻正笑吟吟看着他。
席鹊被看得莫名,抬手搓了搓脸,也没沾脏东西啊。
兰时序手上给橘子去着络,一边温声道:“每次听小鹊认真说我回来了,都觉得很可爱。”
席鹊:“……谢谢?”
“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一个络去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放到手上,席鹊又道了声谢,“有空的吧,单子变少了。”
“那明晚跟学长出去吃饭好不好?”
席鹊啃橘子的嘴一停,腮帮子鼓鼓的,叼着半瓣橘子肉,狐疑的眼神瞄向兰时序,“去哪里吃饭?”
兰时序缓缓报出一家酒店的名字,顺便把具体时间也说了。
听上去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一家很有名的大酒店,专为圈内人服务的那种,不坑穷人。
“可以啊,但是学长怎么突然想去那里吃饭,有很好吃的菜吗?”
兰时序顿了顿,眼睫轻颤,耳尖染上些微红,但他还是毫不躲闪望着席鹊,“学长想在那里对你说些很重要的话。”
“…….”
.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水月酒店被包了场,除了主人公跟少量服侍的人,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人。
兰时序坐在顶楼落地窗旁,大堂灯光昏暗,只有餐桌上的蜡烛烛火摇曳,熠熠生辉。
他看了眼窗外万家灯火,又看了眼时间,抬手按了按心口,只觉心跳飞快。
小鹊应该快来了吧。
或许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但文盛说得对,有些事情不能一拖再拖。
“先生,请问何时上菜?”一旁总管恭敬询问。
兰时序回神,轻笑,“大概七点吧。”
“好的。”
冬天的天本就黑得快,此刻外面已经是漆黑,城市的灯火连绵成一片。
兰时序望着外面出神,偶尔看一眼时间。
可是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人却始终不出现。
兰时序抿唇,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以往跟小鹊约定,两人都会提前来,从不会出现卡点的事情。
是还在忙吗?
又等了一阵,总管再次前来:“先生,七点二十了,上菜吗?”
兰时序一怔,“七点……二十了?”
他看向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如果说是临时有事,小鹊怎么也该给他发个消息说一声才对。
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担忧地拨了电话过去,出乎意料,电话倒是立刻接通了。
席鹊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学长,怎么了?”
“小鹊你……在哪?”
“我在收尸啊,这尸体真是死沉,早知道带个推车了。”
背景音里面还有席鹊哼哧哼哧搬动尸体的声音。
“可是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单子实在是太多了,哎呦又来单子了,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学长,拜拜!”
“等等,小鹊——”
耳边只剩下手机忙音。
“……”
兰时序沉默片刻,缓缓将手机放下。
尚未熄灭的屏幕上是他跟席鹊用朱砂点痣玩闹的合照。
“先生?”
“菜不用上了,把布置撤了吧。”
兰时序很清楚,席鹊不可能会来了。
第14章
“阿嚏!”
郊外河边,席鹊狠狠打了个喷嚏。
搓搓鼻子,嘀咕道:“学长肯定在念叨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放学长鸽子呢,怪新奇的。
学长也是,打小算盘都这么实诚,都明摆着要“鸿门宴”了,他又怎么可能还去。
一脚将障碍物踹进河里,收拾好现场,席鹊拎起自己的背包。
家当少就是好,想跑路随时都能跑。
辩论回不回墓地肯定是说不过学长的,只会被学长轻轻松松绕晕,所以他选择直接跑。
正打算朝着墓地进发,可刚迈开步子,他又停下了脚步。
眼前出现一道身影。
昏黑夜色下,那身米白色的衣服几乎都在莹莹散发柔光了。
席鹊抓抓头发,干笑一声,“学长你动作有够快的。”
兰时序不说话,席鹊也缓缓收了笑,神色正经起来。
两人许久都没出声,就这么僵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席鹊看看月亮,又看看湍急的河流,抱紧背包,最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没事的话,我先回家了。”
他转过身就要走。
兰时序的声音终于响起。
“小鹊,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在追求你。”
席鹊脚步一顿。
“听不懂。”
兰时序几乎像是要气笑,但一直以来的涵养让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是那么温柔。
“转过来,看着学长。”
席鹊顿了顿,慢吞吞转过身,但只是低着脑袋不肯跟人对视。
“小鹊,我们今天就摊开了说。”兰时序长眉微微蹙起,面上是明显的困惑:“你真的不想与我在一起,不想我……用伴侣的方式对你吗?”
他没有再问什么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这个答案早在第一天,两人就心知肚明。
“……”
席鹊埋着头,用鞋尖踢着河边潮湿的泥土,没一会儿就踢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他在想,学长真不愧是学长,永远都是那么坦坦荡荡,说什么都这么直接。
坦诚到,好像把话藏着不说的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骗子。
抬眼看向对方,对方还在注视着他。
那张温雅隽秀的脸上是十足十的诚恳。
只席鹊点头,对方立刻就能从学长变成男朋友。
学长肯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对象,这点席鹊从不怀疑。
学富五车,长得好看,有钱有权,专一体贴,温柔善良,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完美的人。
可对方越是完美,席鹊就越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茫然抬起头,看向高悬天际的月亮,皎洁的光芒纱幔似的落在身上。
席鹊发现,看上去皎洁的月光原来也那么沉,一层层将他笼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脑中一阵阵发晕。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想将月光分给其他人哪怕一分一毫,哪怕是被活活压成肉泥。
明明不想深想这些的,为什么总是要提醒他,让他在被兰时序的清澈干净下被对比得丑陋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