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宣于氏虽然不觉得一个小崽子要这么多人为了他忙碌,但既然黎成周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回绝他,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首先,就要把这些看热闹的邻居赶走。
自家男人她还能不知道吗,到这会儿都没吭声,就是不想被人看热闹。
而且这些人在,也确实是会影响她的发挥——就算不帮着黎成周打人,可唧唧歪歪的几句,不也烦人?
宣于氏道:“大家都回去吃饭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家的事情我们自己商议就好了。”
“大家也放心,我们不会要豆腐方子的,那是孩子们安身立命的东西。”
三言两语,竟然就给黎成周换了一份买卖。
她可不就是志在必得嘛,除非黎成周和宣蓉能放弃那俩小崽子。
本来只能拿宣姝换五两银子,都已经觉得她挺值钱了,却没想到这会儿能换来一个生意,她可已经打听过,一碗煲仔饭卖上二三十文也有人买呢。
宣于氏近乎连劝带赶,将人都轰出门外,要关门的时候,却见一个精壮汉子陪着一个老人避开众人立在门外。
正是之前见过的落花村村长,猝然对上老村长的眼神,宣于氏一阵心惊肉跳,也不知道这老头啥时候来的。
宣于氏僵硬地笑了笑,就要关门,却被汉子抵住门。
老村长道:“老头子有事儿找成周。”
说着,就进了屋,倒是跟黎成周打了招呼,温水也照喝不误,说好的“有事儿”却一直没见开口。
而黎成周,也没管宣大牛和宣于氏,给老村长和他儿子端了水,刚要询问来意,却见老村长摆摆手,给他使眼色,便也住了嘴。
转身就去灶间帮忙。
方孝全打了招呼,也窜入灶间来,他当然知道黎成周是商议什么,只是让他在堂屋里面对宣于氏,他觉得又气又无措。
——面对宣于氏这样的人,他当真是忍不住想动手。可要真的动了手,肯定会坏了他周哥的事儿,所以他就有些无措。
他想,他就给烧火,黎成周他们商议什么,他都当做没听见就是。
却不想,黎成周却低声开口说要将煲仔饭的方子给他们去,别说正在放柴火的方孝全差点把锅底给捣碎,就是宣霖和宣姝也呆愣了一下。
宣霖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行。”
他知道阿姐和姐夫对他的好,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不能拖累他们到这种地步。
安身立命的东西,怎么能交出去?
纵然他还没学到“欲壑难填”这个词,却也是深知宣大牛和宣于氏的性子的,能被他们咬下这一口,以后可就都扯不下来了。
宣蓉倒只是盯着黎成周的双眸看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黎成周劝阻大家,解释道:“你们都听我说过,孝全你也听着。”
方孝全的神色他怎么会没留意?他说好了一起做生意,哪怕做了这个决定,他们不做煲仔饭了,也不代表他们不做别的生意了。
“这些天已经有别的人在卖竹筒饭了,你应该也留意到了吧?”黎成周一问,方孝全的神色就变了变。
那些人虽不知道他们的法子,可竹筒饭的“诀窍”也浅显,而对方想要做,他也无可奈何,难道去打一架,掀了对方的摊子吗?
对方还正是张家坝的人,真打起来,只怕是他们要被从张家坝码头赶出去。
黎成周话没说完,但方孝全还是想要争辩一句:“那也是因为竹筒饭实在是太过简单。”
但煲仔饭的秘诀却是拿捏在他们手里,对方想要做出饭简单,想要做出酱料却是不易。
“酱料本来也不难不是吗?”黎成周又道,因为缺少酱油等物,简单版的酱料是真的很简单。
对方现在没处理,大约不过是没掌握好比例,没有最关键炒糖色——本该是用酱油调色的,但因为没有,便只好先试了炒糖色,才有了一点酱色。
当然,炒糖色也有独到的风味,是只用糖所没有的味道。
方孝全也是知道做法的,黎成周一点也没瞒他,所以此时他才无可反驳。
他觉得简单的东西做出别样的味道,这是神奇的,可是这份“神奇”能是他们永远的独一份吗?
而且,现在关乎的是宣霖和宣姝的性命。
——就算没直面过他们两个在宣家的日子,可想想宣于氏和宣大牛的做派,俩孩子满手老茧、伤痕、面黄肌瘦的模样,就知道日子过的苦。
家里兄弟姊妹多,偶尔也要遭爹娘打的方孝全,只觉得自己有时候已经是够委屈的了,却也难以想到这俩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是过的怎样的日子。
外人看着宣霖还能识字,只怕要以为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过的好。
宣霖想要说什么,却被黎成周打断。
“当然,既然她想要方子,那也绝对不是让你们在我家做活,就能换走的。”
说到这里,黎成周神色暗了暗,蹲下来与宣霖、宣姝说话——虽说黎成周长得高,但他蹲下来,这俩十二的孩子也没比他高出多少,也属实是太离谱了。
“宣霖,宣姝,你们相信姐夫吗?”
“就算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但是,姐夫和你们阿姐,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用这样一个方子去换他们的安稳与自由,他们要还以为黎成周会亏待他们,那他们该是怎样的不识好歹?
所以,哪怕是卖身给黎成周,他们也是愿意的!
第15章 方子换兄妹
村民都离开了,又试探出了宣于氏和宣大牛的真实想法,黎成周也就没了跟他们虚与委蛇的心思。
跟宣蓉几人一番商议,就有了决断,只是在出灶屋、进堂屋的这几步路里,他还是拉住了宣蓉,跟她说了一句抱歉。
“虽是如此,他总归是你爹,我这般算计他们……”黎成周有些说不下去,但让他什么都不计较,他又如何都做不到。
宣蓉也没想到他特意提起,生怕自己觉得这一决定过分了。
但最终,宣蓉微微笑着摇摇头道:“别人家如何,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于我而言,我娘故去后,我是真的也没了爹了。”
“他或许给了我性命与片瓦遮头。”
“但我们这些条件,只要他们用心做,即便不能大富大贵,手里的钱也会比现在多不是吗?”
回到堂屋里,宣于氏一看到宣蓉,就想骂她两句,怎的连点招待都没有,这可都到了饭点了。
黎成周先开口道:“你们原是想将宣姝卖给黄家,要了五两银子是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黎家做了生意是如此,宣于氏做了什么,也是如此。
宣蓉虽然没有打听的一清二楚,却也知道了该知道的。她不知道宣家明明没什么事儿,却急着要这钱是作甚,但这钱却绝对不会用在宣霖读书上。
宣于氏却是一点就炸了,骂骂咧咧道:“什么叫卖?胡说八道些什么,女孩子到了年纪就该嫁人,那遇上一个好人家,我送她去吃香喝辣难不成还……”
宣蓉道:“宣姝不过十二岁,怎么就到了该嫁的年纪?既是到了该嫁的年纪,我为何临近二十要交罚钱时才嫁?”
明明宣蓉的声音柔和,听在宣于氏的耳朵里如此刺耳,便是宣大牛也是皱眉,现下虽没有村民旁观,可村长和他儿子这俩外人还在。
宣大牛顿时要教训这个下他脸面的女儿。
黎成周拦在妻儿面前,道:“既然宣姝卖于黄家是吃香喝辣,要了五两银子,那便不如卖于我和蓉娘,蓉娘是她亲姐,就更不可能磋磨于她了。”
“这五两银子,还是不变,你们拿去给宣霖交束脩就是。”
本来听到五两银子又能重新到手,宣于氏还是高兴的,结果黎成周又加了一句。
可听听这叫什么疯话?拿了钱,去给宣霖读书?那这钱还能算是给她的?
还不是什么好处,都叫他们姐弟给占去了,还要叫她落一个卖女儿的名声。
她可听的清楚,这丧良心的黎成周,可字字句句不离“卖”这个字。
俨然是要跟他们撕破脸了。
宣于氏顿时就哭嚎起来,依旧是干打雷不下雨,但是这次却是瘫坐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拍自己的大腿,锤黎家的土地。
好似没了爹似的凄惨。
“哎哟,我是不活了啊,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不懂事儿也就算了,还戳我心窝子啊。”
“我真的是造了什么孽啊。”
黎淮星本是喝了牛乳,这会儿正昏昏欲睡着,却也被她这一嗓子给嚎清醒了——他困了,一是年纪太小忍不住,二是帮不上什么忙,三也是全程听了爹娘他们的合计,觉得以宣于氏的贪财性格绝对能成。
不过想一想,她的反应这么大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也正是因为反应大,才能让黎成周更好的达到目的。
宣于氏觉得自己拿捏了黎成周和宣蓉的命脉,可黎成周又如何没拿捏住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