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还有更多的人,或是被飞沙走石伤到,或是被巨响震的耳聋眼晕,只觉得天旋地转。
  被吓的最狠的,当然就是马匹。
  它们是军马,在战场上驰骋骁勇不假,哪怕是刀戗剑戟的寒光凛然也不能叫它们害怕,可哪曾遇上这样的巨响?
  有些距离近的马匹更是摇头晃脑,四条腿走出了四个方向,根本不受善骑射的北狄人的控制,将背上的主人也甩在了地上。
  人爬不起来,被慌乱的马匹踩踏。
  马爬不起来,被暴走的同伴踢伤,被晕头晕脑的主人与主人的同袍咒骂、鞭打。
  其他处离得远些的北狄人虽受到巨响的惊吓,但也因为看不太清具体情况而没肝胆俱裂。
  倒是爬山城墙的一些北狄人,听到巨响声、惨嚎声,要么一时不察,脚下失当掉了下来,要么看到下面的场景,吓的手脚俱软。
  便是不少大虞朝守兵,看到此情此景,也是惊惧压下了喜悦。
  明明北狄人伤亡惨重的话,他们才能更安全。
  也是这时,贺风仪一声令下,战鼓被敲出更响更急的节奏,这群士兵才回过神来。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北狄人无恶不作,遭天谴了。”
  “杀,杀了这些作恶多端的北狄人。”
  巨响后的平静,也由此被打破。
  贺风仪带领陆洲并一队最精锐的守备军,从半开的城门中冲了出去。
  一队不过五十人——守备军本就不多,还要分散在四处城门。
  贺风仪本也不欲出城迎敌,他们这般情况,当是以防守为主,此前做的各种设想,不过是有备无患。
  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送到眼前的机会,她也必须抓住。
  化被动为主动,也是一场不可延误的战机。
  贺风仪他们一出门,城内便将城门用门栓、木棍顶住,以防北狄人冲撞。
  十来个士兵却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意图听清外面的动静。
  ——城门用料、制作均是精心,关上后几乎没什么缝隙。还以为足够厚实,其实能传来的动静也少。还得是外界的声音足够大。
  贺风仪双手持戗,冷光连动、或挑或刺,眨眼之间已经要了数个北狄人的性命。
  也是到了这时,才有北狄的将领认出了她的身份。
  此前贺风仪远在城墙之上,又穿的不是以往的、量身定制的战甲,那北狄的将领还真没认出来。
  可此刻,不论是贺风仪的长戗还是她的戗法,都让北狄的将领认出她来。
  毕竟她虽年纪小,且还是女子,可她的名字与身影却深刻在与她交过手的北狄人心间。
  她是贺风仪,是靖王最小的女儿,本该是个备受宠爱的娇娇女,可偏爱舞刀弄枪不说,还上阵杀敌。
  “她是贺风仪!”
  “贺风仪为什么在这里?”
  北狄的将领听到这个名字,虽不至于肝胆俱裂——毕竟贺风仪虽是厉害,可到底只是一个人,人力有时尽——可说到她时,还是咬牙切齿的很。
  毕竟她的手上,可有成百上千的北狄人的性命。
  北狄的将领示意传令兵吹响号角,要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冲杀贺风仪,这样即便拿不下这座城池,于他们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最好能够活捉,这样便能拿捏那个硬骨头靖王。
  却不想号角虽是吹响,士兵们却还是乱的很。
  那几声巨响,北狄将领不是没听到,甚至乱象他也看出了,可大虞朝的士兵恢复了啊。
  甚至贺风仪还冲杀了出来,如果那样的巨响还能持续伤害,贺风仪会冲出来?
  她更因为做的是龟缩在城内,用那不知名的东西对付他们。
  所以他并不准备退,哪怕身边的副将说情况不乐观。
  马匹乱了,一时根本控制不住,士兵的心也慌了,哪怕大虞的士兵没有接着用那武器,可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在用,又有多少?
  第43章 感谢我什么?
  晨光微熹。
  县令安抚民众,令民众暂且还家。
  县丞带领此前征调的青壮,将所有伤患集中,帮助大夫与药童,给所有人清洗、包扎、喂药。
  而县尉则是带着衙役们,在战场上穿梭,他们出来迎战的人虽只有一小队,此刻已经都确认回城,但万一北狄这边还有活口呢?
  他们当然不是那般好心前来救治,他们是来补刀亦或者俘虏他们的。
  就在这城墙之上,贺风仪拄着长戗迎接日光,虽是满身满脸的血污,神情却是安心的。
  陆洲靠在一边的柱子上,也顾不上整理仪容,虽都是累得不轻,此刻却并不能全然放松。
  “北狄虽一时退了,却也未必不会卷土重来。”陆洲道。
  贺风仪应了一声,她也知道这一点,望向远处的目光幽深,还有北狄是怎么过来的,又为什么拿恒水县当做目标?
  他们到底有无后手?
  这些都还没弄明白。
  贺风仪倾向于有,否则北狄这近千人就算拿下恒水县,孤立无援之下,又能如何?
  ——以往的北狄,之所以在周遭村镇、田庄,洗劫一空,就是清楚没有据守的能力。
  “便是让他们拿下恒水县,届时也是四面楚歌。”陆洲道,“这恒水县却又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
  “他们应当也是不知我在这里的消息。”贺风仪道,若对方的目标是她和阿姐,那当看到她的时候,一定会竭尽全力来挟持。
  可是最终,北狄人退却了。
  “那这恒水县中,到底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贺风仪近乎呢喃,但眼下却没有什么线索。
  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细究。
  “那些北狄人或许会卷土重来,但也可能去席卷周遭。”贺风仪撑着长戗,站起身子,晨光洒在她那沾染血污的战甲上,也尽数被吞没一般。
  她道:“眼下我们却不能轻易出城。”
  城里也没有那么多骑兵,即便是她有想追击北狄人的心,也不切实际。
  “但是援军或许快到了,着手安排人去通知,让他们分出部分人追击北狄人。”
  以北狄人的性子,定然不甘就此退去,回撤的沿途不知会骚扰多少村镇、田庄。
  虽说他们派出了一些官差去负责通知,但有多少人能眨眼间舍家弃业?看看当时城中百姓的反应就知道了。
  有所延误之后,他们又有多大的逃离机会?
  贺风仪不想在这里空想,她想等援军到后,就带领一部分人前去追击北狄人。
  不求能再度击杀多少北狄人,只求能将他们驱赶,莫要去四野截杀!
  有了火药的助力,恒水县守备军士气大增,而黎淮星他们能够听到的动静,就是擂擂战鼓和喊杀声震天。
  本就揪着的心,就更是提起来,谁也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除了担心城破,更担心自家那些被抽调出去,帮着运输滚木、落石等物的青壮。
  ——纵然比城墙之上的士兵危险小多了,可也依旧是危险的呀。
  直到他们等到了胜利的好消息。
  那一刻他们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具是忘了反应,呆愣愣的好一会儿才近乎呐呐的问了一句“胜利了?”、“城守住了?”。
  继而根本不用人再回应,他们欢呼起来,室内格外的拥挤,此前他们还因心烦气躁而觉得看谁都不顺眼,但是此刻,他们与身边的家人、陌生人拥抱。
  随后知道他们能回家了,所有人都忍不出冲了出去。
  哪怕大街上依旧是拥挤的、冷风萧瑟的,可他们的神情是雀跃的,喜笑颜开的。
  那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悬在头上的利剑,此刻被移走了。
  不过在看到那些手上的士兵时,大家的神色便尽数收敛起来,后怕袭上心头。
  黎淮星虽是一夜未眠,此刻也是坐在罗正的怀里,跟在宣蓉等一干人身后,随她们一起给守城的队伍送热水与热粥。
  后半夜喊杀声阵阵,众人又是忧心又是焦躁,最终不知是谁起的头,她们开始烧水、熬粥。
  彷佛是知道贺风仪他们一定会坚守住一般。
  ——或许这只是她们的寄托、期望。
  贺文音也睡的不安稳,或者说只有最初时是力竭晕过去,她才沉睡了一会儿,之后不论是外界的声音还是她心底的声音,一直在侵扰她。
  所以打的正激烈的时候,她也猛然惊醒过来,此后不论丫鬟嬷嬷们如何劝,她也是无法入睡。
  确认孩子无事后,就又想知道贺风仪她们的消息。
  一颗心就是没有落实的时候。
  贺风仪回来报平安时,已经辰时末,随后才去梳洗。哪怕此前有人来报,贺文音也是到此刻才终于安心,渐渐被困意侵扰。
  而黎淮星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再醒来时,周遭一片昏暗,周围也没有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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