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为后 第53节
皇后:“哦……”
阿妩眼尾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陆允鉴,喟叹:“他生得丑陋不堪,膫子还没臭虫大,贫道才不稀罕呢!”
丑陋不堪,膫子还没臭虫大……
陆允鉴下颌倏然收紧,太阳穴处微抽动。
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面容峻丽,任凭谁不夸一声如珠如玉好郎君,他长到十六七岁,皇都不知道多少贵家女子都对他仰慕至极,他参加一次百花宴,可以收到多少雅致的花笺!
结果如今,他被她说丑陋不堪!
还有那句膫子还没臭虫大……
皇后看着这样的阿妩,视线似有若无地滑过她撩人的沟壑,之后轻笑出声:“允鉴,你看到了,她确实是延祥观淫奔的小道姑,可不是你的侍妾,我镇安侯府百年清誉,可招惹不起这样人尽可夫的女子。”
膫子,原为纺织机上的纺锤,在市井间为低俗不堪的秽语。
这种话,整个镇安侯府都说不出。
陆允鉴神情阴森。
皇后一抬手,命道:“为她穿上衣裙,先带下去。”
一时便有侍女上前,拿了大袍裹住阿妩,带着阿妩下去辇车。
阿妩头也不回地下辇车。
陆允鉴的视线尾随着她,待到那抹衣角消失后,才缓慢收回视线。
辇车内只有皇后和陆允鉴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于情来说,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于理来说,彼此利益紧紧绑在一起,同气连枝,互为依傍,他们这样的关系,有什么不可以好好商量呢。
皇后轻叹了一声,声音有些惆怅:“不管过去如何,现在,她都是太子昔日的侍妾,是被皇上打发到延祥观的人。允鉴,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觉得,她还能是你的人吗?”
陆允鉴抿了抿唇,视线虚虚地落在一旁。
铜掐丝珐琅炉盆,里面烧着最上等的红箩炭,辇车内散发着阵阵暖香。
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阿姊,她既已逃出来,那昔日的小道姑死了便是,我要把她留在身边,自有妙用。”
阿姊。
皇后眸底便涌现出复杂难辨的情愫。
他很少唤自己阿姊,如今他这么唤了,便是在为那小娘子求情吗?
皇后峨眉微挑:“妙用?”
她意味深长地道:“你要她,有何妙用?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尤物,有什么比放在太子身边更合适的?”
她总要尽可能掌控更多把柄,尽可能为自己赢取更多筹码。
陆允鉴听这话,略抿了抿唇,神情复杂。
皇后好笑:“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一手调教了她,又亲自把她送出去。”
她这话声调柔软,但却像一个小石子抛到了池水中,让陆允鉴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轻咬牙。
皇后打量着他,在很近的距离,她吐气如兰:“怎么,允鉴,你后悔了?不舍得了?”
陆允鉴垂下眼,低声道:“有一些后悔,但好像也不是太多。”
皇后笑叹,她笑起来很好听,不像是一个皇后,倒像是邻家俏丽的小娘子。
她笑着道:“况且,若她留在你身边,以什么样的身份?你难道希望有一日光澜知道——”
陆允鉴陡然打断她的话:“阿姊,你不必说了。”
皇后了然:“你能想明白,那再好不过了。
她眯起眼:“东海停泊了我镇安侯府千艘战船,这些年天子猜忌,我是如何忍辱负重的?若不是我一直谨慎行事,那些战船,早就改了旗帜,你难道不知道吗?”
陆允鉴下颌紧绷,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最后终于道:“你到底要如何?”
皇后笑了笑:“这是太子要的人,自是交给太子处置,左右有一个聂三遮掩,你的行径全都可以瞒住,一切都推给聂三,然后我会亲自把她送回去。”
她淡淡地道:“该杀的,全都杀了,不要留活口。”
陆允鉴抬起修长的睫毛,看着她。
皇后:“至于她的生生死死,那又如何,还不是可着太子的意思。”
她好整以暇地道:“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如此尤物,今日你不是还检查了吗,你觉得太子舍得看着她香消玉殒吗?”
她提着华丽的裙摆,转首,走到窗前,望着车窗外靡靡秋意,笑着道:“这几日皇上心绪不佳,对太子正是不喜时,你说,她能不能哄住太子,要太子为她冲冠一怒?”
陆允鉴艰涩地蠕动了下薄唇,道:“她可以。”
几个月不见,她褪去了昔日的青涩,滟滟盛开,五月泽陂之畔的菡萏都不及她之浓丽清绝。
第33章 帝王之怒
按照皇后的安排, 她会将阿妩交给南琼子的侍卫军,他们要把她带到南琼子事务总办,由那里统一审讯关押。
南琼子事务总办负责南琼子内部的巡查缉捕, 为天子亲卫中的一部分, 平日也可上达天听, 此时太子也正匆忙赶过去。
阿妩将正面迎接太子的失望和愤怒。
不过她没想到临走之前,陆允鉴竟来看她了。
他阴郁沉默, 望着她的眼神隐晦难辨。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审视着她的眼睛。
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阿妩垂着眼睑,沉默以对。
该说的她都说了,她知道他必会放弃自己,就如同上一次他的出卖。
陆允鉴却在这时, 单膝微屈, 蹲下来。
于是那张俊丽冷艳的面孔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要挪开视线, 他却不许, 禁锢着她的下巴, 逼她看着他。
陆允鉴神情落寞:“当时送你走, 是我不好, 可你那么恨我, 我心里也难受, 我也恨你。”
他这么说。
关于两个人之间,其实阿妩从一开始就明白, 所以从来没有对陆允鉴上过心, 只是一时不得已的委身。
她本来可以寻到阿兄,寻到乡亲,一起上船, 本来有机会出海,跟着去寻找自己父兄。
都怪他,留下了她。
然而他却反过来怪她,恨她,逼迫她,屈服于所谓家族的利益,把她献给太子。
他仿佛有很多不得已,可在她看来,全都是狗屁,自欺欺人!
这其中若是真有什么爱意,那就更可怕了,心爱女子远远比不上利益的权衡,这样的人连畜牲都不如。
陆允鉴喟叹:“你陪了太子这八十四天,这身子里里外外,早被太子要了。”
阿妩不理会他,她属于自己,又不是他的!
陆允鉴:“其实太子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和聂三勾搭上,他是什么人,不过是门前一条狗,你为何如此自甘下贱,竟让一条狗近你的身子?他配吗,他配吗?”
他声音焦躁:“太子也不配!太子哪里比得上我?他处处不如我!”
阿妩懒懒地闭上眼。
陆允鉴艰涩地道:“你但凡不是这么不知廉耻,这么没心没肺,你如果能爱我一些,哪怕一点点,我又怎会对你如此心狠。”
阿妩看着远处,眼神缥缈。
陆允鉴看着这样的阿妩,眼底泛起疲惫的恨意。
她就是这样,生了欺霜赛雪的容貌,有着蛊惑人心的身子,却有天底下最无情的心肠。
固执而幼稚地望着大海的地平线,存着不切实际的妄想。
她一直活在过去,活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等着暴富而归的父兄,不肯睁开眼看看这个世间。
他垂下眼睫,低声道:“阿妩,你愿意求我吗,只要你开口,我会留下你。”
然而,阿妩眼睛中根本没他,她的视线遥远缥缈。
阿妩其实是个软骨头,她怕死,她贪财,连一只老鼠都能吓得她瑟瑟发抖,但在陆允鉴面前,她倔强到不像她自己。
她可以跪在陌生人面前乞怜,却绝对不会向他低头。
陆允鉴看着她,便恨极了,残忍地道:“极好,那你去吧。”
他的指骨修长的大手拨开阿妩的额发:“让我瞧瞧阿妩的本事,你那太子情郎正寻你,你便是犯了天大的错,只要哄住他,总能让他保你一条性命,这是你的生路。”
阿妩突然笑了下,带着鄙夷和不屑。
她笑起来自然极美,一头乌发轻盈地披散在削瘦的肩头,净白如瓷的肌肤有着随时消逝破碎的脆弱。
她如烟如雾,楚楚可怜,却又惊心动魄。
陆允鉴屏着呼吸,盯着这样的阿妩。
她是他一手调教的妖姬,可如今她却徐徐绽放,美得照耀,美得撩人。
以至于他心生悔意。
她本应独属于他,承他雨露浇灌,在他怀中欲罢不能。
可如今却被其他男人污了颜色!
想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是如何妖娆绽放,如何沉溺,他便恨极了。
有一瞬间,陆允鉴想掐死她,掐死她,不要她被其他男人享用!
可他到底攥紧了自己的手。
他缓慢地站起身,精细的袍服随风而动,翻飞的衣袂几乎扑簌在阿妩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