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为后 第70节
况且,阿妩,阿妩是自己的女人,父皇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
关键,父皇是那种人吗?
他这么想着,便觉得父皇绝不至于,父皇后宫那么多妃嫔,可父皇多看过谁一眼?父皇自小学的是帝王权谋,秉持的是帝王之道,那是矢志要做千古明君的人,他绝对不可能因为女色而让自己的帝德出现任何的纰漏!
他咬牙,眼神狠厉:“你在胡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妄议帝君,你怎可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少年储君,略显青涩的眉眼竟格外冷绝。
太子妃也唬了一跳,不过她咬牙,道:“殿下,你我为夫妻,妾今日才冒着不敬之罪和殿下说出这些话,妾这几日茶饭不思,左思右想,想来想去,唯有这种可能了,不然妾实在是想不通——”
说着间,她突然攥住太子的袖子:“还有一桩,妾身听说,这几日母后竟命人收拾了琅华殿,说是后宫将进新人了。”
太子闻言,神情微僵。
他盯着太子妃:“收拾了琅华殿,要迎新人进宫?你这消息可确切?”
太子妃艰涩地点头:“是,殿下,再确切不过。”
毕竟帝王已经几年不曾采选,后宫不曾纳新,如今皇后命人收拾琅华殿,这动静可不小,无异于一滩死水中乍起波澜,如今各大公府侯门也都在暗暗打探,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完这个后,她抬起眼看向太子。
太子年轻俊朗的面庞上没有任何神情,他似乎陷入了沉寂空茫之中,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虚无的某一处。
太子妃没有打扰自己的夫君,她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
这个猜测太过惊悚,以至于让人没办法一下子去相信。
可她必须告诉太子,免得因此和帝王生出罅隙来。
虽说帝王如今就太子一个血脉,但万一真闹到那一步,景熙帝也有嫡亲的侄子,其中不乏出众者,从族中过继一个也有可能。
所以她拼命地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安静地等着,等着太子想到那一种可能。
此时,房间中的气息停止了流动,万物都是静止的,紧闭的门窗透不进半分气息,太子妃清楚地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就那么在耳边响起。
太子一直不曾言语,他死死地盯着前方一点,他如同一张紧绷的弓弦,随时可能爆发出致命的一击,这让太子妃窒息。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他迷恋着那个女子,为了那个女子他甚至要付出一切。
这当然不行。
如果那个女子被景熙帝充塞后宫——
她不敢想象太子是如何反应!
就在这种大片空白的窒息中,太子妃终于听到太子的声音。
他用一种极度压抑而平静的声音道:“我进宫。”
他舔了舔唇,用快速的声音道:“我进宫,问问父皇,到底要如何安置阿妩!”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太子妃想拦住他,却根本没抓住。
太子风风火火往外走,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出太子府大门,便见一行人求见,来人还不止一个,有身披铁甲的三军营,五千营以及神机营的统领,而为首正是五军都督府正一品右都督。
他愣了下,当即问起来,原来是北地阅兵的校场发生火灾,亟需处置,天子刚刚下了急诏,命阅兵相关人等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太子脸色铁青,抱拳:“诸位大人,请稍等片刻,孤有急事,要进宫面圣。”
右都督姓孙,这位孙都督一听,神情略有些为难:“殿下,此乃军情,天子下诏,不得延误。”
太子妃狼狈地跟着跑出来,听到这个,陡然止步。
她颤巍巍地扶住一旁的廊门,心里却越发笃定了。
这是帝王要一脚把自己亲生儿子支开,等太子阅兵回来,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她苍白着脸,死死地盯着太子,等着他的决断。
太子沉默地站在那里,心中已经有万千思绪浮现。
这一刻,对父亲的敬仰,对忠孝的信奉,对身为储君的责任和担当,都在他心里涌上来。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对阿妩满腔的爱意和愧疚。
如果她真的要被父皇纳入后宫,自己该怎么办?
而万一父皇没那念头呢?如果只是进宫诵读经书,自己却为此大闹,父皇又该是怎么对自己失望!
太子的心中乱糟糟一片,而就在他的旁边,大晖的五军大都督以及各路兵马统帅都在看着他。
他们一定在疑惑,这位年轻的储君到底在倔什么!
军情刻不容缓啊!
太子陷入剧烈的纠葛和痛苦中。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声音,却是龙禁卫来了,带来的是一道圣旨。
太子微惊,忙去接旨。
旨是密旨私语,太子迅速打开,帝王措辞言简意赅。
“墨尧,朕闻延祥观仙姑妙真已心有所属,昔日赌约,吾儿已输。”
太子心头一颤,突想起之前赌约。
父皇说的是,若是阿妩已经和人淫奔,那自己亲手斩杀阿妩。
可如今阿妩亲口承认,已经心有所属,这——
就在这时,那龙禁卫首领却压低了声音,对太子道:“陛下另有口谕。”
太子陡然问:“什么?”
对方便低语一番,意思很简单,景熙帝不再逼着他亲手斩杀仙姑妙真,待到他阅兵归来,一切再行商酌。
商酌……
太子咬着牙,额头青筋毕现。
他抬起首,看向焦躁等候着的诸位将领。
他知道,自己应该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如若不然,父皇只会更加确信,阿妩是祸水,会耽误自己。
所以自己表现得越是在意,越会把阿妩推向万劫不复。
他这么想着,竟是眼眶发酸,几乎落下泪来。
阿妩,阿妩,她便如这深秋柳絮,四处飘荡,他以为他可以把她抱在怀中仔细呵护,谁知道却险些害了她。
他深吸口气,艰难地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后,他眸中清明而坚决起来,径自对着自己下属下令。
他一面派人在延祥观外守护,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即通禀他,一面又写了一封奏折上给景熙帝,恭谨地问起关于阿妩的安排,措辞小心。
身为景熙帝的儿子,他自然明白父皇,父皇要看他展现出储君的资质来。
一个将来要继承大晖天下的人,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乱了阵脚。
如今阿妩在延祥观,应能暂时保命,他必须先讨好父皇,才有可能回来护她。
——这是此时,太子的想法。
之后无数次,太子回想起来,都是肝肠寸断,他忍不住一次次地想,当自己做出这个决断时,是不是在逃避,在畏惧,因为不敢去面对最怕的可能,所以忍不住把事情往好里想,于是只能安慰自己一句“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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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在延祥观的日子倒是过得格外逍遥,满观的道姑对她毕恭毕敬的,就差跪在那里叫她祖奶奶了。
看到昔日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宋灵官,掌院以及老道姑都对自己小心翼翼,奉承着巴结着。
怪不得世人为权势趋之若鹜,她如今所得,只是景熙帝指甲缝里漏出的一些而已,便已经足够她心花怒放了。
阿妩这几日也悉心谋划着将来的日子,她先寻了个由头,只说要外出观赏风景,趁机将自己之前埋下的金子挖出来,重新收拾妥当,藏在箱笼经书中。
虽然她以后跟随在景熙帝身边,这些金银珠宝必然少不了,可这是她从太子那里得来的,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金坨坨,她还是想留着,谁嫌金子多了晃眼睛呢。
抱着属于自己的金子,阿妩是满满的幸福感。
不过她现在也开始畅想将来的日子,太子,聂三,这都没什么,景熙帝是知道的,她现在也割袍断义,和他们说清楚了。
还有自己少时的未婚夫婿,邻家阿哥,这个景熙帝也知道,将来万一翻出来她也不怕。
现在就怕陆允鉴的事。
不过陆家再大的权势,若被帝王猜忌,那也是转瞬间大厦倾倒。
她品咂着景熙帝的行事和性子,现在更应该怕的应该是陆家姊弟,他们应该怕自己说出来才对。
当然她务必小心,免得他们对自己杀人灭口。
她便突然慌了起来,想着万一他们对自己灭口,自己该怎么办?
她必须想一个法子,万一自己死了,那就将一切真相说出,那景熙帝必然大怒,到时候他们陆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可用什么法子呢……人死了就没法说话了。
万一他们对自己痛下杀手,临死前她未必有机会和景熙帝说什么。
阿妩头痛地揉着脑袋,觉得这事真难办。
她若能有个十分信任的人也就罢了,可她没有。
她想到太子。
很快她叹了口气,不行,不能把太子牵扯进来,不然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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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没想到,圣旨突然来了。
她的经书还没抄完呢。
她被宋灵官等簇拥着,匆忙前去接旨,果然是要接她进宫伴圣的。
她接到这圣旨后总算放心了,只要不曾进宫便一切都有变数,现在拿到圣旨,终于尘埃落定了。
她接了圣旨,正琢磨着自己的事,谁知道这时又一道圣旨下来了,却是关于延祥观的,竟是说她们扰乱道门清净,要她们去皇陵念经祈福。
阿妩不太懂去皇陵念经祈福是什么意思,不过看那些道姑如丧考妣的样子,她猜到这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