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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妾为后 第161节

  这是十五岁的阿妩,望着远处的海,期盼着亲人的归来。
  这也是一张白纸的阿妩,还不曾经历后来的种种。
  可他却在她略显娇憨的神情中,辨别和寻找着那个阿妩。
  这时候,阿妩却突然抬起眼,看到了他眼底的思念。
  她好奇地道:“你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看着我?”
  景熙帝收敛了情绪,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些物件想让你看看。”
  阿妩:“什么?”
  景熙帝一抬手,便有内监碰了红漆捧盒过来,打开那捧盒后,阿妩惊叹连连。
  里面都是各样华美的金头面,金灿灿的自不必说,只上面镶嵌的各样玉石便让人赞不绝口,比如耳坠儿,竟是用金累丝小亭子,轻盈精致,小巧玲珑,让人忍不住把玩,还有一些金镶珠宝的头冠,簪子等,上面的各样珠宝流光溢彩,让人惊叹不已。
  阿妩把玩着这些,不敢置信:“好看!”
  景熙帝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唇畔浮现笑意:“戴上试试?”
  阿妩惊讶:“啊?”
  景熙帝:“挑一个。”
  说着,他便挑了一个镶琥珀金簪子:“这个,试试吧?”
  阿妩愣了下,打量着他。
  景熙帝感觉到了:“怎么了?不喜欢这个?那换一个?”
  阿妩却摇头:“我不要。”
  景熙帝怔了下,温和地看着她:“不喜欢?”
  阿妩用手推了推,虽然不舍,但还是把那红漆捧盒推开,之后小心瞥了他一眼:“我不要你的。”
  景熙帝轻声问道:“为什么?”
  阿妩低下头,若有所思,之后才小声嘟哝道:“阿娘说,等阿爹和阿兄回来,便会给我买,我要什么都可以……”
  说完这个,她低垂着小脸,不好意思地道:“我不要别人的。”
  景熙帝在这一瞬间,思绪是有些迟钝。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试探着哄道:“赜郎不是别人,是你的夫婿——”
  这么说着,他便看到阿妩睁着澄澈的眼睛,认真地摇头:“可是我知道,你不是。”
  景熙帝心被轻轻蛰了一下:“为什么我不是?”
  阿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
  景熙帝有些固执地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是?”
  阿妩想了想,才道:“你不是我爹爹女婿,便不是我的夫君,只有拜过天地父母的,才是阿妩的夫君!”
  景熙帝的呼吸停顿。
  过了好一会,他没事人一般将那红漆捧盒放到一旁,哄着她道:“不要就不要吧。”
  于是阿妩继续低头描绘她的画,景熙帝坐在那里,拿来奏折看,只是低头看着奏折,字都认识,却怎么也无法拼凑出意思。
  之后,在某一刻,骤然间,尖锐的酸楚狠狠地掠过他的胸口,这痛猝不及防地袭来,几乎把他击碎。
  眼前的奏章全都是虚影,他神情涣散,什么都看不清。
  阿妩见景熙帝脸色惨白,几无血色,额头上也有冷汗溢出,不免疑惑。
  她眸底流露出关切:“你,你怎么了?”
  景熙帝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稚嫩的阿妩,她在担心自己。
  但是这个担心只是她纯粹的善良,是对陌生人都会有的善良。
  她不知道后来的种种,她也不懂这些言语意味着什么。
  毫不设防的阿妩,率直天真的言语,却道破了昔日他和她之间无法言说的隐晦。
  面对这样一个陌生到竟然在同情他的阿妩,他又能说什么?
  于是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件不太要紧的小事。”
  阿妩:“什么?”
  景熙帝:“在一个叫南琼子的地方,有个人带着心爱的女子去采野菇。”
  阿妩好奇:“然后呢?”
  景熙帝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问他家中可有儿女,他说了,说女儿被宠得无法无天,性子过于骄纵了。
  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定是你太过疼爱她了”。
  当时的他沉迷于自己的心事,并不曾细听她这句言语中隐藏的细微情绪。
  以至于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是模糊的。
  那一刻,两个人尽管同在一处,但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
  他这么想着时,旁边的阿妩有些疑惑地看着景熙帝:“你怎么不说了?”
  景熙帝才继续道:“……一起采蘑菇,她突然不高兴了,甚至有些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个男人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当时的自己到底不够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忽略了,反而觉得她的恭维是如此拙劣。
  阿妩:“他为什么不问?”
  景熙帝:“不知道。”
  阿妩却道:“必是因为他并不在意,若是在意,怎么会不问?”
  景熙帝怔了下,道:“你说得对,那时候没那么在意,所以忽略了。”
  于是许多事,就在这种不在意的忽略中过去了。
  终于有一日,世事转了一个弯,给了他响亮的一个耳光。
  阿妩又问:“然后呢?”
  景熙帝:“没有然后了。”
  阿妩:“啊?”
  景熙帝:“所以那个男人开始伤心。”
  阿妩有些意外,她打量了他一番,最后下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结论:“伤心?那他不是活该吗?”
  景熙帝:“嗯,他活该。”
  阿妩重新低下头去涂画了,她很快沉迷其中,不再去想那个咎由自取根本就活该的人。
  景熙帝的视线却缓缓转向窗外。
  昔日的种种,那些他也许上心也许不曾上心的,全都在脑中浮现。
  在南琼子,他赠她金银,觉得这小娘子贪慕钱财,其实昔日未尝没有鄙薄。
  他大言不惭,说以父母之心待她,其实根本便是居心叵测,可笑至极。
  他所给出的每一份馈赠,都是要她付出代价的。
  他比她年纪大,不曾明媒正娶,甚至没有和她拜过天地。
  他口中称呼她阿爹为令尊,语气中有着居高临下。
  她心里何尝不知,只是她别无选择罢了。
  所以事到如今,兜兜转转,从另一个她口中,他得到一句“活该”。
  第89章 痴儿
  相较于面对自己父皇的服从与隐忍, 在面对叶寒这么一个近乎同龄少年时,太子稳重而锋利。
  他到底是景熙帝的亲子,是按照下一任帝王培养的储君。
  他冰冷地用了刑, 对叶寒逼供, 终于从叶寒口中审出许多, 包括他和阿妩年少时的种种,他们的亲事, 以及阿妩父兄的下场。
  至于叶寒和阿妩的这次私奔, 叶寒也终于说了实话。
  景熙帝站在地牢的阴影中, 眼睑垂着,整齐修长的指尖缓慢地摩挲着玉扳指。
  叶寒狼狈地匍匐在太子面前:“草民如今说的都是实话,草民本为东海渔民,和宁阿妩有过婚约, 因知道她已为皇贵妃之尊, 草民便心生愤恨, 想着怎么也要讹诈她一笔银子, 所以草民趁着前次进宫做道场, 偷偷寻到贵妃, 要求贵妃跟着草民离开, 不然草民便要将贵妃昔日种种说给皇上听。”
  太子沉声道:“所以在你的威胁之下, 皇贵妃娘娘便离开宫廷, 随你而去?”
  叶寒:“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草民知道娘娘牵挂父兄, 所以故意编造了娘娘父兄的消息, 娘娘心忧家人,果然上当,要随草民去寻找父兄。”
  他想了想, 又道:“草民还要娘娘务必带一些细软,这样才好寻找父兄。”
  说到这里,他红了眼圈,低声道:“这些事,皇上英明神武,一查便知,草民刻意接近娘娘,诱骗娘娘,这是再瞒不过的,草民不敢隐瞒,愿意认罚。”
  太子又细问了叶寒许多,叶寒这次再无抵赖,全都招供了。
  站在暗处的景熙帝走上前,无声地盯着那个匍匐在地上的少年。
  因为遭受了刑罚,他的腿上都是血,瑟缩地躺在稻草中,狼狈而可怜。
  景熙帝扯唇,嘲讽地笑了一声,走出牢狱。
  片刻后,太子也跟随景熙帝走出去。
  景熙帝略偏首,垂眼,眼角余光扫过太子:“你怎么想的?”
  太子皱眉:“他最先的供词太过荒谬,母妃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逼迫他?又有什么手段逼迫他?可见他为了活命,不惜将一切过错推给母妃,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景熙帝:“然后?”
  太子:“如此儿子一番逼供,他才终于吐出真言。母妃是被逼的,她性情单纯,一心牵挂出海的父兄,如今听得消息,关心则乱,便被这卑鄙小人利用了,想必她也是迫不得已。”
  对于这个结果,他本该是满意的,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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