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为后 第163节
景熙帝俊美的面庞冷硬威严:“母后,朕为人君父,天下士庶皆为朕的子民,朕又怎么会把谁逼得绝路?朕从来没有逼过谁,是别人在逼朕,朕已经容忍了他十八年,还要如何?”
太后盯着景熙帝的眼睛:“你以为哀家不知?他对你处处提防,你对他暗起杀机。”
景熙帝轻笑:“母后,他是如何对墨尧的,你老人家难道不知道?哪个是你亲儿子亲孙子,你老人家今天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
太后:“皇帝,你们之间的事,哀家没资格管,但哀家要你留下他的性命,无论如何,那也是先帝的血脉。”
景熙帝听此,神情微妙地一顿,之后他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凉笑一声:“母后,原来朕这么灭绝人性。”
太后盯着自己儿子:“你不是恨极了陆允鉴吗,恨不得杀了他,要他声名狼藉,要他成为乱臣贼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如此,才能消你心头之恨,你非要闹到菏泽一步吗?”
景熙帝:“有什么问题?”
太后痛心疾首:“皇帝!”
景熙帝眼神冷漠:“母后,你不必再说了,儿子也不想听!”
太后:“皇帝,哀家这些年茹素念经,都是为了你,你这些年后宫子嗣单薄,哀家难免想着,是不是先帝的怨念,竟应承到子嗣身上,哀家日日求道,也是盼着你能够开枝散叶。”
景熙帝冷冷地道:“母后多虑了,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天地人三界,朕为人界之君,天下之宰,有哪个竟敢报应到朕的头上?至于先帝,他老人家既已鼎湖驭龙,那就随他去吧,人间的事,他就不必操心了。”
太后深吸口气,几乎不敢信心,他竟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景熙帝却是浑不在乎:“至于朕的儿女,朕以帝王之气相佑,谁敢来报应朕的子女?朕就是不信神,不信邪,也不信什么天地报应,该杀的就杀,难道朕杀的人还少了吗?”
太后听着这话,颤巍巍地坐下来。
这儿子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她深吸口气,几乎是哀求地道:“皇帝,那宁氏呢,你就这样继续留着她吗?”
景熙帝:“哦,母后什么意思?”
太后:“她如今大病一场,已经犹如痴儿般,你日日沉迷,几乎置一切于不顾,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如今朝臣们也都在议论!”
景熙帝笑了下:“母后说这话,儿臣不想听,什么叫痴儿?她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会想起来的,等想起来,不就好了?就算她想不起来,儿子可以一点点教,手把手教会她,儿子不但要留着她,还要她登上后位,要她母仪天下!”
无论她傻了,痴了,还是怨恨自己,都没什么,他反正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更有的是权势,可以把她搂在怀中,慢慢宠着,护着,抚平过去的一切。
哪怕她一辈子记不起来也没什么,那他就重新涂满她的记忆!
太后神情艰涩:“她——”
景熙帝直接打断了太后的话:“过去的事,朕不在乎,他是朕的女人,就应该站在后位,陪着朕俯瞰天下,至于世人怎么说,朕为什么要在乎?”
太后听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景熙帝面无表情地道:“朕现在觉得,当一个无道昏君也极好,明日就去问问满朝文武,朕倒要看看,哪个敢论一句是非!”
太后瞪直了眼,颓然地坐那里,喃喃地道:“这,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景熙帝看着这样的母亲,神情稍微缓和。
他叹道:“母后,当时你我言语激动之下,我说出殉葬一言,恰落入她耳中,她大受刺激,几乎弑子,母后你说,若她当时一念之差,那儿子该怎么活?”
这些日子,他还是会想起皇后死去的样子,他知道,当时那簪子险些落在一对稚子身上,也落在她身上。
太后听着,震撼得说不出话。
景熙帝:“现在无论儿子做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要叶寒,要回家。”
再大的权势在一个心智丧失的孩童面前,也无济于事。
太后眼蹙眉,低声道:“皇帝,她会毁了你,你是皇帝,你留着她在身边——”
景熙帝声音狠绝地打断太后的话:“母后,没有人可以毁了我,只有我自己能毁掉我自己。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阿妩,她就是我的命,她但凡有一点点不好,那我也不想活了。”
他轻笑,一字字地道:“儿子带着墨与和墨兮给她陪葬,我们一家四口一起走。”(注:男主怕太后对付女主,故意威胁太后,不是要杀孩子,这也是侧面提醒女主和两个孩子的血缘亲情,公主太子无这层关系,所以话中不带他们)
第90章 你带她回家
太后走了没多久, 宫娥突然来报,说是阿妩不见了。
景熙帝匆忙赶往琅华殿,结果一进去, 便见里面暗沉沉的, 他四处找, 宫娥们也找,可根本找不到。
景熙帝:“快查, 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琅华殿外内监全部出动, 大家全都吓傻了, 分明没见有人外出,怎么会活生生不见了人!
景熙帝站在殿中,锐利的眸子扫过,之后陡然停在一处。
他大踏步上前, 一把揭开垂帷, 便看到了阿妩。
阿妩抱着膝盖, 将下巴抵在两腿间, 睁大眼睛, 惶恐地望着他。
看着这样的阿妩, 景熙帝僵了一下,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幕。
那一日他离开南琼子, 阿妩便是这样抱着膝盖坐在榻上。
可他狠心,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景熙帝的身体僵硬地停顿了许久, 最后终于缓慢地蹲在阿妩面前。
他单膝跪地, 沉默地和眼前的阿妩对视。
阿妩眸中泪水盈盈欲滴。
景熙帝抿了抿唇,用尽量温柔的声音道:“阿妩,怎么了?”
阿妩不说话, 她委屈地扁着唇。
景熙帝试探着伸出手,哑声道:“阿妩,赜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阿妩哭了:“可你不叫赜郎,你不是阿妩的赜郎。”
景熙帝屏住呼吸:“那谁是,谁是阿妩的赜郎?”
阿妩摇头:“阿妩没有赜郎,赜郎是别人的,不是阿妩的。”
景熙帝听这话,无声地保持着温柔的平静。
许久后,他单膝跪在她面前,用两手捧着她的脸:“阿妩,是那个人不好,那个人太坏了,他说得不对。阿妩生气吗,阿妩打他好不好?”
说着,他用自己大掌包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阿妩打一下试试?”
阿妩看着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他眼眶都红了,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她迷惘摇头:“我不要打。”
景熙帝不放开她的手,他注视着她含泪的眼睛:“那阿妩要怎么才能原谅他,告诉我好不好?”
阿妩却不言语,她只是无辜地看着他。
景熙帝看着她那略显稚气的眼睛,看了许久,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阿妩,雍天赜已经跪在你面前了,你依然不会原谅他,是不是?”
阿妩困惑地打量着他,轻轻地抚过他的发,手指帮他捋顺。
这种亲近于此时的景熙帝而言,是弥足珍贵的。
他温柔地望着阿妩:“阿妩真乖,再摸摸赜郎?”
阿妩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女儿家略显瘦弱的指轻抚过那张冷峻刚毅的面庞,这是朝堂上过于威严肃穆的脸庞,多少朝臣不敢直窥的天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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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景熙帝没想到是,第二日,阿妩却病了。
病中的阿妩神情惶恐,她哆嗦着,缩进他的怀中,口中喃喃:“不要,不要……”
景熙帝:“不要什么?”
阿妩简直要哭了,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叶寒哥哥,我不要叶寒哥哥死,我不要他死,不要杀叶寒哥哥。”
景熙帝视线冷硬地看着前方,声音却是缱绻温柔:“为什么,告诉赜郎,为什么叶寒不能死?”
阿妩仰起修长的颈子,怯怯祈求地道:“叶寒哥哥要带阿妩回家,阿妩要回家,阿妩不要嫁人,不要留在这里,阿妩要回家……”
景熙帝缓慢地垂下眼,视线落在怀中小娘子脸上。
明明生了摄人心魄的艳色,却娇憨稚气,睁着含泪的眼睛,喊着别人叫哥哥。
他修长的指落在阿妩下巴上,轻掐起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细细审视着。
阿妩眼尾有泪珠儿再次淌落,流过明洁如玉的脸颊。
他低声哄着道:“等阿妩病好了,我带你去南琼子,那里有水。”
阿妩听了,却并无半分喜色。
景熙帝弯下腰,唇瓣轻落在她唇角,轻柔而细致地啄吻,却尝到了涩涩的咸味。
这是她的泪水。
之后她哭了一场,埋首在他怀中一直抽噎,他哄了许久才把她哄睡。
接下来几日,景熙帝干脆将奏折搬到琅华殿,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亲自照顾着阿妩。
阿妩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终于病好了,不过却依然恹恹的,卧在病榻,娇弱不堪,见了他也不理会,只耷拉着脑袋。
晚间时,他搂着她,亲自哄她入睡,她却推他。
他便拉开锦帐,借了些光亮,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她用力闭着眼睛,用力到修长的睫毛在扑簌簌地颤。
景熙帝揉了揉她的脸颊,视线却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用轻柔的声音哄着道:“阿妩不困?”
阿妩冷漠地别过了视线。
景熙帝:“睡吧。”
最近阿妩总是这样,临睡前会闹,需要他抱着一直拍。
这次抱着许久,总算哄睡后,景熙帝下了榻,站在阴影中,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熟睡的她,看了半晌才离开寝殿。
只是在他走后,原本熟睡的阿妩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她侧首,望向锦帐外,宫娥,女官,都战战兢兢地守着,彻夜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