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为后 第166节
这一刻,欲和痛一起跳动在他的心头。
阿妩看着男人深邃的眸子,神情迷惘。
远处似乎有什么兽类的叫声,深沉而遥远,耳边是男人低沉动人的喘息,那是熟悉而炽烈的温度。
她终于开口:“那一晚,我胡思乱想,梦想着我嫁给你,晚间时候我们一起收拾家中,哄了孩子睡觉,然后我们便在房中荒唐一整夜。”
景熙帝低首,轻舔她脸上的泪:“我当时也想,若我年轻十岁,我必为你疯。”
可是不对,一切都不对,身份,年纪,全都不对,月老的红线搭错了线,他们只是一场阴差阳错。
两个人都不再言语,只有低低的喘息在潮湿而闷重的夜色中响起。
之后在某个瞬间,在视线再次相撞时,两个人同时被引燃。
爱吗,自然是爱的,抛却了身份地位和年纪,他们都贪恋着彼此,入骨痴狂间没有帝王,没有渔女,更没有孰是孰非的对错,只有男女之间最原始的纠缠。
一切都是猛烈而骤然的,曾经熟悉的渴望被刻意压抑,如今一旦释放,便自闸笼中汹涌而出。
有些无法控制的什么在阿妩的身体内胡乱地撞,终于在一个猝然的挑高后,她紧绷,松懈,被什么彻底吞噬。
欢愉以及痛恨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同时释放,她满足而悲愤地趴在他怀中,大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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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烛火燃尽,只有廊檐下的八角宫灯散发出稀薄的光。
景熙帝下榻,缓慢地整理着衣袍,沉默而肃然。
待一切打理妥当,他回首,看向床榻上的人。
她哭了骂了,也撕扯着咬了,把她所有的委屈全都倾诉给他。
在尽情的发泄后,她疲倦地睡着了。
洁白的面颊上尚且残留着些许泪痕,乌黑的睫毛更是七倒八歪地塌着。
他沉默而长久地注视着她,却是想起那一日她说过的话。
她说,她把他吃了。
从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其实他已经投降。
她吃了他的人,也吃了他的心,只是他不愿意低头,他在挣扎。
世故而权重的男人太高傲,不甘心就此为一个年轻小娘子折腰。
此时的他,却弯下颀长的身形,低首,轻轻吻过她的脸颊:“阿妩,那一晚你要我亲你,我没有亲,我固然错了,可我……确实不曾亲吻过别人,我不会。”
他低叹一声:“现在,让你的叶寒哥哥带你回去,去见你的父兄家人,他们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给你那些我不能给你的。”
“阿妩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宝了,天底下最受宠的宝宝。”
说完这个,他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起身离开。
当再次走到门扉前时,他的身形有片刻的停顿。
偶尔间会有一些动作,一些画面,一个瞬间,会觉得格外熟悉,会惆怅惘然,会觉得今日不过在重复昔日的自己。
他沉默良久后,自嘲轻笑,推门走出。
第92章 收拾残局
叶寒骑着马, 带了阿妩离去。
太子站在暗处,蹙眉望着。
他不太理解父皇,但好像又有些理解。
阿妩离开了, 无论是父皇, 还是自己, 或者陆允鉴,都注定无法得到。
他望向父皇, 此时的景熙帝抿着削薄的唇, 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那对身影, 茶色的眸子深邃难懂。
太子想说点什么,但似乎又没什么好说的。
阿妩真的走了。
他有种空落落的麻木感。
就在这时,景熙帝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有舍才有得,朕可以放, 便可以收。”
太子望向景熙帝, 他垂着眼, 侧影锋利冷漠。
景熙帝:“她之所以恋恋不舍, 是因为她从未得到过, 一旦得到了, 也不过如此, 她要, 朕就满足她, 让她跟着那个男人走,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他仿佛自言自语, 徐徐地道:“她吃的是山珍海味, 用的是贵器名珍,听的是人间雅乐,朕牵着她的手, 给她讲算学,讲天下,看舆图,会把她的姓氏留在宗祠中,留在史册中,她回不去了。”
景熙帝的声音柔情四溢,却又残忍无比:“人生还很长,朕的阿妩,注定不可能拘囿于一个渔家娘子,就此虚度一生。”
太子便明白了。
他的视线缓缓地落在远处,马蹄翻飞中,尘土扬起,那对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荒野中。
此时的她,必是笑得满足,她终于要回家了。
这一刻,太子觉得自己可以彻底放下了。
没什么不甘心的,原来一切本该如此。
他无声地笑了下:“东海一事,父皇要亲自出手料理?”
如今景熙帝已经削去镇安侯府爵位,罢免镇安侯府兵权,派遣亲信能将前往东海沿线海防卫所,逐一审讯镇安侯府一干人等,同时派遣百艘兵船并设立协总统领,驻扎于北海巡逻警戒,以确保东海海域安稳。
只是陆允鉴带领亲信干将叛逃,勾结海寇,流连于潞宁一带,并频繁侵扰东海湾区域,制造混乱,当地军民已经不堪其扰。
他们隐匿之地海路通畅,来去便捷,岛屿星罗棋布,那些贼寇逃跑便利,同时又有了绝佳藏匿之地,以至于北海海防卫所无计可施。
景熙帝早已定下计策,派遣兵马海船,势必围剿海寇,诛杀陆允鉴,永绝后患。
因陆允鉴手中有先帝圣旨,又有御赐玉锁片护身,东海又距离皇都千里之遥,若是派遣寻常武将前去,只怕防不胜防,是以原本的计划中,应是太子应命前往。
可现在太子意识到了,父皇不会放手,那他必有后谋。
景熙帝:“两个月后,朕要御驾亲征,巡游东海。”
他望着远处,视线有些虚散。
良久,他漫不经心地道:“既生在皇家,手握大权,便可以解决这世上几乎所有的难题,若是不能,那便把自己也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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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宁公主自那日后,一直被关押在寝殿中不许外出,一直到这里,她终于被解禁了。
她被宣召入奉天殿。
踏入奉天殿时,她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父皇,正低头批改奏章。
她几乎不敢置信,父皇依然是那个父皇,可仿佛哪里不一样了。
他看上去萧冷如冰,形单影只。
德宁公主上前拜见,跪在那里,试探着唤了声:“父皇?”
声音中有着些许小心。
景熙帝听到这声音,眼皮都没抬一下:“平身吧。”
德宁公主起身,不过不知为何,心中存着些许忐忑。
景熙帝一抬手,身边内监便奉上一封敕谕书。
德宁公主略犹豫了下,自内监手中接过。
景熙帝:“打开看看吧。”
德宁公主打开来,一看之下,吃惊不小。
要知道在大晖,除太子外,诸皇子可封亲王,俸禄为岁入一万石,并赐予田地,若是公主,俸禄会大打折扣,且并不会赐田地,只赐诰命。
但是这份封敕谕书中,却将她的岁禄和亲王齐平,赐予良田一百多顷,岁禄可达每岁一万石,除此之外,每岁恩准的丝、纱、罗、绢、绵等,更是远远丰厚于本朝诸位公主。
这些已经远超了她的姑母!
突如其来的赏赐,让人震惊,毕竟这些都要经过内阁议事过审,并不是景熙帝简单一句话便可以轻易赐予的。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景熙帝:“父皇,这是为何?”
景熙帝放下手中御笔,下了宝座,走到德宁公主面前。
德宁公主受宠若惊,但心中的忐忑却越发扩大了。
景熙帝:“那一日若不是你,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朕心中对德宁感激,如今设法格外开恩,对你封赏,你可满意?”
德宁公主心中有些激动:“儿臣感激不尽,但儿臣惶恐。”
如今父皇太过平淡的眼神让她不安。
景熙帝:“以后让你母亲出宫,随你而居,一则免了你母亲的怨愤,二则也可以让她安度晚年,你可尽孝道,你可愿意?”
德宁公主咬唇:“儿臣自然愿意。”
景熙帝:“你皇祖母已经给你寻了几个人选,父皇看过了,都是极好的人家,看看你自己喜欢那个,挑一个吧。”
德宁公主有些想哭:“父皇……”
景熙帝神情寡淡:“也不是非要你现在就出降,先订下来,可以过两年再说,你自己愿意的话,早早成亲也可以,一切都随你自己。”
在这种骤然而巨大的恩赐面前,德宁公主却难受起来,她感觉到了父皇的疏远。
父女之间再相见,没有那一日交心的言语,也没有怒极的斥责,只有冰冷的封敕,仿佛他们之间恩怨分明,两不相欠。
她想了想,到底跪在景熙帝面前:“父皇,你尽可责罚于我。”
景熙帝面无表情:“朕为何要责罚你?”
德宁公主不言语了。
景熙帝轻叹一声:“德宁,你是对的,朕是错的,所以朕褒奖你,给了你大晖公主从未有过的殊荣和封赏,可是——”
德宁公主的心提起,她仰起脸,望向自己的父亲。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父皇眼底隐隐的红血丝,他既冷酷而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