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的太子群(清穿) 第47节
石静沉默以对,想让胤礽自己冷静下来,从前百试不爽,这回反而激怒了他。
屏风撤去,很快有宫女抱了琴来。骨指分明手轻轻拨弄琴弦,胤礽朝她看过来:“你觉得我不如他?”
额上青筋鼓起,眼中满是谐谑,以这样的心境抚琴,琴技再好,也很难表现出凤求凰缠绵情丝。
石静很想让人换一把琵琶给他,改弹《十面埋伏》。
可当悠远绵长琴音从指尖流出,石静就知道自己错。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绵绵情丝随着琴音将石静缠绕,瞬间成茧,及至尾音断绝,早已潸然泪下。
与抚琴之人四目相对,石静才明白什么是“相看泪眼”什么是“无语凝噎”。
因毓庆宫位置特殊,一曲《凤求凰》不知勾起多少愁肠,又化作多少眼泪。
彼时,乾清宫南书房正在议事,中途被琴音打断,康熙问:“谁在抚琴?”
梁九功出去看过,回来禀报:“是太子在为太子妃抚琴。”
康熙被打扰了,不但没生气,反而笑起来:“这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大阿哥接话:“琴技虽好,却选错曲,终究有些不吉利。”
康熙看他一眼:“再不吉利,也比用在寿宴上合适。”
大阿哥赧然应是。
“太子会抚琴,琴技居然这样好,什么时候学?师承何人?”内阁大学士马齐一边拍马屁一边含笑问李光地。
李光地曾经是太子老师,可他也不知道,只得一边摇头,一边拍马屁:“不光琴技好,还倾注感情在琴音上,实在难得。”
索额图不懂琴,也不知道太子会抚琴,并不耽误他夸奖太子:“君子六艺,太子无有不精。”
“太子师承古琴大师路升之子,也是其亲传弟子路和。”说到太子学琴,陈廷敬知情,并且由衷佩服,“十四岁开始学琴,能有如此造诣,真乃天赋卓绝。”
顿了顿又道:“当初太子又要读书又要跟着皇上学习处理朝政,还要上朝站班,办差,每天忙得觉都不够睡,还能坚持学琴,实在让人敬服。”
别看陈廷敬是毓庆宫詹事府詹士,每天进进出出,他也是第一次听完整首《凤求凰》。
明珠闻言唇角抽了抽,他想起来了,那个路和好像也是教大阿哥学琴老师。
“路升病逝后,他的儿子路和便是京城第一琴师。”说着明珠捋了一下胡须,含笑问大阿哥,“臣记得这个路和好像也曾教过大阿哥抚琴。”
大阿哥会意,点头接话:“路师傅教了太子便不肯再传授我琴技,想来是我天资有限,入不了大家眼。”
这话初听是谦逊之言,入耳之后再想,便能品出不一样滋味来。
似乎是太子抢了大阿哥学琴师傅,还不允许那个师傅再传授大阿哥琴技。碍于身份,大阿哥被迫忍痛放弃,被人问起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毕竟大阿哥善琴,朝中很多人都知道,还有人在宴会上有幸听过。
琴技十分了得,并不比太子差,所谓天资有限,根本站不住脚。
既然不是天资有限,那便是为太子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大阿哥平时固然不是他说的那样忍气吞声,可太子风评更差。让大阿哥这一说,在场很多人都信。
太子跋扈,欺压兄弟,连皇长子都被欺负成这样,更遑论其他皇子。
康熙冷眼旁观,看着明珠和大阿哥一唱一和,本来不想管,又不忍心太子被人污蔑,转头问陈廷敬:“太子最近还学琴吗?”
陈廷敬沉吟片刻,回禀:“臣听说早已出师。”
康熙笑了一声,对大阿哥道:“太子出师了,保清啊你想学还可以继续学。”
大阿哥七岁学琴,学到如今还未出师,而太子十四岁才开始学,却早已出师。
孰优孰劣,天资如何,高下立见。
大阿哥琴技固然好,但和太子比还是略逊一筹,索额图趁机补刀:“是啊,天道酬勤,大阿哥再学几年也能出师了。”
大阿哥没理索额图,只应了皇上的话,心里却似生吞了一只苍蝇。
明珠垂眼,心道太子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了。
皇上第一次亲征噶尔丹,留裕亲王监国,太子跟在裕亲王身边学习。可实际情况是,裕亲王遇事不决,大事小情全都禀告太子,由太子拿主意。
遇大事,如赈灾和官员升迁等,太子派人八百里加急请皇上朱批,小事则统统自己做主。
这种大包大揽的做法令皇上很不满意,故提前返京,中途还传了太子和三阿哥到跟前侍疾。
三阿哥表现中规中矩,太子却格外亮眼,初现明君之风。
太子是皇上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成器,按理说皇上应该高兴才对,结果却是龙颜大怒,将太子一顿斥责,遣返回京。
索额图当初还在战场,没有跟着皇上回京,明珠就在皇上身边,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皇上看太子眼神,不是慈爱,不是失望,也不是嘴上说的心寒,而是忌惮。
太子年方十六,已然优秀到让皇上忌惮的地步。
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皇上并没有高兴太子成长,而是忌惮太子成长的速度。
皇上在一天一天老去,太子一天一天在成长,此时太子成长的速度已经超过皇上老去的速度。
这不是欲加之罪,而是原罪。
原罪无解。
明珠在皇上眼中看到忌惮,就知道太子完了,大阿哥机会来了。
等回到京城,裕亲王和诸位阁臣对太子交口称赞,皇上脸上是笑着,可明珠怎么看都觉得勉强。
让他不禁想到了秦之扶苏,汉之刘据。
扶苏和刘据犯过什么大错么,好像都没有,正相反此二人谦恭孝顺,礼贤下士,都有守成明君之相。
然而下场都是一个死。
明珠私下约见大阿哥,告诉他不要急,也不要招惹太子,只需静等,等太子倒台。
大阿哥问要等多久,明珠也不知道。
大约要等到皇上老去,而太子年富力强的时候。
没想到大阿哥这边调整了策略,太子那边也做出相应调整,来个一招急流勇退,以退为进。
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光用“等”字诀恐怕不行。
如果太子一直上进一直上进,那么等就是最好的办法。
若太子改变策略,以退为进,干等着不行,就得争了。
跟太子争,等于挑战皇上的决定,风险比等大多了。
明珠悄然瞥了索额图一眼,总觉得在背后给太子支招的高人,不像是他。
索额图太看重权势,想让他放权,比登天还难。
倘若索额图有这个觉悟,皇上第一次御驾亲征之后,他就该说动太子调整策略,绝不会等到今日。
那么……太子背后高人,到底是谁呢?
与其再次调整策略,冒更大的风险,不如及早揪出那个人,或收买或拉拢,或者让其永远消失。
毓庆宫琴声,不止乾清宫听得见,乾清宫以东很多的宫殿都能依稀听到一些。
其中就包括位于慈仁宫南边的撷芳殿。
彼时撷芳殿还不是皇子居所,而太子侍妾以及孩子们共同居住的地方。
没错,毓庆宫是太子胤礽独自居住宫殿,他太子妃,侍妾和孩子们都在南边的撷芳殿住。
即便太子大婚被安排在毓庆宫,按规矩石静这个太子妃也不能一直住在那里,早晚要搬到撷芳殿去。
李格格被皇上赏给太子做侍妾的时候,太子已经在学琴,可她从来没听过一首完整的琴曲。
也不知道太子苦练《凤求凰》是为了谁。
昨日太子妃进门,今日太子亲自抚琴,一首《凤求凰》婉转缠绵,吐尽相思。
她要是再想不明白,就是棒槌。
到底是谁在传太子不中意太子妃啊!
若当真不中意,又怎会有这一曲《凤求凰》!
李格格望着床榻上小脸烧得通红的儿子,用帕子捂了嘴,无声哭泣。
这一切早有暗示,是她自己蠢想不透罢了。
五年前,她经由小选进宫,被安排在乾清宫茶房当差。
那时候,太子一个月有半个月住在乾清宫,她在茶房烧水,进进出出倒也有幸给太子行过礼,磕过头。
有一日,太子忽然走进茶房,她和一起当值宫女赶紧跪下给太子行礼问安。
太子没叫起身,却径直走到她身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看了一会儿,之后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太子走后,茶房里所有人都向她投来艳羡的目光,还有人酸溜溜道:“哎呦,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小选不比大选,但小选进来的宫女也不一定就是伺候人命,每年都有被主子看中,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说别的,四妃当中有三位都是宫女出身。
被分到乾清宫当差,哪一个不是样貌出众,千伶百俐。
可被分到乾清宫,除了被皇上看中宠幸,很少有人能出去。
能被皇上看中,已然是祖坟冒青烟。可皇上到底不再年轻,三十几岁鬓边已生华发,如何能与青春正盛,英俊无俦太子相比。
太子满周岁便是储君,不出大错早晚是大清皇帝。若被太子相中,有潜邸情分,将来再生下一儿半女,在后宫谋个主位不成问题。
李静淑没敢想那么多,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咱们都是乾清宫奴才,哪儿是说出去便能出去的。”
半个月后,她被内务府内管领带去慈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她一眼,让她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是有点像,又问了名字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又过了半个月,她被人带到毓庆宫给太子请安,太子便将她留在了毓庆宫,住在后殿边上的围房里。
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司寝嬷嬷教她侍寝的规矩,还有人教床上技巧,听得她面红耳赤。
学成之后一个晚上,她被抬进了毓庆宫后殿东暖阁,为太子通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