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不是人吗？”
他在猜测，这是npc，还是这个异世界的主人，他身临其境？还是以自己作为诱饵，在暗中掌控着这一切？又一方面乐在其中？
他不敢随便确定，但是可以知道的是，joke有着随时可以变化的思维，那是npc不会具有的，就像是他第二关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老师。
他献祭异世界，以这个作为关卡。
可他自己也存在一份执念，时刻在异世界中改变规则，又不甘心寻找真相，从而永远被困在这里。
江漾沉默着，坐在了电子屏幕对面的阶梯上。
摩挲着有些扭伤的手腕，江漾瞥了他一眼，joke已经坐在了观众席，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电子屏幕上狼狈求生的“蝼蚁”们，对他刚才的话充耳不闻。
江漾收回了目光，不经意问道。
“我认识你吗？”
joke顿了一下，眼神垂落，“什么意思？”
江漾看着屏幕，轻飘飘地回答，“我能感受出来，你对我没有太大的恶意，但之前在牌室，你对每个玩家都是公正的，但在这里再看你，你对我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
joke沉默了一秒，冷笑道，“我不认识你，你只是蝼蚁中比较出挑的罢了。”
这句话在解释。
他好像在为自己解释，又像是为江漾解释。
说完，他又忍不住多看了江漾几眼，见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走上了观众席，joke愣了一下，眼睛瞪圆了盯着他，“你上来干什么？”
江漾坐在了隔他比较远的位置，他安抚道，“下面坐着不舒服，我既然已经逃亡成功了，应该也达到了你的条件，选个位置坐着应该不介意吧？”
joke张了张嘴，也没有反驳。
他别扭的“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屏幕。
本想老老实实欣赏自己的杰作，谁知这个男人又开始挑起了话题。
“你为什么要设计献祭这么一个世界？”
江漾侧头，看向他。
joke有些不耐烦地瞪了过去，“你是通关了没事做吗？我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江漾凝视着他，没有恼怒，没有生气，几秒后，他收回了目光，沉稳的声音伴随着叹息传来。
“这是我第四关。”他说。
joke狐疑地看了过来。
“第一关，我不知道是谁献祭的世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设计那么一个世界，只知道在所有的世界里，人命如草芥，都不值钱。”
“第二关，我知道了，原来这些异世界，都是执念很深的人设计出来的，那个世界的主人，他想让我们在无数次循环中，帮他找到失踪的爱人，可是他自己早就知道，爱人始终在他的身边，他不是找不到他，他是没有勇气去找他；而那个世界，也让我看清楚了，人的贪念是不足够的。
人们循规蹈矩在世间存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平常的生活状态，当一件超脱范围认知的事情出现，就会引起可怕的连锁反应。
有些人对一切未知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有些人天赋异禀，其他人却只想为之夺走，却不愿意自己努力改变。”
他眸中泛着湿润，淡淡的情绪让joke整个人冷静下来，听起了他讲第三关。“这一关，和第二关差不多，村子里的质朴与落后不是让他们灭亡的关键，让他们全部陷入死亡的，是他们追求不可能的心。”
魑魅魍魉在世界上也许存在，但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状态。
秦大壮与高善良所求的，就是为了成为掌控这一方小小土地霸主，但因为这个心愿，从而祸害了多少人。
把人变成听话的活死人，他们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权利，殊不知，也是让自己进入坟墓的契机。
joke静静地听他讲完这一切，就看到江漾侧头，朝他看了过来，友好地微微一笑，“从密室牌室到逃亡的迷宫天梯，这一路来我想了很多个可能，却发现怎么也想不到你献祭的原因。”
“你让我感觉，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但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joke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反驳。
“哪有什么原因，我只是喜欢做这些东西而已。”
江漾笑了笑，目光落在了电子屏幕的一角，那里，是另一个密室中的牌室，里面坐着八个人，两个四方桌，八张凳子，正在紧张地玩着他们之前的牌，稍有不慎，就会被拖走抹杀。
“这些牌，是湘南地区的，来这里之前，我也只是偶尔听到过一点关于那边的情况，我听说，在几十年以前，很多偏僻的村子里，都有三四个孩子，甚至以上。”
“如果前三胎都是女儿，那肯定会有一个最小的弟弟，如果家里有姐姐的，那一定会有一个男孩子，可很少有二胎生了弟弟之后，还会有第三个生女孩的情况。
我听过一个女生说，她在家里排行老三，她曾经问，如果二姐是男孩子就好了，那我就会有一个哥哥，可她的父母却告诉她，如果她的二姐是男孩子，那她就不会出生了。”
“这种现象我不知道影响了多少，这一路来，我看到了牌室中，灯光照射的天花板上，是一幅幅全家福，而三胎女生或者四胎女生以上的家庭，父母怀里抱着的，肯定是那个最小的弟弟。”
“还有迷宫里……”
江漾的声音很轻，轻到他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讲话。
他没有看向那边，他也没注意那个人是不是听进去了，他只是在阐述自己的想法，甚至已经不论结果。
“迷宫里，五行八卦的挂件下，是一个个写着，‘为什么要歧视我？’‘只因为我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妹妹吗？’‘为什么弟弟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我却只能跟妈妈挤着睡一张床？’的不少纸条，歪歪扭扭的字迹，应该是不同的人写的。”
江漾收了声，他说的很淡，淡到这是两人在谈论别人的事，可敏锐的他，却听到了坐在另一端尽头的joke，竟然哽咽着笑出了声。
“那又怎么样？这能说明什么。”
他耸了耸肩，好像满不在乎。
“我只不过是好玩，就设计献祭这个而已，你说的这些，我一个也听不明白。”
江漾抿着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叹了口气，又说到，“你虽然心里有恨，却也想将特产传播出去，就好比这个牌，你想让更多的人都知道他，就算你已经将自己困在了这个异世界，就算异世界的人不一定都能活着出去，你也仍然觉得，这些东西，不能被埋没。这些东西，应该要被更多的人看到。”
这句话之后，江漾没有再说。
他只是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电子屏幕上，以及时不时看向了跟自己对应的还在发光的瓶子。
“呵呵呵……”
四周的寂静持续了很久，久到江漾以为joke真的彻底不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颤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你说的对……”
他冷笑着说道，“你说的都对。”
他红着眼睛，看向江漾，“为什么！为什么女的就应该一切忍让，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妹妹，为什么就连我结后，唯一一次选择自己相伴余生的人，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我跟他站在台上，他们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儿子，就连作为新娘的父母的人，都不出席！”
“所有人都在笑话我，所有人都在嘲讽地看着我，新娘的爸妈，在她的婚礼上，没有一个人出席！！！”
他像是一声声质问，又像是控诉自己的不甘。
江漾眸光温润，只是盯着他，静静地听他说完。
面具下的他早已泪流满面，他捂着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江漾的每句话都说进了他的心中，可他自己也是，将这些年所有的执念都化为质问，脱口而出。
等他情绪相对稳定下来，江漾这才回答他，轻声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名字，叫婕珂。”
不是疑问句，这是肯定句。
joke身体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面具下的脸都是错愕，甚至一瞬间连眼泪都忘了擦，任由它落在了自己的手背，滚烫的让他身体一顿，赶紧别过了头，慌乱地擦着手背。
“你猜错了。”他有点心虚的回答。
江漾点头，“那我应该是猜错了。”
单看外形，他的确看不出他是女生，毕竟婕珂，是女生。
短暂的沉默之后，joke终于还是呼出一口气，这次，他彻底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伸出手，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那张脸，就是江漾说的那个玩家。
婕珂。
江漾只看了一眼，就微微一笑。
他猜对了。
结合所有的一切，他从天花板上救下她之后，她就消失了，临走前，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可能就是那一秒，唤醒了很久之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