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孩是仇家卧底/蜕生之日 第27节
裴野听傅声描绘得起劲,突然放下杯子问他。傅声一愣,继而笑道:
“我也就说说,还得上班呢。这种事还是等我退休之后再说——”
“不上班也不去特警局了,就开一家咖啡店,我来做你的店员,好不好?”
他们四目相对,傅声弯长的睫羽猛的一颤,青年望着自己的眼神竟从未有过地认真,语气里甚至带有一丝焦急。
“不要做什么特警了,”裴野的眼里一片恳切,“声哥,我们开个小店,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辈子,好不好?”
裴野问得那样迫不及待,仿佛傅声只要说一声好,他立刻就会把这承诺付诸行动,仿佛他们不是在畅想轻松愉快的未来,而是末日下亡命天涯的灾民,相依为命着,渴望一间小小的屋宇作灵魂安放的避难所。
可他们没有,傅声自知他给不了任何承诺。
“……小野,我知道前段时间花店的事吓着你了,”傅声熟练地扯出一个宽慰的笑来,“你放心,声哥答应你,不管什么任务我都会平平安安的。”
裴野一向很吃傅声温柔却坚定的这一套,可意料之外地,傅声看到裴野眼里的光挣扎着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青年晃晃悠悠地起身,刘海遮住了眉眼,再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嗯,我知道了。”
傅声看着莫名失了魂的裴野,心里的不安油然而生,犹豫着伸出手想拦住他:
“小……”
“太苦了,”裴野拿起马克杯,留给他一个有些落寞的背影,“我去再加点糖。”
*
自那之后,他们三天之内再没有过任何像这样长时间的对话。
倒也不是刻意的谁躲着谁。傅声工作忙得焦头烂额,裴野白天在h大,晚上回家时只能从餐厅那袋越来越干瘪的咖啡豆包装上判断出傅声还活着的痕迹。
偶尔他们会在卫生间外头相遇,傅声不是在打电话就是拿着一厚沓资料,脸色一次比一次差——既是累得,也是愁得。
他知道傅声忙,自然也不去打扰,直到第三天,他想着给傅声做点什么,有样学样煮了些咖啡,想给傅声送进屋去。
还没等敲门,裴野发现主卧门竟然开着,或许也是上一次进出时没关严,当事人也没注意。
他端着杯子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裴野心里忽然涌出一些很不吉利的想法——傅声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又伤病缠身,难不成是晕倒或者突发昏厥在屋里面?
来不及思考太多可能,裴野抬手推开门,旋转的门扉展开开阔的视野,青年单手握着电话背对他站在窗前的身影映入眼帘。
傅声似乎在听电话里的人讲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门开了,裴野见傅声安然无恙,心里松了口气,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有点好笑。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裴野这才发现,大概是由于举着电话太久觉得累了,傅声的手机正开着免提。
“你的电脑里没有加装咱们局里的扫描系统,记住,不要随便联网,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能把电脑带到公共场所。”
“是。”
“不论新党人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搞来我们的行动计划,‘那一天’也会是亲军派和新党之间的决战了。我知道你一向谨慎,但生死攸关,不能不多嘱咐你两句。”
“属下明白。这次军部临时决定把护送任务移交给七组时我就对行动的危险性有了心理准备,我会把所有人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请局长放心。”
“——那就这么定了,手提电脑的资料一定要存好,特别是机场线路图绝对不能外泄。”
“好的局长。”
傅声一手放下手机,一手撑着窗台,微微低着头,水蓝色衬衫加黑色西裤勾勒出青年颀长俊俏的身姿,衬衫布料紧贴着窄而劲瘦的腰腹平整地扎进裤腰,收起一段禁.欲的腰胯线条。
裴野注意到,傅声左手手腕上绑了个黑色发绳。
“小声,刚刚线上开会的时候,我看你脸色也太难看了,这两天是不是又熬了通宵?”
“父亲,我没……”
傅声说到一半声音慢慢弱下来,抬起一只手,从裴野的角度看似乎在揉着眉心。电话那头傅君贤严肃地问道:
“你老实讲,是不是又去买丁环酮了?”
裴野的手一颤,杯子差点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丁环酮,是医院能买到药效最强的神经性非处.方类抗焦虑药物。
傅声的身体微微一震,头更低了些,整个人有些站不稳似的,竭力撑着窗台,消瘦的肩胛骨隔着单薄的衬衫料子都微微突起:
“父亲,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转移行动一旦失败,后果是毁灭性的……”
“小声,你这是在拿命开玩笑!”傅君贤的嗓音因为激动而略带浑浊,“你母亲是怎么病死的,你忘了吗?”
傅声不说话了,垂着头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放到脑后拢了拢略长的发尾。
裴野这才反应过来,傅声头发长得快,那小皮筋是绑头发用的——于是他看着傅声随意地将有段时间没剪的浅栗色长发扎起一个小辫子,脑后短短的一个低马尾,露出纤长雪白的后颈。
电话那头仍有些情难自抑:
“你母亲的事,本来就是我一辈子的懊悔!我千怕万怕,可你还是随了她的家族基因,就连你们的样貌性格都那么像……当初你说自己神经衰弱睡不好觉的时候,我就不该让你吃这个——”
“父亲!”
拔高的声线令傅君贤的声音戛然而止。傅声身子止不住地战栗着,裴野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想象到傅声紧闭着眼睛痛苦地忍耐的模样。
“别说了父亲,”傅声克制着自己恢复到平日的温和有礼,话音的末梢却还是夹着些面对亲人自然而然的委屈,“别说了。”
傅君贤一瞬间紧张得和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傅局长判若两人:“好,爸爸不说了,小声你保重身体,丁环酮一定要少吃,明白了吗——”
嘟的一声,傅声罕见地先行挂断电话。他最后撑着窗台喘了口气,还没等直起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强忍着愠怒的人声:
“你到底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傅声的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狠狠一捏,脑子里嗡的一下,转过身看见裴野时腿都软了,下意识地想摆出惯常的温和姿态:“什么瞒着——”
可他不知道,丁环酮的副作用本就让人易受惊吓,傅声以为自己装得没破绽,可看向裴野时瞳孔还是颤的。
裴野咬牙:“我进你房间,你不问我为什么打扰你办公?”
傅声身子抵在窗台上,后知后觉地反问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唔……”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坐在地上,所幸裴野动作更快,放下杯子上前一步就接住了傅声。青年软得像猫儿似的,脸搁在裴野肩上,睁着眼睛只剩下喘气的劲儿。
裴野搂着傅声的细腰把人圈到怀里,手顺着傅声单薄的后背一路向上扣住他肩膀,把人拉起来:
“能听到我说话吗?”
傅声闭了闭眼,倦倦地笑出声:“又不是蒙汗药。”
丁环酮药性烈,服用后虽然会大幅缓解焦虑,但会导致人短暂的极度疲惫,对外界的刺激不敏感。
傅声虽然意识清楚,可脸上带着些平时未曾有过的淡漠与厌世感,虽然对裴野依旧温柔耐心,药物的作用却不时让他流露出一丝轻蔑神情。
像是神明卸下爱人的伪装,温良之下是彻骨的凉薄。
裴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野本来就是alpha,长大后骨架又大,单手就能把傅声后腰整个揽住,甚至还能隔着单薄衬衫摸到深陷的腰窝。
他不得不改为掐住傅声一边腰侧让对方站稳,后者小腹在过烈的药效下痉挛般阵阵紧缩,引得傅声低头轻.喘,低头时后颈微凸的颈骨微顶起一个优柔的折线,几天过去傅声似乎又瘦了,裤腰在胯骨上都有点挂不住。
傅声被裴野一手握着腰,竟也毫不在意,身子如风中枯叶般重心不稳地晃了晃,垂下眼帘:“好几年了……我睡不着,一般的安眠药对我没用。”
说着他随手往上捋了一把额前的刘海,眸子像是裴野小时候喜欢的玻璃弹珠一样清澈,凌乱的发丝衬得傅声的脸漂亮得惊心动魄,有种出尘却易碎的倔强。
裴野克制着掌心的颤抖,把傅声搂得更紧。
“声哥,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但是……”他偏过头在傅声耳畔放轻声音,尽可能不让自己吵到现下神经脆弱、极易受惊吓的人,“傅叔叔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声哥的妈妈到底怎么了?”
傅声眉间拧了拧,咬住下唇。
“妈妈她……她——”
傅声的呼吸眼瞅着急促起来,裴野忙在他微陷的脊椎上来回轻抚,替他顺气:“不问了,声哥不想说,我们就不聊这个事。”
傅声的手慢慢攀上裴野宽厚的肩膀,无力地抓紧又松开。
他垂下头,鼻梁抵着裴野的锁骨,颤抖地吸了口气:
“……妈妈她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疾病。”
第28章
裴野的瞳孔霎时放大了。
说出这句话后傅声好似卸下了千斤担子, 瘦得平削的肩塌陷下来,虚脱地倚在裴野怀中,恍恍惚惚地笑了笑。
“其实最开始, 妈妈是没有被激发出致病基因的。可我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病了的,或许是她为了我辞去工作后, 或许是生下我之后……”
傅声的语气越来越轻飘, 咬字也愈发模糊。
“总之都是因为我, 就对了。”
他微微一笑, “可偏偏给她带来不幸的我, 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发色,一模一样的眼睛。父亲给我们做过基因检测, 医生说,我和母亲的瞳色、发色,证明我们都携带着相同的显性基因。”
裴野的心尖像被人割开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怎么会……?”
傅声没理会他的惊愕, 自暴自弃地回拥住裴野,将脸埋进对方怀中,裴野的身体几乎立刻就无法自制地升温,愈发滚烫起来:“声哥, 别——”
“妈妈死的时候,他们都说她是死于疯病, ”傅声柔柔地笑了, “可她没疯,她就是太疼了。小野,我也没有病,我只是……”
下一秒,裴野疾言厉色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当然没病, 你一直都好好的!”
青年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搂紧了怀中单薄如纸的傅声,几乎从牙缝里把话咬碎了一字一字崩出来:
“有我在,谁也不能说你有病。”
傅声靠在他身上嗯了一声,仿佛一片羽毛瘙过心尖,乖得裴野胸腔里的疼惜都快满溢出来。
“小野,我不想别人觉得我是个潜在的疯子,”傅声缓缓说着,抬起头,“你会……你会介意我和妈妈一样,有这样的遗传基因吗?”
裴野的心都停了一拍。傅声正在药物的蒙蔽下毫无避讳地禁锢在他怀里,他的手还搂着傅声纤细的腰,隔着仅仅一层布料触摸那温热的□□,而他们的眸间距不过咫尺,不过一个低头便可以吻上那双唇的距离。
介意什么,又该以什么身份介意?
“永远不会。”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青年的脸庞,裴野凝眸,郑重地回答。
傅声望了裴野一瞬,眨了眨眼。
“真的吗?”傅声喃喃问道,“小野,你别骗我,其实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病人的。二哥他们都是因为这个,格外关照我、护着我……可我原本不配的,是我给妈妈带来了不幸,又延续了她身上的这份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