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孩是仇家卧底/蜕生之日 第50节
“这怎么可能,”电话那头随即有些不相信地反驳,“裴警官,你要知道这两种病是会互相影响的,我接触过很多类似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情绪失控的,好多陪护的亲人到最后都忍受不了他们成天以泪洗面……”
“有些比较敏感的omega,到最后不是死在这病上,是流了太多泪,心力衰竭才不行的。”
裴野愣住了,握着听筒的手动了动,微微松开。
“可声哥他……”他瞳孔震颤着,喃喃自语。
“声哥他已经痛到哭不出来了。”
*
宽大却冰凉的硬板床上,傅声缓缓睁开眼。
软禁在别院里说来好听,可这空旷的屋内供人使用的家具都敷衍得很。负责转移他的那一班人给他在床板上草草铺了张劣质床垫,他就这样盖着张薄毯睡了一夜。
傅声的体质随他亡故的母亲,遗传病是如此,畏寒也是。天气虽然渐渐暖和了,可夜里还是凉,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寒意顺着骨头缝往四肢百骸钻。
他腰酸得厉害,枕着枕头的半边头部针扎似的发麻。傅声撑着身子坐起来,歪靠在床头,拼命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泵得慢一些。
没人给他诊断,但他心里明镜一样,很清楚自己终于还是病了。
曾经为了研究母亲的病因,他查阅过书籍,那些书上写的症状,如今一样样都在自己身上重演。
傅声捂着快要跳出胸口的那颗心,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将胸口的布料抓出一层褶皱。
疼,太疼了,无休无止的疼,无论睡着醒着,这具□□好像偏要和他作对,心脏仿佛被关在一个不合尺寸的铁丝笼子里,每跳一下,软嫩的血肉便死死扎进铁做的荆棘里,连带着把他的神经也给绞了个粉碎。
傅声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受控制的燥怒,他迫切需要止住这该死的疼。
为什么不停下?为什么偏要永不停歇地折磨他一个人?
傅声的喘息陡然紊乱,费力地坐起身,跪在床上,将枕头揽入怀里抵在心口,弯着腰,寒意和痛觉交织,令他浑身战栗。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那给自己送来御寒衣物的青年。
昨天他把裴野弄哭了。
他是在经历了痛彻心扉的背叛之后才发现,原来想弄哭裴野可以这么容易。连恶作剧都算不上的戏弄,加上两句不太重的重话,就可以逼得裴野在自己面前哭得喘不过气来。
傅声伏在床上,抓着枕头的一角,咬牙挨过一阵搅碎了骨血似的心痛。
很奇怪,想到裴野被自己弄哭时,他心里一下好畅快,感觉心脏都不那么疼了。可一旦回忆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庞,痛感顿时十倍百倍地席卷而来,差点将措手不及的傅声痛到晕厥过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突兀的巨响令傅声浑身剧烈一震,闷哼一声,彻底瘫软了身子,栽倒在床板上。
“起来吃药。”
胡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无色无味的液体。
后颈的腺体开始滚烫起来,傅声牙关咬紧,额头抵着坚硬的床板,撑着上半身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失去平衡跌倒回去。
不能泄出来。傅声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住,千万不能把信息素泄出来……
他本该收得住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努力,信息素越是不受大脑控制地流入空气中,每泄露一点,傅声的意识便沉沦一分,连带着从腰部以下的身体都酸麻了。
“聋了吗你?”胡杨走过来,“滚起来吃药。”
傅声闭着眼睛冷笑一声,他不知道这些人给自己软禁起来是图什么,可他知道,无论身在何处,新党人都不会让他好过。
“这是治病的药,还是毒药……”傅声断断续续地说,“你们心里清楚……说什么配合你们,就还我自由,真是笑话……”
胡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妈的,磨叽什么?”
他拽过傅声的长发将人从床上拖起来,傅声痛苦地倒吸一口冷气,被迫坐直了身子仰起脸。
胡杨一手薅着傅声浅色的发丝,另一只手将杯里的液体粗暴地灌进他口中:“你现在还能苟延残喘就谢天谢地吧,要不是为了蛛网,你以为参谋长还会留着你?!”
他灌得猛,傅声吞咽不下,被呛得咳嗽起来,来不及咽下的液体顺着唇角流下,滑落至纤细莹白的颈。
胡杨抓着傅声的头发,看着喘息的傅声,刚想说两句风凉话,忽然眼神一滞,目光晦暗起来。
傅声跪坐在床头,高度只到胡杨的胸口,他昂着头痛苦地喘气,璞玉般的眸子因为瞳颤而失焦,长发因他抓得凌乱,发丝被紧致的下颌上的水液洇湿,贴在唇角。
青年颧骨苍白的肌肤因为激动而透着些许病态的潮红,长发遮掩下的腺体却不住地散发着omega信息素的清香,勾人魂魄。或许是因为虚弱得跪不住,傅声消瘦的身子一直在打着冷战,尤其那宽松衣摆下纸一般薄的细韧腰肢,因为战栗而在透光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胡杨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褪去党派仇恨,他也必须承认傅声是个难得的漂亮omega,连失去行动能力的样子都让人忍不住腌臜的欲.望,越是挣扎反抗不得越让人心动,倔强地不肯低头又被折腾到奄奄一息的模样教他恨不得将傅声揉碎了,肖想着把对方按在身.下听他哭着求饶,把他彻底玩坏。
偏偏近水楼台,这样清冷绝尘的美人,竟成了无人问津的阶下囚,生死都握在自己手心。
胡杨舔了舔嘴唇,丢开杯子,粗粝的手指捏住傅声的下巴,扳着他的脸,像观赏什么猫儿狗儿似的各个角度欣赏了一圈青年面部的线条。
傅声被攥着下巴动弹不得,药效上来了,他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一呼一吸间来不及吞下的痛楚从唇角溢出,化为破碎的呻.吟。
“滚开……”
傅声咬着牙关,抬手抓住胡杨捏着自己的那只手腕。胡杨满意地眯起眼睛:
“装什么清高,早晚有一天你会变成跪着求我的下贱.货。”
男人粗野地大笑,放肆的笑声中,傅声闭上眼,绝望的无力感紧紧缠绕着他,几乎让他窒息。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早就被困在生死交界的牢笼里,连一条狗都比他更有尊严。
傅声咳嗽着,脊背佝偻,不得不低下头艰难地喘气。胡杨放开手,十分得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忽然表情变了。
傅声肩膀在抖,可并不是咳得,而是在笑。
“喂,猫眼!”胡杨喝道,“你发什么神经?”
傅声笑不出声,消瘦的身躯随之颤抖,胡杨蓦地感到一阵凉意,或许是傅声的名号让他心有忌惮,猫眼这个代号好像有什么魔力,似乎总让人感觉不论到了何等处境,对方总能绝处逢生,将一切反抗者无情地抹杀。
“你少装神弄鬼唬我——”
傅声慢慢不笑了,抬起头,却一副对刚刚的恐吓置若罔闻的模样。
他琥珀色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胡杨习惯性要去躲避的双眼,虚弱却清晰地开口道:
“替我传个话给信鸽。”
毫无温度的目光让胡杨倏地心里一寒,明知猫眼现在连下床平稳地走到门口都十分吃力,然而男人还是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嘲讽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天大的事让裴参谋长随时待命听你……”
傅声打断他:“我要说的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一秒都耽搁不得。”
胡杨怔住。傅声对他勾勾手指:“过来。”
这下男人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灌了迷魂汤似的,当真凑过来,弯下腰。傅声浑身无力,不得不调整了下坐姿,一手绕到身后撑住疼的快要断了般的腰肢,轻轻吸了口气:
“你告诉信鸽……”
一股淡到快要闻不到却极其好闻的雪松香味扑过来,胡杨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只看见傅声放大凑近的清俊侧脸,白到仿佛要透明的耳廓后掖着的几缕浓密细软的浅栗色长发,以及对方一张一合,唇形流畅起伏的樱色唇瓣。
胡杨的心脏剧烈狂跳起来,一种说不上愤怒还是不安的躁动席卷全身,待他反应过来,傅声已经抽回身,默默看着他,等候他的回应。
胡杨这才慢慢消化了刚才傅声对他讲的话,紧接着瞪大眼睛:
“猫眼,你不是玩我呢吧?!”
傅声:“我没工夫陪你玩,胡杨。赶紧报信去吧。”
“你——”
“我这个‘下贱货’的命,可比你的命贵上一万倍。”
傅声说完,看着一时语塞的男人,丝毫没有对这种货色反戈一击的快意,反而自嘲地笑笑。
“去找他汇报吧。”
他用稀松平常的口吻淡淡命令道。
*
一星期后。
特警局顶楼阶梯会议室外,裴野正在指挥其他几个警员布置会场,忽然听到走廊深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他:
“上班多久了,还不遵守着装规定?瞧瞧你的领带系成了什么鬼样子,裴野。”
裴野身形一顿,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另一个警官:“麻烦你了,有人找我。”
同事应了一声,进到阶梯会议室。
裴野转过身,看见穿着军装制服的裴初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来了?”他问,顺带偷偷对比了一下,和穿着一丝不苟、把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的亲哥比起来,自己的制服穿法相较之下都可以称得上放浪形骸。
裴初很嫌弃地看着老弟:“我可能是和你们这个岁数的人有代沟了。是故意耍帅才这么穿的吗?”
“……”裴野额角青筋一跳,“我不像你,用不着打扮成衣冠禽兽的样子给自己脸上贴金。”
裴初对这个结论倒是不置可否,只是简单评价了一句:“嗯,看来不是代沟,是你太自恋。”
“……你来我们特警局到底有什么事?”
裴野有点抓狂。裴初对他亮出写着“临时来访”的通行证:
“今天你们的这个会议我也参加,顺便一提,我是这次会议的特邀方,有重要决议需要宣布。”
名义上是警长却只能指挥手下搬东西的裴野:“咱俩不是亲兄弟吗,怎么待遇差这么多?”
“你还需要多历练,我早说了别太心浮气躁。”裴初说完,玩味地思考一下,忽然伸手在裴野肩膀上拍了拍。这个动作可一下把裴野恶心得够呛:
“哎!你干嘛?!”
裴初收回手:“这是对你最近办事得力的奖励。”
裴野:“那还不如奖励我点实打实的……我最近办什么事得力了?”
裴初微微一笑:“那天你去过猫眼的别院,对不对。”
裴野的表情滞住。
“怎么了?”他问,尽力让语调抹去一切平仄起伏。
裴初深望着他:
“在劝降猫眼的事上,不得不说我之前小看你了。就在昨天胡杨来汇报,说猫眼同意向组织投诚了。”
裴野瞳孔剧烈一颤,表情都变了:
“猫眼投诚了?!”
“看来当时他没有立刻答应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