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孩是仇家卧底/蜕生之日 第61节
结果这一看,小腹的疼就愈演愈烈,到最后傅声居然迷迷糊糊抱着书睡着了。
然而这注定不是一场安眠的美梦。
“傅声!”
突然的惊呼让梦中人蓦然回首。
是韩景谦。韩景谦家中从商,曾经七组人都叫他韩总,为的就是出门在外时熊这个富家子弟乖乖给大家买单。韩总韩总的叫惯了大家才慢慢发现,其实根本不是被赶鸭子上架,是韩景谦这个大方的性子本就心甘情愿罢了。
他的身体浮游在一片空旷里,仿佛陷入外太空般深邃的黑。韩景谦的脸慢慢从黑色的水面里浮现出来,紧接着是四肢,躯干,最后完完整整站在傅声面前。
傅声欣喜地想要唤韩总,可下一秒喉咙却被狠狠掐住般发不出一个字音来。
韩景谦穿着机场护送行动那晚的制服,黑色的夜行服满是血污,破烂不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黏住男人的额发,而韩景谦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球转动,目光牢牢锁定在傅声脸上。
男人张开口,冰冷粘稠的血浆便一股一股从嘴里流出来,咬字都囫囵不清,声音却毫无损耗般极其清晰地传入傅声耳畔:
“我们这么信任你……直到死都、相信着你……”
“你枉费我们的信赖,傅声……你不配……!”
傅声惊恐地后退一步,后背却撞上什么坚实的物体。他猛一回神,想要惊叫的气息却硬生生截断在喉咙口。
“阿顺,”他看着不知何时从身后的暗色中出现的青年,两腿钉死一般迈不开步,“你……”
被唤作阿顺的青年同样伤痕累累,毒气熏染的脸上泛着骇然的青斑,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们死得好惨啊组长,”阿顺笑着,声线却愈发凄厉,“为什么泄露情报的偏偏是你?为什么忍辱偷生的也偏偏只有你?!”
他音量陡然提高,仿佛一声令下,黑潭般的四周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身影,在车上的魏超、陈姐,当初留在大厅待命的其余兄弟,他们不像是活人,更像是维持着死状时的尸.体,悬空地漂浮在黑洞洞的空间里。
而所有人的视线,无一例外都锁定在这里面唯一活着的傅声身上。
前所未有的无措如冰水渐渐淹没过头顶,傅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冷得打摆子般抑制不住。他原地转了一圈,四下环顾将自己包围的昔日战友,声音里却再没有往日给大家复盘技战术时的那般从容:
“大家听我说,我没有……”
一股熟悉却格外冰凉的气息从颈后袭来,傅声浑身的汗毛直竖,猝然回身!
惊慌失措之中,他迎面对上赵皖江的脸。
傅声呼吸一窒,眼眶却顿时红了。
“二哥……”
青年的声音里平添了几分难诉的委屈,他拼命摇头,“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害了你,我……我想去找你们,联邦已经容不下我了,我无处可去……”
赵皖江的脸上也沾满了斑驳的血迹,可唯独他的眼里没有其余人的僵硬和空洞。他一错不错地深望着傅声的双眸,而后伸出手拍在傅声颤抖的肩头,五指收拢握住。
赵皖江的声音同样带着沙哑:“你不能死。不要来找我们,明白吗?”
傅声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我日日夜夜都在后悔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傅声哽咽起来,“如果当时我抗命就好了,无非就是被停职处分,比起咱们所有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赵皖江平静地看着他。
“我想去死,二哥,死了或许就可以和大家团聚了,”傅声的嗓音里甚至掺杂上痛苦的呜咽,“死了之后我能见到你们,还可以见到——”
赵皖江打断他:“可我们不想见到你。”
傅声的话音戛然而止。
瞳孔瞬间紧缩成一道竖线,傅声湿润的眸中却依旧清晰地倒映出赵皖江的脸,而那上面则是一副赵皖江本人生前从未有过的冷酷神情。
“无论我们深处天堂还是地狱,都不欢迎你同往。”赵皖江的语气如同不容抗拒的宣判,“叛徒的归宿就是在尘世中腐烂,傅声,好好享受你应有的下场吧。”
不等他反应,赵皖江抓着傅声肩膀的手发力,悍然将他狠狠推去!
巨大的吸力旋涡般把他吸入,所有第七组战友的身影都扭曲远去了,可唯独那些淬了冰一般的视线却始终如影随形,在无穷无尽的深渊尽头幽幽凝视着他。
一声惊.喘,傅声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
笼罩他的黑暗暂时消失了。
书本脱手滑落到地面,傅声坐在床上剧烈喘息着,肩膀大幅起伏,双手下意识死死抓着被揉皱的被单。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慢慢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过肩的长发从耳后散落下来,发丝凌乱,可青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现下的狼狈,呼吸声愈发沉重。
良久。
傅声放下手,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却变得涣散,他重新抬头,失去焦聚的眼眸望向床尾。
“妈妈……”
他轻轻念出声,忽然绽开一个微微的笑。
“妈妈,我们的选择不一样。”
青年清俊冷淡的眉目逐渐放松下来,声音如同耳畔私语,“当初你不敢面对的,现在轮到我来面对。我走的这条路,哪怕要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猫眼,醒了吗?”
大门打开,客厅里传来脚步声与卫兵的呼喊。傅声睫羽扑簌一阵抖动,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双手攥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
卫兵推开主卧门,扬了扬手里的加密文件袋:
“哟,已经起床了,那正好。裴参谋长刚让人送来的资料,说让我交给你,你看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
他说着把文件袋丢到床上,傅声表情与平常没分毫不同,只是反应略有些迟钝,他看了文件袋两秒,倾身把它拿过来,拆开。
文件第一页上赫然是一份顾氏医疗当今总裁的基本资料,傅声随意翻看,目光扫过姓名那一栏上写着的“顾承影”三个字,而后将东西放下。
“明白了,一会儿我会细看。”傅声说。
卫兵:“刚我好像听见你在说话。你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什么人秘密通讯?”
傅声终于转头正眼看向卫兵:“我和谁说话?”
“怎么,我都听见了,你还不承认?”卫兵扬眉道,“你这种诡计多端的人保不准是策划什么阴招呢,看我明天就让人来在你屋里直接装个监控摄像头,你还怎么干坏事!”
傅声眼里的光冷下来。
“我要是真想干什么坏事,你早就死了,轮不着现在在我房门口大放厥词。”他把脸侧的发丝挽到耳后,“你如果以为一个摄像头就能限制住我的话,尽管试试看。”
卫兵噎住:“嘿,你这家伙……!”
“我没和什么人说话也没有自言自语,”傅声倾身把地上的书捡起,拍拍上面的落灰,“告诉你的主子,他要我去的地方我会准时出席,至于你,现在可以从我的卧室滚出去了。”
第50章
入夜, suv停在一栋标着“君庭豪苑a栋”的豪宅前。
傅声下车,待胡杨把车开走后仰头打量着这栋典雅的仿古建筑。
君庭豪苑,乃是首都十多年来富豪圈层趋之若鹜的地产之一, 不少人以在此拥有一套房产作为自己“老钱”身份的象征。
然而一反常态的是,一向僻静素雅的院外此刻乌泱泱地聚集了不少人, 打横幅、举牌子的什么人都有, 群情激奋, 君庭豪苑的七八个保安正在外维持秩序, 可依然收效甚微。
“声哥!”
傅声收回目光。又一辆黑色库里南停在车道边熄火, 裴野跳下车来,满脸的意外, “裴初说会协助我一起搞定顾承影的人原来是你?”
傅声眸光一动,随即恍然大悟。
自己如今是戴罪之身,裴初那个老狐狸是绝不可能放任自己一个人干这么大的事。
让裴野与他一同前来,一时为了看住自己不要动什么手脚, 二来事情如果办成了,到头来也会顺理成章安在他亲弟弟头上,他们两兄弟一荣俱荣,裴野有功劳, 就等于裴初也跟着脸上有光,什么都不做就坐享渔翁之利。
如此算计, 也真不愧是他们裴家兄弟俩干得出来的事。
裴野又惊又喜, 俨然忘了之前在揽月坊傅声对他的告诫,快步向傅声走来:“看来你也收到顾氏的资料了,声哥,咱们两个要不要先商量一下……”
话音未落,傅声已从他身侧目不斜视地走过。青年薄薄的眼睑微垂, 擦身而过时颈后隐约飘过一丝连本人都没察觉到的雪松香味,山林晨涧般清凉幽微。
裴野愣住:“声……”
说话工夫,傅声已经走远了。他没有进入君庭豪苑,而是径直朝着不远处聚众闹事者的方向走去。
裴野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也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步入面前的这栋豪宅。
*
“裴警官,幸会。”
会客厅内,一众被邀请的官商或站或坐,端着酒杯谈天。裴野被仆从引入隔壁的私密会客室,拉开门,一个身着西装、精英范儿的alpha从沙发上起身,语气客气却算不上多热情。
裴野伸出手,同对方相握:“顾总,久仰大名。”
对方正是如今顾氏医疗的总裁顾承影。顾氏集团分支庞大,医疗业是他们的核心,老顾总把这三十岁的大儿子放在顾氏医疗,明摆着要他接班,扛起顾家一门的大旗。
事实证明,老顾总的判断是对的。就任这两年,联邦政.局动荡,可无论当局者怎么变,顾氏医疗始终屹立不倒,足以见得顾承影的手腕和眼光。
“裴警官看起来很年轻,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
顾承影戴着副金丝眼镜,标准的上流圈子的斯文模样,他示意裴野请坐,瞳孔不着痕迹地上下一动,将裴野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笑意渐深。
“裴警官百忙之中还能抽空亲自来和我商讨首都医保委员会改革的事,顾某真是诚惶诚恐。”
裴野也笑笑:“顾总太客气了。”
顾承影口中的医保委员会改革,正是此次裴野得以前来的由头。
多年前执.政党就试图推行过将联邦的各大医疗企业联合起来,建立医保委员会,对市面上新增的药品和医疗项目如何纳入保障进行统一管理和定价,然而亲军派独揽权柄,此事便也一搁再搁,一直拖到今天。
凡是在首都有垄断竞争地位的医药企业,没有一个不削尖脑袋想要在委员会中占据一席之地。按理说顾氏当选会长是实至名归的,可不巧的是委员会采取投票制,以顾氏一家独大的局面,遭到联合排挤是显而易见的事。
也正因此,顾氏医疗再怎么做大做强,想要加入委员会推行改革方案也势必要经历一场大放血。
佣人上过茶,顾承影道:“顾氏医疗创立至今,一直都坚守医疗企业的社会责任,如今除了原有的业务领域,顾氏医疗还顺应联邦政.府的号召,关注社会上少数群体的需求,从去年年底开始我们就已经投入了两个新的研发项目。”
裴野做了个愿闻其详的表情。顾承影接着说:
“首先就是关于残障人士的义肢和术后的康复训练,残障人士一直是社会的边缘群体,如果顾氏加入委员会,我会着力推进这一部分用品在医保中的报销比例,同时规范整个行业的质量标准。其次……”
他呷了口茶:“其次就是精神疾病患者的治疗问题。”
裴野的表情微妙地顿住。顾承影视而不见似的,放下茶杯:
“根据我公司的统计,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精神疾病患者在联邦的病患占比已经连续三年增加,这类病人对于家庭产生的经济负担极重,但是药物的研发领域仍然存有大量空白。对这部分人群的保障也是我们未来要推进的方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