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孩是仇家卧底/蜕生之日 第159节
“你认识小野吗?”他问。
傅声果断又摇头。
裴野这下懂了。
裴野:“小声,你今年几岁?”
傅声歪头想了想:“我今年十三岁。”
裴野苦笑起来。
他像捏猫咪的后颈皮那样,再次贪心地捏捏那块软肉。
“十三岁啊,”他自言自语地叹气,“怪不得我们小声会害怕呢。这么快就到十三岁了。”
傅声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不说话,却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恐惧。
他顺从地任裴野在那块腺体上揉啊揉,淤堵的经络疏通开,信息素不再源源不断地释放,雪松味便也慢慢淡了。
裴野忽然笑道:“叫声哥哥来听听,怎么样?”
傅声疑惑地看着他。
裴野:“我今年二十一岁,你应该叫我野哥,或者哥哥。”
傅声的眼神隔着略微挡住眼睛的鬓发透过来,像两把冷飕飕的小刀子,又因为“年龄”的缘故,没有二十六岁的猫眼该有的杀伤力。
裴野:“不叫就算了。小小年纪,这么扫兴。”
傅声刚想说话,忽然剧喘一口气,低下头。他身子一摇晃,裴野立刻反应过来,将人接住搂进怀里,让傅声的额头抵着自己颈窝:
“小声?声哥?!”
傅声伏在他怀里,抓紧他的胳膊,瑟瑟发抖。
“痛,”他断断续续地说,“头痛……”
他身子慢慢往下坠,裴野环紧他的腰,随着他一起慢慢跪坐在地上,傅声在他怀中喘息,抖如筛糠,哭腔隐忍。
满室狼藉,裴野跪在满地的水液和碎瓷片碎玻璃碴里,大手穿过傅声的发丝,按住他后脑。
他开始一下下摸索着按摩:“还疼吗?小声别怕,小野在这呢,你记得小野吗?小野和你一样也是十三岁。现在我也遇到十三岁的小声了,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傅声在他怀里痛苦地蜷缩。裴野宽阔的怀抱几乎将他严实地包裹住。
裴野笑着,声音也开始发抖:“或者我们不扯平好不好,嗯?答应我不要再变小了,为我留下来,可以吗?”
没人回答。很快,怀中应激的颤抖愈发微弱,傅声在他怀里睡着了,也可能是昏过去了,没法分清。
冰冷的水液在青年长裤的膝盖上晕开大片水渍,淡淡的血腥味道掩盖住雪松香。
裴野俯首,在傅声歪倒着头时露出的颈侧埋下脸嗅了一口。
傅声毫无反应,苍白的眼皮紧紧阖拢。
终于,他把傅声一个打横抱起,站起身,转身向卧室走去。
第113章
一晃二十天过去。
锅铲乒乒乓乓, 裴野腾出左手把电话按下免提:“最近你们两个倒是经常混在一起啊。有事?”
电话里传来沈辞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裴野,你还有心情关心我们俩的事。傅声他状况怎么样了,你倒是和我们说说啊。”
抽油烟机的背景音轰隆隆的, 裴野把蔬菜倒进锅里,哗啦一下沸开, 顿时掩盖了手机发出的声音。
裴野拿起铲子:“这段时间声哥经常会头痛, 每次头痛发作, 他的记忆好像都会倒退一点, 其他方面也是……他现在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爱和我说话了。”
电话里又传来另一个男声:“那他现在的智识,相当于什么水平?”
是闻序。
裴野隔着一整个厨房, 向外望去。
客厅里所有玻璃和陶瓷制品都已经换成了塑料或者打不碎的一次性制品。地上新铺上了一块毯子,傅声正坐在上面,把积木慢慢堆叠起来,拼凑成城堡的形状。
裴野转回头。
“大概像幼儿园水平吧, 我不知道。”他说。
电话里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闻序道:“裴警官,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只要你需要,我立刻帮你联系重山医院, 联系我那位医生朋友。”
裴野怕太久不动糊锅, 铲了几下锅里的菜,然后放下铲子,漫不经心地擦擦手。
“治疗能达到什么效果?”裴野问。
闻序:“我不是专业人士,没法夸下海口,不过有一点他们向我保证过, 想要维持傅警官现在的状态还是没问题的。喝了那个药,万一真的变成婴儿一样彻底无法自理的废人,和死了没有区别,甚至生不如死,到时候你只会更难做。”
裴野转动旋钮把火调小:“……好。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电话里闻序似乎还有很多劝说的理由,却被统统堵住了。
他哽了哽:“裴警官,我不是非要干预你什么——”
裴野弯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盘子:“我知道。”
照顾傅声起居这些天,基本的家常菜他已经得心应手。裴野加了调料,在锅里最后翻了翻,关火,把菜盛进盘子里。
电话里的闻序:“我感觉你最近状态很怪,裴警官。压力太大的话可以和我们说说,遇上这种事不能全指望自己一个人扛着。”
裴野淡淡的:“嗯,我还好。你们不用像临终关怀似的,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干嘛,有事我还不知道向你们求助嘛。就这样吧,我得叫声哥吃饭了,啊。”
说完他干脆地挂断电话,走出厨房。
客厅里,傅声盘腿坐在地毯上玩得不亦乐乎,琥珀色的眼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上下睫毛又浓又长,在侧颜延伸出上翘的弧线。
裴野在他身旁蹲下来,撑着身子坐在地上。
傅声不看他,专注地摆弄玩具积木。
裴野拿起其中一块,递给傅声:“这个放在屋顶的位置,屋顶。”
傅声没接,继续调整积木房子的架构,拼了又拆。
客厅里只有积木哗啦啦的碰撞声。裴野摸摸傅声的头发:“小声,吃饭了。”
傅声眼睛眨也不眨,用力把两块积木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裴野又道:“小声,我是谁?”
傅声停下来,鼻子短促地吸了口气,像猫儿嗅某种气味。
饭菜的香味飘过来。他转过头向厨房的方向看去,又面露迷惘。
“是妈妈做的饭。”傅声呢喃,“妈妈,在哪?”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看着裴野的脸。但是裴野心里清楚,这些日子傅声已经把在厨房做饭的自己当成了兰矜,在他的认知中,或许在厨房给他煮饭的人一定就是妈妈。
裴野决定转变思路:“妈妈来叫你吃饭啦。再不吃饭就凉了。”
傅声扭过头看向他的脸。
裴野惊讶,脸上勉强保持住正常的神色不变。
他们近距离地互相看,直到傅声再次有了动作。他摇摇头,低头摆弄积木,口齿含混地蹦出几个字:
“……不要。等他,一起。”
裴野:“嗯?”
他不知道这几个字是傅声在脑海中自认为对着谁说的。完全搞不懂含义。
他捏捏傅声的脸:“怎么这么不乖。小声不应该听妈妈的话吗?”
傅声拿积木的动作一顿,思考了一下,继续将积木垒好。
“我等小野,一起。”傅声闷闷地说。
裴野愣住。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带,猛吞口水:“……什么?”
傅声抓起一块积木:“等小野,和我吃饭。还有,拼好这个屋顶。”
积木房子开着空荡荡的天窗,不遮风也不挡雨,仿佛残缺最后一块碎片的拼图。
裴野瞪大眼睛看着傅声。
青年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突破不了这躯壳的孩子的灵魂。小小的傅声似乎把“小野”当成他的朋友,虽然妈妈做了饭,可是小野不在,他就固执地等待小野回来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玩。
在这个小野还没有降生的时间点上,他会以怎样的方式,把两个小孩子的相遇合理化成一个竹马与竹马的故事呢。
裴野不知道。他只是盯着傅声继续埋头收拾积木,这些日子傅声越来越瘦了,衣服套在身上空空荡荡的。
傅声拿起一块积木左看右看,忽然稚气地微笑起来。
“等小野回来,妈妈,”他自己肯定自己似的,道,“我最喜欢小野了。”
*
重山医院很快给裴野回了消息。
评估了傅声的状况后,对面给出肯定的答复:可以维持住傅声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但是需要先接受一个月封闭治疗。
换言之,进了医院,顾承影给他的解药也就彻底失去用武之地了。
裴野斟酌良久,同意医院的治疗方案。
第二天,裴野起了个大早。一个月时间太长,连他也不能探视,临走之前他希望能给傅声最后做一顿早饭。
傅声被裴野哄着也起了床,衣服穿戴整齐,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旁。
昨天晚上傅声的头痛又发作了。“小野”这个bug也随着新一次的头痛再次被清空,他再也不会跳脱出小野这个不该存在的印象,也彻底不会说话了。
傅声在餐厅打瞌睡,裴野则在厨房做早饭。他的厨艺远没到可以随便点菜的程度,早餐大多是他买来的半成品,热一热就能上桌。
他买了很多样,烧麦,包子,馄饨,打了豆浆又熬了粥,还煮了茶叶蛋,厨房俨然成了早餐店的后厨。
“来了来了。”
他把最后一样东西端上来,像个贤良的家庭煮夫似的。傅声微微垂着头,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样子和小孩完全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