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蕾下颌紧绷,沉默不语。
  若是强行赶他走,似乎有些强人所难,既然他不想走,那就她走好了。
  只是要等下周,把柏悦酒店的初设方案做完才行,好歹对段师兄有个交代。
  “你生气了?”见她不说话,晏游仔细打量着她,“对不起。”
  红彤彤的夕阳已经坠落,西边天际只残余一片烟紫色余烬。
  南蕾移开视线不再看他,满心疲惫道:“不用再说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可以留下,但请你全当不认识我,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上车要走。
  晏游连忙追上去,可是还不等他拉开副驾驶门,却听“咔嗒”一声,南蕾将车门锁住。好在车窗还是落下的,他连忙抓住窗框,俯身看向车内的她:“我知道是我过分了,不该这样擅自侵入你的生活。可是我太想见你了……不管怎么克制,我都管不住自己。”
  胸腔上下起伏着,南蕾感觉又烦又乱,急匆匆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要走。
  可是晏游眼疾手快,长手一伸按住手柄,不让她走。
  他这样子,真的很冒犯。
  南蕾气得咬牙,用力去掰他的手,想将他的手从档位移开,可是他却反握住她的手,在掌中握得死紧。
  “够了!”南蕾抬起眼帘,恼怒道,“收起你自以为是的深情,你以为你是谁?你我之间,不过一场荒唐的艳遇,梦醒便结束了!我不关心你是谁,也不想再跟你产生任何联系,请你离开我的生活!”
  潮涌的浪涛拍打着海岸,那些字句像一支锋利的箭刺穿心脏,晏游感觉心口发疼,眼眶发烫,整个人僵立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眼前那一双漂亮的杏核眼,曾经在他梦里出现过千万遍,如今近在眼前,可是看他的眼神却只有满满的惊恐和厌恶。
  “我知道了。”晏游慢慢松开手,向后退开,看着她,声音低哑道,“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他转身离去,还未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油门轰鸣一声,疾驰离去。
  那辆白色卡宴已经消失在远处,晏游站在暮色四合的海岸边,听着潮起潮涌的海浪声,默默垂下眼帘。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没理会,靠在护栏边上看着远处的海鸥在浅海捕鱼,年轻又英俊的脸庞怔然出神。
  嗡嗡的震动声接连不停,待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不耐烦地摸出手机,接起电话。
  “二少爷,你去哪了?”管家林伯着急道,“今晚老爷子六十大寿,你又不是不知道,快些来吧!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了!”
  “老爷子过寿,我就不去添堵了。”晏游低声道,“我在外地,回不去,不用等我。”
  说完他便将电话挂了,直接关机。
  天色渐渐黑下来,一个人沿着路边溜达,中间遇上一辆出租车,打车回租住的公寓。
  下车的时候要付钱,晏游只好把手机开机,果然不出意外,又是十多个未接提醒。他扫了眼,除了林伯,某位大少爷竟然屈尊降贵,亲自给他打了电话。
  看来老头气得不轻。
  嗡嗡的震动声再次响起,晏游看着屏幕上那串尾号四个9的号码,即便他没存这个号,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左手抄在裤兜里,他一边向小区走,一边接起电话。
  “你去海城干什么?”
  晏巡低沉又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不用想便知道,他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必然是西装革履、一身光鲜,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上流精英范儿,说起话来居高临下,对谁都像在施舍。
  晏游无声地冷笑:“不用你管。”
  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晏巡又问:“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大学毕业前夕,晏家给了晏游两个选择——要么出国去读商务管理,继续深造;要么和季家联姻,同季家千金订婚。
  可他哪个都不想选。
  “我说过了,我不会考虑,别再来烦我。”晏游将电话挂断,谁都别想控制他。
  第5章 005我可以自己撑伞。
  南蕾回家的路上,心情郁郁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虽然那个男生年轻又英俊,看他的简历也是个名校高材生,未来应该前途无量,可她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她正心烦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她妈叫她回家吃饭。
  想想最近一直忙着加班,已经一个多周没有回去过了,南蕾便应承下来,前方路口掉头,向市中心行去。
  南蕾的弟弟南阳在市一中上学,为了陪读,她父母在附近的书馨园买了一个大平层,平时都住在那里。
  因为靠着学区,周围寸土寸金,十分拥挤,南蕾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快七点了。
  顺手在小区门口买了点水果,南蕾提着上楼,按响门铃,没想到来开门的竟然是赵文川。
  “你怎么来了?”南蕾蹙起眉。
  赵文川淡声道:“下午钓了两条东星斑,送过来吃个新鲜。”
  “小蕾回来了?”妈妈李秀芝闻声招呼道,“还不快进来,就等你开饭了。”
  南蕾应了一声,也不好将赵文川赶出去,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换上拖鞋去洗手。
  “最近在忙什么?你妈天天叫你吃饭都叫不回来。”父亲南如森走过来,从镜子里打量她,压低声音道,“文川主动过来,那就是给你递台阶下,好好和他聊一聊,你可别再使性子!”
  南蕾刚洗完手,从镜子里看着她爸故作威严的脸庞,心里默默叹息,果然她就不应该回来。
  见她不说话,南如森抬手戳戳她的脑门,然后便走出去,换上一副笑脸,热情招呼道:“文川,来坐,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晚餐十分丰盛,保姆做了很多菜,中间是一只清蒸东星斑,色香味俱全。
  南蕾的弟弟南阳要上晚自习,不在家,圆桌旁便只留了四把椅子,南蕾的座位紧挨在赵文川旁边。
  “我戒酒了。”赵文川端起茶盏,谦逊道,“我以茶代酒,您随意。”
  南如森看到他手腕上那枚低奢又昂贵的法穆兰,单一块表就足以买下两三套他们家这种大平层,笑着连连点头:“不喝酒也好,喝酒误事,以后我也要戒了。”
  两人喝了一杯,南如森又催促南蕾:“茶壶在你那边,还不快给文川添水。”
  南蕾坐着没动,连看都没看赵文川一眼,语气冷淡道:“我们家的餐桌没有你的位置,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李秀芝连忙用筷子头敲了一下南蕾的手背,低声责备道:“这是说的什么话!还有没有点礼貌了?”
  “小蕾说的都是气话,她被我们惯坏了,不懂事,文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南如森暗暗瞪了南蕾一眼,笑着打圆场道,“你来家里吃饭,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你妈想着你爱吃竹荪,遇到新鲜的便会买回来,家里常备着,你随时来都有的吃!”
  “文川多吃菜,你带来这东星斑可新鲜了!”李秀芝用公筷将鱼肚上最嫩的那块肉挟到赵文川的餐盘中,殷勤地给他布各种菜,什么都想让他尝一口。
  看着父母那热情又殷勤的样子,南蕾无从阻拦也阻止不了,只觉心头发凉,荒谬又好笑。她暗暗攥紧发颤的指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剥落到地上,被踩踏得一文不值。
  赵文川若无其事地将那块最好最嫩的鱼肚挟到南蕾盘中,又看向南如森:“翰林苑那个项目,审批手续已经下来了。我跟下面人打招呼,最好尽快进场开工。先把基槽挖出来,争取在冬天之前拿完主体。”
  南如森一听眼睛就亮了,满脸的喜不自胜,连连保证道:“人员和机械都有,随时可以进场开工,保证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
  “您的施工队伍,我放心。”赵文川笑容浅淡,俊冷的面庞斯文又矜贵,身上穿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衬衣勾勒出保养得当的宽肩窄腰,袖口卷起两层,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臂。
  他的左手垂到桌下,像从前一样,轻轻握住南蕾的膝头,可她的腿却立马别开,站起身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便离开餐桌,留下没什么东西的餐盘,还有那块碰也没碰过的鱼肚。
  “你这孩子,才吃几口就饱了?”李秀芝嗔怪地瞪她一眼,又起身去厨房盛了一碗参鸡汤,端到客厅去,塞到南蕾手中,“专门给你炖的鸡汤,快喝了再盛一碗!”
  热乎乎的碗抱在手中,里面鸡汤炖得色泽金黄,香气扑鼻,南蕾却没有丝毫食欲。
  她知道父母之所以百般奉承赵文川,哪怕他出轨甚至已经离婚了,却还是对他热情不减笑脸相迎,不过是因为她爸的施工队全靠承揽赵文川手下的房地产项目过活。这些年来,她父亲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包工头到如今在海城地界上有头有脸的施工企业老总,全靠赵家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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