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当日夜里,他施咒将白绮困在供桌上。果不其然,他复又在梦境中望着师尊头也不回决绝离去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
  自此,孟纨便默许白绮夜里与他同榻而眠。
  白绮被孟纨一番毫无规律可循的操作折腾得脑子晕晕乎乎,疑惑问他:“孟道长,你为何准予我上榻了?”
  “你有安眠奇效。”孟纨眼睫不眨,心却跳得厉害。
  白绮一怔,半晌才回过味来,奇道:“近日来你把我扔来扔去,是在试探我的安眠奇效吗?”
  孟纨不语,算是默认了。
  白绮暗自得意,嘴上却佯作大度:“我不与你计较。”
  对于师父近日的怪异行为,三个徒弟时常眼神闪烁,欲言而止。
  孟纨也只一语带过。
  这日,白绮尚卧在孟纨怀里睡得正酣,忽闻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旋即,一叠声的叫嚷钻进屋来。
  “道长,道长……”
  孟纨起身,穿衣盥洗毕。一脚方踏出道观,便见一须发花白的老者气喘吁吁奔上前来,“道长,救救我家公子罢!”
  “扑通”一声,来人猛地跪倒在孟纨跟前,“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孟纨抬手将人扶起,“何事如此慌张?”
  “道长,救救我家公子……”来人遂絮絮叨叨向孟纨表明了来意。
  此人乃逐月城中赵员外家里的管家。道是十日前,赵员外独子与友人结伴远行,本应于次日晌午归家,却迟迟不见踪影。
  第三日一早,赵员外心急如焚,遂遣人前往友人家中拜访。谁知,友人却说一同远行的众人不曾耽搁,皆于次日按时归家。
  友人称当日与赵公子辞别时,见一年轻男子与其搭话,友人遂先行离去。
  “道长,我家员外请人四处搜寻,亦报官禀明此事。然……”言及于此,管家老泪纵横。
  “始终无果,我家公子怕是,怕是与数年来失踪的人一般,有去无回啊!昔日道长在赤水河畔降妖一事,逐月城中已是人人皆知皆说的,员外便命老朽前来求道长相助。”
  逐月城中有妖物专食美貌男子的谣言尽人皆知。城中上下,有儿子的人家纷纷惊惶不安。
  为安抚民心,国主便命国师于赤水海畔祭坛施法,为百姓祈福。
  孟纨沉吟片刻,道:“老人家稍安勿躁,先请回罢,我少作准备,便前往赵员外家中详询此事。”
  老管家千恩万谢,遂匆匆告辞离去。
  “道长,你当真要前去降妖吗?”待老管家身影走远了,白绮方从孟纨怀中探出头来。
  通往逐月城的路,必经赤水海畔,白绮卧在孟纨怀里被摇晃得昏昏欲睡。
  一行人行至赤水海畔,海面风平浪静,昔日那般巨浪滔天的景况早已不复存在。
  “师父!”念卿走在前面引路,指着海面向孟纨道,“昔日蛟出现的方位今日倒是平静得很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念卿的话,赤水海复又开始翻起巨浪。伴随着萧萧风声,一道猩红虚影自狂涌而至的浪潮中若隐若现。
  慕心一噎,板起面孔训斥念卿:“你是乌鸦化身的吗?”
  念卿撇撇嘴,讪讪道:“我怎知它还能再出来呢!”
  蛟当日吃了大亏,今日方一探出身形,顷刻间便已身至众人面前。蛟首猛地一摆,便将走在最前头的念卿与少翁摔飞至赤水海里。
  慕心即刻飞身上前格挡,手中长刀频频砍中蛟身,却似以卵击石。蛟通身似钢铁铸成一般,慕心手持长刀只砍出细碎火花。
  蛟尾一掀,猛将她掀翻在地,慕心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一时动弹不得。
  孟纨昔日亲见白绮蛋身撞上蛟的眼睛,伤及其要害,蛟怒火中烧,却因吃疼无心反抗,眼睛或许正是蛟的软肋。
  他自腰间取出白玉短剑,飞身一掠,在与蛟首持平的位置稳住身形。
  蛟似乎记得孟纨,甫一见他,便仰首怒吼,飞快发起进攻。
  数个来回,孟纨与蛟不相上下,谁也没占上风。
  白绮故技重施,倏地自孟纨怀中蹿出,猛将往蛟双眼撞去。
  这回,她却没有昔日那般幸运。
  蛟猛地仰首,眦出尖利獠牙,一口便将圆溜溜的蛋含。进口中。
  第3章 今生3你做什么……舔师父的脸
  “咔嚓、咔嚓”,忽闻一阵破裂之声传来,那个坚硬无比的蛋,如此便在蛟口中被嚼碎。
  未及多想,孟纨趁蛟尚在咀嚼蛋壳之际,猛地飞升上前,手中白玉短剑对准蛟的双眸刺去。
  从左至右,湿热的鲜血从蛟的双眼喷洒而出,疼痛迫使蛟松开紧阖的獠牙。随即,碎裂的蛋壳簌簌往下坠入赤水海里。
  孟纨趁胜追击,身形攀上蛟首,两相缠斗,面颊被蛟的獠牙划破,溢出淋漓鲜血。
  一阵劲风突然从海水中往上席卷而来,便见一条通体银白的小白蛇横冲至眼前。动作之迅捷,飞快便将蛟紧紧缚住。
  小白蛇细长身形缚住蛟身,逐渐箍紧。蛟极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小白蛇身形犹如利刃,有削铁如泥之奇效。蛟身一分为二,首尾分离,猛将砸向赤水海,溅起的水花及半空高。
  孟纨身上青衫湿透,他抬手拂去面颊沾染的咸腥海水,视线朝小白蛇探去,只见小白蛇悬在半空,蛇尾微摆,乖巧至极,方才来势汹汹的架势了无踪影。
  “师父!”孟纨方一落地,三个徒弟瘸着腿,躬着腰,相互搀扶着凑上前来。
  念卿强忍着腰腹上被蛟撞伤的痛楚,难以相信,一时间话也说不完整:“师父,那个蛋……竟变成了一条小白蛇,还能杀死蛟?!”
  白绮倏地落在孟纨肩上,昂起蛇首,满眼骄傲与自信,得意极了。
  “没想到吧!我的真身可是威风凛凛呢!”
  念卿噎了一下,算是长了见识,频频点头附和:“威风!当真是威风!”
  “师父,你受伤了。”慕心一脸严肃望着孟纨面颊淅淅沥沥滴落的鲜血。
  闻言,白绮仰首望去,她的视线如针似刺,贪婪地盯着孟纨的面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小白蛇探出信子,探向孟纨脸颊上渗血的伤口。
  舌尖顺着孟纨面颊那道细长口子仔细舔-舐,刺鼻的血腥味逐渐溢满口腔,白绮顿觉餍足。
  “啊啊啊……”念卿仿佛被吓
  得不轻,惊叫出声,“小白蛇,你做什么……舔师父的脸?”
  孟纨亦被白绮毫无预兆的举动一惊,略微偏头躲开。
  “咦?”少翁目光炯炯,惊喜出声,“师父脸上的伤口……愈合了。”
  孟纨神色复杂,垂眸扫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小白蛇,指尖轻抚上流血的伤口。
  不敢置信,伤口果真愈合了。
  “小白蛇,我腰上也有伤,要不,你帮我也……”话到一半,念卿赶忙闭嘴,干笑一声,“你帮我也治一治?”
  白绮轻嗤一声,在孟纨肩上直立起身形,高傲地仰起蛇首,“你以为谁的伤口都可以吗?”
  自然,只能是孟道长这样,莫名有一股强劲吸引力吸引她的美人,小白蛇才会如此贴心。
  日暮时分,众人赶至逐月城内赵员外家中,打听得赵公子失踪前后的相关事宜,便启程前往赵公子等人出行的地点。
  “师父,据说这附近原有一座太仓山,不知因何缘故,竟是原地消失了。”几人在丛林中穿行,念卿嘴巴闲不住,谈及近来听得的传闻。
  闻言,白绮颇有兴致,追根究底道:“太仓山?在这附近吗?你从哪里听来的?何时消失的?为何会消……”
  话音未落,便被念卿不满地出言打断,“小白蛇,你问了诸多问题,我上哪儿知道去?”
  白绮倏地被截了话茬,心下不服,整个身形虚虚圈住孟纨脖颈,“一问三不知,你说得那么来劲?”
  孟纨闻言,那仿佛薄施胭红的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笑意。
  “那该是数百年前的事了。”少翁接话道,“沧海桑田,太仓山应是沉入海底了罢。”
  白绮听得认真,似乎对此类充满神秘色彩的故事生出浓郁的兴致,忽闻慕心道:“师父,我们好像……一直在这原地打转。”
  白绮从孟纨脖颈上探出头,细长身形攀在他肩上,抬眸紧盯着孟纨,“孟道长,你不认路吗?”
  三个徒弟听她如是说,像是才想起了什么,纷纷低垂着头,低声叹道:“师父不认路。”
  小白蛇支起身体,愤愤然道:“毫无目的地胡乱行走,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话音一落,眼前突然雾蒙蒙一片氤氲开来,更有淅淅沥沥的湿热水汽笼上面颊,原本昏黄的天际瞬息之间阴沉下来。
  白绮挂在孟纨脖颈上,明显感觉到他猛地往前踉跄几步,险些将她摔出去。
  “孟道长,你怎么了?”白绮疑惑问道。
  “无碍。”孟纨顺势扶住一株树干,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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