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农妇拿眼瞧她,眸中泪光点点,好不楚楚可怜。
  “父母双双去世,下无子女,男人生气走了。”
  话音刚落,啼哭声复又在屋内响起,正是白绮在屋外听见的声响。
  “男人往哪里去了?”
  深夜叨扰,欲饮人家一碗茶水,白绮抱着滴水之恩不可小觑的态度,有心为她解决眼下的困扰。
  毕竟,她是被农妇悲痛的啼哭声吸引,才会突兀地问人要一碗茶水解渴。
  “疑心我与镇上一卖布匹的掌柜有染,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
  原来农妇名叫章伶儿,其丈夫尤四常年在镇上作长工营生,一年难得回家一趟。
  数日前,尤四向东家告假归家。
  前日晌午,他前脚刚踏进家门,隔壁尤老太公后脚便撵了进屋,道是尤四妻子每月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往镇上去,曾亲眼所见她与镇上某布庄掌柜挤眉弄眼。
  ……
  尤四听完,不等妻子解释,一怒之下将家里的衣橱掀了个底朝天,把衣物悉数丢进灶内烧毁,怒气冲冲扬长而去。
  章伶儿心下着急,却是有口难辨。甚至不知隔壁尤老太公因何无中生有造谣污蔑她,毁她清白。
  望着丈夫逐渐远去的背影,除却以泪洗面,章伶儿手足无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白绮蹙眉沉思,此事疑点颇多,其中必有隐情。
  那位挑起事端的尤老太公早不来晚不来,恰好赶在尤四归家的时辰紧跟着进屋,又正好是他曾在镇上亲眼见过章伶儿与布庄掌柜眉来眼去。
  白绮朝孟纨招了招手,待孟纨靠近些许距离,凑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冰凉气息随着白绮吐字的档口扑在孟纨耳侧颈间,浑身上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动弹不得。
  “愣着做什么?”白绮见他半晌未动,催促道。
  孟纨回神,耳尖通红一片,他掩饰似的轻咳一声,迟疑着道:“师尊,夜深了,老人家应是歇下了。”
  白绮冷了脸色,言辞亦不大动听,“夜不能寐的大有人在,他一个始作俑者睡什么睡?去给我叫来,叫不醒便直接拖来。”
  孟纨张了张口,视线迎上白绮明亮的眸子,欲言而止,遂转身出门去了。
  “姑娘,多谢……”章伶儿千恩万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免担忧起来。
  “姑娘,那尤老太公在村子里是极有威望的,恐怕……恐怕不好惹。”她终于道出心中所虑。
  白绮摆了摆手,低声安抚她,“无妨,我亦不是好惹的。”
  章伶儿抿唇笑了笑,想必仍是不能放下心来,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复又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好不焦躁难捱。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有人轻轻叩响房门。
  “师尊,是我。”是孟纨的声音。
  白绮飞快拉开木门,一名身着考究的六旬老者昂首挺胸迈进屋来。
  “尤四家的,深更半夜你偷人不成,倒叫人来扰人清梦,是何居心?”
  好一个出言不逊的尤老太公。
  白绮顿觉不悦,直言问道:“老人家在何处瞧见章伶儿与人眉来眼去?”
  “章什么?”尤老太公像是有些耳背。
  白绮指了指章伶儿,稍微提高音量,一字一顿道:“章伶儿。”
  “哦……”尤老太公长叹一声,耳朵突然又好使了,“你说尤四家的便是了,嗬嗬……”
  “问你呢!”白绮猛地拍一掌桌子,发出“啪”一声闷响,倒是将孟纨骇得不轻,下意识将脊背挺直。
  白绮近日来言行颇为怪异,可谓是到了不讲分寸的地步。
  孟纨逐渐有些摸不透她心思,今夜孟纨万事小心翼翼,时刻提防着她的举动,唯恐白绮一个不顺心便将尤老太公给活剥了。
  “如何得知?莫非布庄掌柜同你是相好?”白绮开始口不择言含血喷人。
  尤老太公两眼一翻,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你你你……”他半晌未能够顺过气来。
  “既然布庄掌柜并非是你是相好儿,他与旁人挤眉弄眼时你怎的瞧得清楚明了?”
  尤老太公喉咙堵着一口痰,上不来下不去,抬起一只手直指白绮面门,口中发出“嗬嗬”喘气声。
  孟纨不动声色把他抬起的右手往下压,不能容忍旁人对师尊不敬。
  “尤四同你说的?”
  白绮毫无由来的一句话直叫尤老太公瞪圆了一双浑浊的眸子,一副见了鬼的惊惧神情。
  章伶儿不明就里,泪眼婆娑望着白绮,“姑娘此话怎么说?”
  白绮话一出口,孟纨已捋清了个中缘由。
  若非当事人尤四先行告知尤老太公相关实情,他怎知尤四何时归家,进而及时向其告状称章伶儿与布庄掌柜有染。
  至于其间缘由,或许只有尤四本人能说清道明了。
  “尤四往何处去了?”白绮并未立刻回应章伶儿,犹自问尤老太公。
  第31章
  前世9她朝孟纨使了个眼色
  未听见尤老太公的回应,却闻得屋外喊打喊杀的叫嚷声传来。
  “哪里来的外乡人,竟敢在尤家村造次?”
  “拖出来,统统烧死!”
  “尤四家的,速速滚出来受罚。”
  “……”
  白绮神色一凛,视线瞥向尤老太公,讥讽道:“尤老太公不愧是村子里极有威望之人。”
  尤老太公一张老脸憋的紫胀,神色却逐渐缓和下来,沙哑着嗓子应道:“哪有姑娘你威风!”
  白绮凑近窗缝往外瞧,数十人举着火把扛着铁锹一类农具蜂拥而至。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她朝孟纨使了个眼色,孟纨即刻心领神会。
  他陪在白绮身边数年,心里更是藏着某些不便言说的心思,早已将白绮的言行举止摸透。
  除却近来白绮算得性情大变,开始言语调戏他……
  孟纨不知,白绮的异样举动实则事出有因。
  半晌过后,白绮推开木门。
  领头的络腮胡凶神恶煞地堵在门口,厉声喝道:“往哪里逃?”
  白绮侧身示意他进屋,“谁说我要逃?”
  络腮胡见她不惊不惧神色从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往后一挥手,叫停身后的村民。
  “怎的?想叫我进屋来个瓮什么……”
  “瓮中捉鳖。”紧跟其后一中年汉子补充道。
  “去去去,数你最懂!”络腮胡回首怒视一眼那中年汉子,呵斥道。
  白绮好整以暇地打量二人,待众人都安静了,这才对络腮胡道:“屋里没旁人。”
  络腮胡仍是怀疑有诈,不敢掉以轻心,下意识提高嗓音壮胆:“尤老太公现在何处?”
  白绮并未直言相告,卖了个关子,“你进屋一瞧便知。”
  此言一出,扛着家伙事的村民蠢蠢欲动。
  “速速将尤老太公交出来,饶你不死!”
  “你们深更半夜无故将尤老太公捉走,是何居心?”
  “我只当尤四家的又攀上何等高枝儿,就你?”
  “……”
  白绮任凭对方发泄心中愤懑,待周遭稍微安静下来,对络腮胡道:“进屋,把尤老太公带走。”
  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冷冷淡淡却像是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愣是叫络腮胡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也仅仅只有一步。
  身后的中年汉子见络腮胡只顾埋头往前走,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伸手拽住络腮胡衣领子,疾言厉色道:“尤大当心,这女人会妖术。”
  白绮轻笑出声,露出颇为赞许的眸光,“你倒是眼尖。”
  络腮胡与中年汉子面面相觑。
  “你想做什么?”络腮胡瞪圆了眸子,脱口而出。
  这话仿佛点燃了导火索,村民们即刻骚动起来,举着火把铁锹猛地往前冲,闹了个乌烟瘴气。
  白绮身形微动。
  电光石火之间,冷风乍起,几欲将附近几间农舍屋顶掀翻,方才气势汹汹聚众前来捉人的村民尽数栽倒在地。
  络腮胡望了望面不改色的白绮,又瞅了瞅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同伴,“哇”的一声叫嚷起来。
  “妖怪啊!妖怪杀人了……”
  白绮飞快伸手在他颈侧轻轻一点,络腮胡的鬼哭狼嚎霎时止住。
  “没死,昏过去了。”她耐性解释道。
  络腮胡将信将疑,嘴巴大张,想要说些什么,奈何发不出声儿来。
  还未等他捋清楚眼前的景况,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他两眼一黑,突然没了知觉。
  “师尊,尤老太公招了。”
  白绮刚一站稳身形,便听得孟纨如是说。
  原来尤四瞒着章伶儿在县里有了相好儿,尤家村民风淳朴,尤四不愿背负负心汉的名声,这才费尽心思与尤老太公私下勾当,对章伶儿构陷污蔑倒打一耙。
  尤老太公素有威望,由他指认章伶儿与人有染,村子里的人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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