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冯卫雄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几欲瞪出眼眶来,眼睁睁望着白绮将被困在牢笼里的少年悉数解救,并施法收进袍袖里。
  那些方才虐待被困之人的随从,纷纷如他一般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白绮携着数名奄奄一息的少年,越过阴暗潮湿的牢房,越过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县太爷。
  身形闪过最后一道暗门时,身后的通道与牢门里的人一齐染上霜雪,整个地牢转瞬之间沦为一个硕大的冰窖。
  安顿好昏厥的花渠,将被困的少年悉数送回家,白绮站在距离冯宅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里,眸色深沉望着笼罩在冯宅上空的结界,若有所思。
  “师尊,冯卫雄莫非与能人异士有勾结?”
  孟纨从她身后走出来,顺着白绮的视线望向冯宅。他忽然神色一凛,轻轻拉了一下白绮衣袖,低声提醒她:“有人。”
  白绮收回视线,正好瞧见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举步从冯宅大门迈出。身形颀长消瘦,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第33章 前世11孟纨蜷缩在她怀里
  那道人在冯宅大门前站定身形,举目四望,视线最终停留在白绮与孟纨隐身的方向。
  白绮莫名觉得对方应是透过层层树木,看清了她的所在。
  “走吧。”她低声招呼孟纨,旋即不着痕迹地转身就走。
  他们在定远县停留数日,期间听闻县太爷府上大张旗鼓办了丧事。
  对外宣称是,冯府惨遭恶人洗劫,县太爷为护住全家老小,被奸人荼害殒命了。
  官府已命人四下捉拿要犯。
  冯府亦请了高人相助。
  “师尊,消息应是由那名道士放出,可见冯府上下并不知情。”孟纨斟酌着道。
  白绮站在客栈窗前往外看,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道士定然颇有些来头,亦察觉冯卫雄的死并非意外。不然,怎会刻意混淆他的真实死因。
  “姐姐……”花渠昏厥数日,终于醒了,“好疼啊!”他哽咽道。
  花渠同那些被困在冯府地下室的少年一样,受尽了折磨。
  白绮将他带到客栈时,他浑身布满细密伤口,早已奄奄一息,为他疗伤后才得以安详睡去。
  此刻醒来,花渠变得比往日粘人不少。
  白绮上前替他检查伤口,有些地方已结痂,然而遭受虐待时留下的淤青痕迹仍是触目惊心。
  “我错了。”未听见白绮回应,花渠自顾自轻声道歉。
  白绮即刻作声:“并非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私自下山。”花渠坚持道。
  孟纨站在榻前轻轻拍了下他肩膀,安抚道:“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花渠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会私自跑下山了。”
  “你
  亦是为了救人才会被有心之人抓走,我不怪你。“白绮轻言细语宽慰他。
  花渠仍是哭个不停,双手紧紧拽住白绮衣袖,嗫嚅道:“若非是我惹出来的事端,你们也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
  白绮与孟纨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花渠明显是听见了他们方才说的话。
  “你在冯府可曾听说过、或是见过可疑之人?”白绮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问花渠。
  花渠缓缓松开手,迟疑着摇了摇头。
  “无妨。”白绮沉思片刻,吩咐道,“先回一趟太苍山。”
  至于那名可疑之人的来头,只得另想他法探查清楚。
  太苍山,日暮时分。
  “你有怀疑之人?”老宗主捋了捋银白胡须,眉头深深皱起。
  白绮对出现在冯府的道士并不熟悉,甚至是毫无头绪,只道:“没有。”
  助纣为虐的道士,此事或许有些棘手。
  “凡事当心,看样子对方应是盯上你了。说不准……”老宗主觑着白绮,欲言而止。
  白绮自是知晓老宗主的忧虑,她身份较为特殊,住在太苍山数百年,并未出过纰漏,皆因白绮素来两耳不闻人间事,也不曾招惹是非。
  往日下山游历亦未曾碰上如今这档子事。
  老宗主这是担心有心之人拿白绮的身份说事,有意为难白绮,为难太苍山上一众修士。
  “宗主不必忧心,我会暗中查明那名道士的身份。”
  白绮一面思忖方才老宗主提及之事,一只脚方踏进屋,只见孟纨在她房中来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甫一瞧见白绮,他即刻凑上前来,双手紧紧握住白绮一只手,“师尊,老宗主怎么说?”
  白绮瞥一眼被孟纨握住的那只手,莞尔笑道:“这般担心我?”
  孟纨满脸羞得绯红,猛地松开手,撇开头不言语。
  比起近日遇上的糟心事,白绮顿觉她与孟纨之间生出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情愫更为古怪。
  “你喜欢我?”她反手捉住孟纨僵硬地垂于身侧的双手,略一挑眉,紧紧盯着孟纨,漂亮的眸子似淬了烈火。
  孟纨大惊失色,慌忙往后退,挣扎着欲从白绮手中挣脱。
  奈何白绮手劲极大,孟纨挣扎无果。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
  “既是喜欢我,摸一下手岂不是再寻常不过?”
  白绮穷追猛打,企图利用轻佻荒唐的言行逼退孟纨。
  孟纨虽已成年,在白绮看来,亦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竟敢生出非分之想,觊觎师尊。
  白绮不禁失笑。
  “只敢想?”她稍稍往前倾身,凑到孟纨面前,鼻尖几乎贴上孟纨脸颊。
  “师尊,我……我……”孟纨磕磕巴巴未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知道,妖族与人类结合,实则……”白绮站直身形,欲言又止,意味不明地望着孟纨笑得暧昧。
  孟纨耳根烧得通红,垂眸应道:“师尊是想说,人妖殊途?”
  “那倒不是。”白绮坦然否认,转而解释,“某些事,与你想象的并非一样。”
  某些事?
  哪些事?
  有什么不一样?
  孟纨心下顿时生出十万个为什么,全然不知白绮意有所指的是何事。
  他抬眼看向白绮,自以为对人妖结合颇有些了解,认真道:“我母亲与父亲便是人妖结合,我并未发现有何不同。”
  白绮轻笑出声,对此事心存质疑,直言道:“你母亲是否为妖族,暂无定论。只凭族长一人之言,会不会太不严谨了?”
  闻言,孟纨先是一愣,旋即回过味来。白绮并不认为他母亲是妖族,族长在说谎。
  “为何会这样想?”孟纨不解。
  “你信族长?”白绮反问道。
  孟纨犹豫了。
  他原本是信的。
  然而,可能是白绮自身对他的影响太大,也或许是妖族与生俱来的蛊惑能力过于强悍,孟纨一时间竟是对自己先前认定的事实产生了怀疑。
  “好了。”白绮忽然作声将孟纨沉浸在过去的思绪拉回眼前,“知道我为何突然问及此事吗?”
  孟纨垂眸沉吟半晌,摇了摇头,“不知。”
  “什么感觉?”白绮倏尔探出一只手覆在孟纨颈侧。
  “凉。”孟纨如实道。
  白绮猛地加大力道,纤长指节死死扣住他颈侧皮肉,“现在呢?”
  呼吸不畅,止不住想要咳嗽。
  孟纨满脸憋得通红,本能地张开唇齿呼吸。
  白绮犹自将力道集中于右手,指尖几欲陷进孟纨颈间皮肉里。
  “师尊……”孟纨呜咽着难以发声,眼角簌簌滚出热泪来。
  白绮松开手,炽热视线紧盯着孟纨,若有所思。
  “咳咳……”孟纨弯下腰捧腹咳嗽个不停,仿佛欲将脾肺统统咳出来。
  思绪变得紊乱,他仍是没有想清楚白绮为何突然发问,因何对他下重手。
  孟纨百思不得其解,踟蹰着欲开口问个究竟,倏闻白绮解释道:“人与妖结合,会遭受的虐待远比方才你感受到的多得多。”
  “虐待?”孟纨终于止住咳嗽。
  倘或对方是白绮,任何虐待他都能够全盘接受。
  观其神色,白绮揣测孟纨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或许是她表达得不够直白,念及于此,白绮问他:“你母亲生下你,而非是你父亲,于人类来讲,算得寻常之事。倘若反过来呢?”
  白绮循循善诱。
  “反过来?”孟纨眨了眨眼,终于听懂了白绮话里掩藏的真正含义。
  “我……”孟纨顿觉喉咙莫名有些发紧,脸颊倏地嫣红一片。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花渠忽然在门口冒出一个头来,瞧见孟纨神色异样,不由的心生好奇。
  孟纨唯恐白绮脱口而出什么虎狼之词,争相抢着应道:“娘亲的身世。”说罢,他颇心虚地偷偷瞥了眼白绮。
  白绮并未戳穿他,转而望着花渠笑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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