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深人静。
  花渠仍是没有睡意,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精神抖擞。
  “哥哥,你去歇息罢。”
  孟纨确是困了,却不放心教花渠一人睁眼到天亮。
  原本以为会是个安静的夜晚,至少在白绮回来之前不会出任何岔子。
  岂料寅时刚过,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几欲将本就陈旧的木门震散架。
  “出来!出来!”
  孟纨一惊,轻手轻
  脚走到窗前往外看,发现是白日里他曾打过招呼的村民。
  并未多想,孟纨拉开门,问:“张叔,发生了何事?”
  被称作张叔的中年男人把眉毛一横,瓮声瓮气道:“何事?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孟纨一头雾水。
  可能是一夜未眠脑子不够清醒,也或许是未曾想白日里还和颜悦色的村民们会一夜之间变了脸色。
  总之,孟纨未曾意识到村民们深夜造访是来找他们算账来了。
  “张叔莫慌,有话慢慢说。”
  张叔闻言,吹胡子瞪眼睛地指着孟纨,喝道:“我问你,你们可是患了怪病?”
  此言一出,孟纨了然,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怔然片刻,未及回应,忽闻花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是我生病了。”一夜未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好啊!好得很!”张叔恶狠狠道。
  兴许是众人闹出的动静太大,住在隔壁的老村长一面穿衣一面往这边走来。
  “深更半夜不睡觉,凑在这里作甚?”
  张叔大声嚷嚷:“老村长,您老人家老眼昏花,看看都招惹了什么人!”
  老村长呵斥道:“怎么说话呢!”
  张叔虽是敬重老村长,却咽不下这口气,这才表明来意:“他们师徒三人带来了怪病,一大半村民都感染上了,成宿成宿睡不着觉。”
  老村长闻言,面色微变,强作镇定:“都回去睡觉,有事明日天亮了再议。”
  聚在屋外的十余人顿时骚乱起来,七嘴八舌道:“睡不着啊!”
  “……”
  孟纨斟酌片刻,出言安抚躁动的人群:“先给各位赔不是。我师尊已前去寻解药了,还请大家稍安勿躁。”
  “解药?”
  “果然是你们造的孽!”
  “滚出芙蕖村!”
  “……”
  孟纨未曾想他本着安抚的心思实言相告,却适得其反。
  “各位……”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孟纨本就不大的声音飞快被淹没其中。
  关键时刻还得看老村长,只见他将手中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发出“啪”一声响动。
  周遭混乱躁动的村民霎时安静如鸡。
  “有话好好说嘛!”老村长语重心长,“人师尊都去寻法子治病了,你们三更半夜聚在这里吵吵嚷嚷能解决问题吗?”
  张叔将眉头一皱,面露不悦,“老村长,我们憋屈啊!”
  孟纨不解,抬眼看他,只听他道:“村子里原本好端端的,他们师徒三人一来,就……就生出这等怪病,我们找谁说理去?”
  话音一落,倏闻一道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我有法子治病。”
  众人皆是一愣,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无人知晓她从何处而来。
  仿佛她原本就藏身于人群中。
  “师尊!”花渠喜极而泣。
  白绮快步来到老村长跟前,视线扫过聚集在门前愤懑的村民,心平气和道:“失眠症,并非是由我师徒三人而起。今夜,我先行为大家治病,其余的事,明日细说。”
  众村民半信半疑,心底对白绮三人的怨愤并未消减,却又抱着一线渺茫的期望,期待白绮能够治好突然爆发的怪病。
  白绮循着孟家村族长给的古法,连夜疗愈了十余名感染了失眠症的村民。
  “累死我了!”
  白绮一面轻轻揉捏酸痛的肩颈,一面吩咐孟纨:“今夜你莫要睡了,注意察看村子里的情况。”
  孟纨心下忐忑,确认道:“师尊,你担心……那道士会卷土重来?”
  白绮沉重地点了点头,肯定道:“必然会来,阴谋没有得逞,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天光乍亮,白绮困得瘫在榻上不愿动弹,倏地听闻孟纨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师尊,出事了。”
  白绮一惊,猛地从榻上起身,几乎是弹跳至门前。
  房门拉开,只见孟纨一脸憔悴站在门外。
  “那臭道士打上门来了?”
  白绮始终惦记着那名使小伎俩的道士,此刻见孟纨一副失魂落魄的形容,难免怀疑。
  孟纨沉声道:“师尊,昨夜用过药后,患病的两位村民……没了。”
  乍闻此言,简直犹如晴天霹雳,白绮顿觉天旋地转,大脑一片混沌,“轰隆隆”声音响个不停。
  她勉力镇定心神,不能先乱了阵脚,遂同孟纨确认道:“其余人如何了?”
  “痊愈了。只那两位村民突然昏厥发作起来,不过片刻工夫,便没气了。”
  此事过于蹊跷,白绮认定了是那名道士暗中捣鬼。
  诡计未能够得逞,对方定然不会罢休。
  白绮还未想出对策,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啕声。
  “还我儿命来……”
  第36章 前世14你分明知晓我的心意,为何不……
  屋外嘈杂哭嚷声愈发清晰。转瞬之间,村民们杂乱急促的步履声已至眼前。
  陈旧木门猛地被暴力破开,一分为二散落在地。一个人影横冲直撞,夹带着凛冽冷风迎面扑来。
  “还我儿命来!”
  白绮倚门而立,枯瘦如柴的双手死死钳住她脖颈。
  人影闯进屋的刹那间,白绮便觉察出对方身上气息有异,并非寻常凡人能散发出的一股森然死气。
  白绮身形未动,右手一抬,飞快探向对方颈侧,呼吸急促,颈间皮肉烫得厉害,确是活人无疑。
  “师尊!”见白绮被疑似村民的人影扣住脖子,孟纨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一闪,伸手扯住那人一条胳膊,猛地用力一掀,将对方掀翻在地。
  方才勇往直前战斗力惊人的人影瘫在地上动也不动,只余鼻翼微弱翕动,仿佛命不久矣。
  “杀人了!”
  紧随其后的一众村民惊慌失措,下意识往后退开。独留一名眼盲的老婆婆站在原地,手中拐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面。
  “姑娘,你得给我们个说法。”她声音很是微弱,像是下一刻便提不上气来了似的,“我老伴儿用了你给的药后,痛苦挣扎了半宿,还是没了。”
  有人带头发话,刚被骇得退开数步的村民这才试探着往前移动。
  “给个说法!”
  “救人不成,反倒害人性命,你是何居心?”
  “还能是何居心?她徒弟方才当众摔死人了,你们没看见?”
  此言一出,周遭村民复又开始蠢蠢欲动。
  孟纨走到被他掀翻在地的人影跟前,略微俯身伸手探向对方鼻翼,回过头看向躁动的村民,冷声道:“他没死。但,早已不是寻常人。”
  “你使了什么妖法?”一道略显尖利的嗓音忽然自人群中传来。
  白绮循声望去,认出来那人并非是芙蕖村村民,“你是何人?”她抬手一指那名发声之人。
  众人闻言,纷纷顺着白绮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无不惊诧疑惑,“咦?”
  “我……我路过的。”那人一双眼睛细小如鼠,滴溜溜转个不停。
  “莫要东拉西扯!你们师徒二人先是下药害我们村子里的人,后又当众杀人,这怎么说?”
  “地上那位,中邪了。”孟纨沉声道。
  “中邪?”
  “无缘无故的,怎会说中邪就中邪?”
  “你们来寻我们之前,他已中邪……”
  孟纨话音未落,倏闻一道幸灾乐祸的笑声凌空响起。紧接着,一抹月白身影落在庭院中央。
  正是白绮二人在定远县见过的中年道士,亦是领人围困太苍山之人。
  “好一个倒打一耙!”道士出言讥讽道。
  白绮了然。
  眼前之人这是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欲置他们于死地。
  “这位道长,怎么称呼?”白绮心下自有打算,对付奸恶狡诈之人,直接开打才能速战速决。
  还得设计对方先行动手。
  “贫道关山,为民除害来了。”那道士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凉薄笑意,仿佛白绮师徒三人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关道长,来得好巧。”白绮莞尔一笑。
  关山嗤笑一声:“什么巧不巧的,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
  “关道长这是,打算瓮中捉鳖?”白绮双手一摊,作无辜状,“恐怕……关道长才是那只鳖。”
  ”
  你!“关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废话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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