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今看来,老族长失策了。
太苍山上与白绮亲近的妖族寥寥可数,老族长并未如愿。
未及白绮回应,老族长便催动术法,意图诛灭被困在吞噬兽腹中的妖族。
白绮强忍着身体被挤压的痛楚,倏地冷笑一声,“老族长既是恨极了妖族,为何又自甘堕落,与妖族同流合污?”
老族长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瞪圆了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厉声呵斥:“你哪只眼睛见到老朽与妖族同流合污?”
白绮猛地用力踩了几下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面,故作震惊地望着老族长,问他:“若非同流合污,吞噬兽这样的远古妖物怎会听命于区区一个寻常人类?”
老族长浑身发抖,半晌未接茬,仿佛他身为人族最为重视的声誉受到了极大侮辱。
老族长与吞噬兽之间的关系疑团重重,孟纨倏尔带着疑虑的口吻问道:“老族长,您老人家同吞噬兽做了何种交易?”
乍闻此言,老族长坑坑洼洼的一张脸霎时变得血红,仿佛刚被大火灼烧过一般猩红而触目惊心。
“一派胡言。”
老族长拒绝承认与吞噬兽做过交易的事实,白绮无意与他费口舌之争,状似不经意地问他:
“老族长,您老人家怎样才能放过芙蕖村村民,以及商队一行人?”
老族长闻言,倏地大笑出声,“放过他们?不瞒你说,进入吞噬兽腹中的人也好,妖也罢,谁也活不成。”
第40章 前世18我想成亲了
谁也活不成?
白绮自是不信的,只当老族长是在虚张声势。
他的目的尚未达到,绝不会甘心只同一只千年蛇妖与一只半妖同归于尽,何况而今被吞噬兽吞咽入腹的更有数不清的寻常凡人。
“老族长说笑了。”
白绮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教老族长愣怔片刻,旋即回过味来,嗤笑一声:“老朽没功夫同你们掰扯。”
话音一落,老族长再度催动术法,这一回,他的目标并非只有吞噬兽腹中的妖族,而是无差别攻击,周遭顿时哀嚎成一片,被困的寻常人类近很快便受不住,纷纷栽倒在地。
可能是老族长对孟家村人心存几分怜爱,亦或许是他企图说服孟纨站在他那一方。
总之,老族长并未对孟纨下死手,孟纨经受的痛楚较为轻微。
吞噬兽体内开始瓦解,血肉横飞。老族长面上流露出癫狂的笑意,仿佛终年夙愿终于得以实现。
白绮早已被吞噬兽炸开的血肉束缚住身形,那些东西像是有意识一般,吸附在人身上越来越紧,白绮挣扎无果,眼见着不远处的乌兰古国开始崩塌。
情急之下,孟纨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自腰间取出已变幻成一柄短剑的魂玉。
魂玉四周笼罩着耀眼白光,孟纨口中默念召唤咒。不消一刻,笼罩在魂玉周遭的白光变得晦冥。
见状,白绮意识到孟纨打算做什么,心下一惊,赶忙出声制止:“孟纨,不可擅用魂玉。”
眼前一片乌烟瘴气,白绮被困住身形无力动弹;耳畔萦绕着痛苦至极的哀嚎。孟纨心急如焚,哪里还会听从白绮的意思。
魂玉散发出的白光已悉数被滚滚黑烟替代,浓烟逐渐幻化出无数人形,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怒吼,人形挣扎着自黑烟里脱身。
白绮面色煞白,眼睁睁望着挣脱束缚的鬼魂被魂玉召唤至眼前。百鬼与吞噬兽的意识两相厮杀,辨别不出来源的惨叫声四起。
孟纨双眸紧阖,口中诵咒未停,整个人悬离于地面,通身裹挟着浓烈黑烟。
“孟纨!”老族长气急败坏,眼看着吞噬兽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老血来。
周遭归于平静,乌兰古国颓败的城门早已散了架。文予初形容狼藉守在城门前,命人四下查看他的子民安危与否。
“不肖子孙!”老族长屈膝跪伏在地,口中骂骂咧咧,“胆敢擅自动用禁物。”他身形被缚,只得梗着脖子怒骂孟纨。
吞噬兽分散的意识被百鬼吞噬,庞大身躯爆裂开来,血肉四分五裂洒落至漫漫黄沙里。
花渠仍处于昏厥状态。芙蕖村村民与商队中人恍恍惚惚,尚未恢复意识。白绮只得告别了文予初,匆匆携了孟纨带上重伤的众人回到芙蕖村。
老族长灵力散尽,忽闻“嘭”的一声巨响,他四肢瘫软趴在地上,身下黄沙渐渐变了颜色。须臾间,老族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掏空了血肉,只余一具轻飘飘的人皮摊开来。
“师尊,老族长与吞噬兽之间的交易,孟家村的代价是……”回到芙蕖村后,孟纨略显迟疑,欲言而止。
他早已猜到老族长,或是孟家村付出的代价,只是不敢置信。
“献祭。”白绮直言道。
昔日老族长称是为逃避天罚,献祭人族幼儿与妖族请求帮助一事不假,而老族长私下亦同吞噬**易,供他操控吞噬兽为己所用,孟家村同样献祭与它。
同为妖族,吞噬兽因何助人族屠杀同族?
听得白绮颇为肯定的答案,孟纨心下久久不能平静。他的族人,他的父母,并非死于外族入侵,而是命丧于老族长的贪婪。
次日清晨,天气温和,细雨绵绵。
孟纨很早起床预备早膳。白绮盥洗后等候在饭桌旁,一手托腮望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下感慨万千。
“姐姐,明日村子里张叔家儿子成亲,我们要去凑热闹吗?”花渠刚清醒不久,身体尚未痊愈,说话时带着重重鼻音。
“想去吗?”她随口一问。
花渠欣喜地点了点头,“去!”
孟纨端着小托盘来到饭桌前,一面将早膳搁在案上,顺口接茬道:“身体尚未痊愈,凑什么热闹?”
白绮顿觉孟纨的言行愈发啰嗦起来,颇有些管家公的意味。
花渠不说话,只小心翼翼地拿眼打量孟纨,眸色中闪烁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光芒。
孟纨在白绮身旁坐下,扫一眼花渠,管家公的气势拿捏得十足,“看什么?不饿?”
谁知花渠下一句话险些教白绮与孟纨双双被温热的山药小米粥直接呛死。
“哥哥,你真的能生孩子吗?”他神色认真,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白绮与孟纨,仿佛当真只是因着好奇。
白绮偏过头连连咳嗽,何曾料到花渠有此一问。
孟纨掩饰似的轻咳一声,沉默着半晌未作声。他猜到昔日花渠将白绮与他之间的谈话听了去,却未曾想过听得这般仔细。甚至会当着白绮与他的面直直问出口来。
“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作甚?”白绮虚张声势,企图以此敷衍花渠。
花渠闻言,顿时不乐意了,撅着嘴嘟囔道:“我十八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说的我都能听懂,只是不能确定。”
他默然片刻,未等到白绮或是孟纨的回应,复又确认道:“哥哥当真能生孩子?”
“好了。”孟纨沉着脸,试图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花渠瞅瞅白绮,再偷偷瞄了一眼孟纨,心下了然,观孟纨神色,男子能生孩子一事必然是行得通的,这一事实着实了震撼了他十余年来为数不多的认知。
他默默喝了口粥,再次口出狂言:“姐姐,以后我也愿意生孩子。”
话音刚落,孟纨倏尔站起身来,面带些许愠怒,“没完没了了?”
花渠夹了一碟咸菜,送进嘴里嚼了嚼,并未打算终止这个他颇感兴趣的话题,继续道:“我是认真的。哥哥都能给自己喜欢的人生孩子,我为何不可以?”
白绮实在是绷不住了,眼角噙着笑意,问他:“你想给谁生孩子?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花渠低垂着头,嗫嚅道:“不用你管,到时候就知道了。”
孟纨缓缓坐下,视线始终未从花渠身上移开。年深日久,孟纨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花渠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朝夕相处的亲情并不比血浓于水淡薄。
不知从何时起,孟纨鬼使神差地察觉到花渠的异样,花渠有意无意默默关注白绮,暗自揣测她的喜好。心底存着一份同他一样的小心思。
起先他以为是因自己心中有鬼,多虑了,刻意观察后,他愈发确定花渠对白绮太过依赖,有时候更是黏人得过分。
孟纨开始有些恐慌,倘或花渠对白绮的心思逐渐强烈,他该怎么做才不至于伤害到花渠?
“想什么呢?”白绮忽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调笑道,“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孟纨猛地回神,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正心情沉重琢磨对策呢!白绮却拿他玩笑。
“去吧!去凑热闹。”他答非所问,突兀地应了一句。
新人拜堂时,孟纨不由的百感交集,仿佛身着红色喜服的新郎新娘并非是张叔儿子儿媳,而是白绮与他。
他手上动作快过脑子,倏地扣住白绮手指,指尖不受控地微微颤抖,因着激动,因着所剩不多的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