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或者说,不屑于对她这种小丫头片子加以掩饰,不时便像今天这般尖酸刻薄念叨两句。
如同餐桌上飞来的苍蝇,挥之不去,但又让人不好处理。
宋纾予回过头,看着对方笑眯眯道:“随便穿穿也算漂亮吗?谢谢蒋经理,这边建议多关心关心自己哦。比如说,你右边牙上有菜。”
说完指指自己亮白的门牙,苦口婆心向对方示意。
蒋振帅虽然其貌不扬,却十分在意自己形象,闻言顿时捂住嘴巴,脸差点被气绿。
看对方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懒得继续纠缠,转过身来继续默默办公,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轻轻敲下,宋纾予选中自己所在的软件解决方案一组,抄送完毕,点击邮件发送。
待到屏幕出现“发送成功”的字样之后,她一键关掉浏览器,顺手锁屏。
走出办公区,硬生生挤入等待电梯的人群之中,葱白手指按下负二楼停车场的按键。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她没看到人力资源部刚刚发布到创未内网的“人事变动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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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深城金融中心八十层,意式海鲜餐厅已经满员。
窗边座位将繁华的高空风光尽收眼底,年轻侍者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马甲,步伐稳健,端来一盘奶酪焗玫瑰龙虾。
“宋小姐,你比照片上要好看。”
对面坐着的男子西装革履,头发梳至脑后,笑意盈盈。
确实,宋纾予自高中以来就属于小美女一类的长相。
海藻般的乌黑秀发长度及肩,野生眉毛微微上挑无需修剪,双眸灿若繁星,身形纤瘦骨肉匀停,却又不会过于单薄。
室友麦笛曾经颇为嫌弃地锐评过她的朋友圈照片,吐槽她每次旅行都是后置手机摄像,而且原图直出,简直白白浪费自己容貌优势。
“p图的过程不是在美化自己,而是还原镜头失焦的那份美貌。”
这是麦笛的名人名言。
说这话时,两人正坐在洱海一畔的网红咖啡厅,麦笛从200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自拍合照中,精心选出一张放大修图,其精细程度堪比皇宫绣娘。
等到连头发丝都被一根一根修完,宋纾予已经目瞪口呆,看着相片中的人从邻家小美女迅速蜕变为网红大美女。
还没等她送上惊讶喟叹,麦笛便又马不停蹄,点开另一张照片,宋纾予定睛一看,她居然在兢兢业业修一张背影图片。
这个女人不允许自己朋友圈出现任何简陋生图,即便是背影。
法律男名叫邱天,比她年长三岁,在盛添来事务所担任高级合伙人,那是深城一家知名红圈所。
她曾在小红薯上刷到过类似职位年薪,暗自咋舌,心想怪不得讨郝文馨喜欢。
聊天过程中,他偶然获悉宋纾予本科期间的交流经历,恰巧是他的母校加州伯克利,顿时眼神一亮,饶有兴致地聊起自己的求学经历。
“萨瑟塔顶有一个报时钟,在塔楼上可以看到旧金山的城景,别有一番情趣。我还蛮喜欢登高的,平时周末也经常会在周边登山,你呢?”
对方热情洋溢发来信息,大胆试探,倘若她表现得稍感兴趣,估计十分钟内便能将两人的下次见面行程也一并安排完毕。
可惜宋纾予貌似现充,实则一名资深宅女,工作日时间不得不上班,周末休息时最大爱好便是独自宅家,饱览各类科幻电影和网络小说。
除非好友约饭呼唤,否则外卖伺候。
甚至每周最大的运动量,便是在楼下健身房慢跑半小时——为了避免浪费,她还特地办的次卡。
宋纾予闻言有些心虚,但还是有心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设,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不太擅长运动,只是定期慢跑。”
一周一次,何尝不是一种定期。
邱天倒不介意在这种场合下引导话题,还欲继续对慢跑进行深入交流。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隔壁桌传来“唰——”的一声泼水声打断。
水声如此响亮,听着都感到透心凉,心飞扬。
随即便是厚重玻璃杯底与大理石桌面重重碰撞。
餐厅中的众人顿时向声源方向望去。
宋纾予向来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日却鬼使神差般,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身后不远处,背对他们的是一位栗色长卷发、衣着黑色修身鱼尾裙的年轻女子。
她正怒气冲冲,准备离开座位,对面的男人也紧随其后,站起身来。
也不知两人到底是有何等深仇大怨,才会这样在公共场合下,不顾难堪地爆发争执?
分手,出轨,亦或是,捉奸在床……
意识到自己吃瓜脑洞越开越大,宋纾予终于转过身来冲邱天赧然笑笑,不好意思继续围观八卦。
“抱歉。”
然而还没等她猜测完毕,便听到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
即便阔别多年,依旧谙熟无比。
她当即又忍不住回头,抬眸望去,那道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眉目如雕琢般英挺锐利,身形高挑挺拔,神色克制疏离,肩宽腰窄,长身玉立。
他身上那件质地考究的墨色衬衣已被大片水渍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好在衣服是深色才没那么明显。
杯中的金色柠檬切片自他肩膀上滑稽地滚落,冰冷剔透的水滴划过面颊,而后不断从他下颌流淌。
宋纾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敛神掩面,顾不得邱天反应,收回目光低头将自己隐藏。
没想到,这次意外围观的狗血事件男主人公,会是萧拓,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萧拓不仅仅是她从高中到大学的直系师兄。
他是如星辰一般闪耀,在她年少寡淡的校园时光里,只能遥远仰视的人。
也是在三伏天给她一捧冷水,令她如瀑淋身,终于从自欺欺人的绯色幻想中瞬间清醒的人。
曾经无数次,他神情倨傲地站在画面清晰的重复梦境里,一遍又一遍,对她吐露出熟读能诵的冰冷言语。
越是想忘记,却越不能忘记。
拜他人所赐,在有生之年,宋纾予竟能看到他此刻的落魄模样,心底既觉得讽刺,又觉得痛快,真是报应——
原来,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第2章 空降
是夜,宋纾予再次做了那个梦。
在教学楼熟悉的楼梯转角,萧拓兀自站在高处台阶,她昂首仰视对方,心跳剧烈加速,浓密睫毛如若羽翼般微微颤动,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楼下大片蔷薇正开得肆意,深城的穿堂风鼓起他的衣衫,纠缠着她的裙摆,裹挟着清冷花香拂过面颊,连带她墨色发丝也被撩拨得凌乱。
话音还滞留在齿间没说出口,对方便漫不经心望着别的方向,薄唇轻启。
他轻描淡写抛下几句冷漠言语,便同她划清界限,连带锐利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不耐。
字字句句,令她不忍回忆。
还没来得及等她继续追问些什么,他已经漠然转身,迈步离开。
她刚想追向前方,再同他解释几句,却被脚下不知何时出现的泥泞沼泽陷住,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履。
只能望着那人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最终渐渐消失在一片蔷薇色花海之中。
那是他们分别前,最后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
她正挣扎着想要动作,耳畔却传来一阵“嘀嘀”声,急促而熟悉,那聒噪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方才只是一场噩梦。
汗湿的头发细细密密地贴紧鬓角,宋纾予躺在床上,麻木地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才回过神来,精疲力竭。
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拭额头,而后伸手摸向床头手机,想要关掉闹铃。
厚重的遮光窗帘将房间隔绝出一片沉静的黑暗,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成为室内唯一光源。
宋纾予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周六九点。
不知是否源于昨晚的狗血相遇,让她再次梦到八年前目不忍视的残酷场景。
或许应该约朋友去郊区寺庙里拜拜?
一方面驱邪,顺便,还可以求个桃花。
宋纾予当即拿出手机,给同在深城的大学室友麦笛和沈琛打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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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慈寺隐匿于城郊一角,梵音阵阵。
沈琛开车,接应两人出行,宋纾予到底忍不住心头烦闷,同她们吐槽公司晋升。
沈琛闻言开口道:“虽然我们深景的规模确实不如创未和粤晟这种大公司,但晋升机制完全是结果导向,要不要考虑下?而且深景正在发展中,以你这几年的资历,能给出更高待遇。”
深景是她自家能源公司,父亲沈成是最大股东,作为家中独女,毕业后她理所应当继承家业,目前从董秘做起。
麦笛也表示支持:“虽然我是创未的hr,这么说不太厚道,但如果部门对不住你,我支持你在新的领域中展翅高飞,要不要我帮你润色下简历?”